此时此刻,安德斯给众人带来的压迫感绝不亚于卡奥斯当日,甚至更为深沉与恐怖,他脸上似乎凭空生出了几抹深黯阴影,仿佛是缺口一般刻在脸上,不怒自威,而他目光中沉寂得可怕,犹如是无垠且深不可测的死海,看似平静无波,海面下却铺满了一截截森寒的刀锋。

举手投足间,如渊如海的莫测气息浑然天成,连嗓音都锋利得令人心寒。他已经彻底褪去了伪装,露出了暮色掩盖下的刃尖,无物不断,胆敢于接近则被撕裂。

BT正欲回话,安德斯却紧接着又坐正,摆手示意他们勿急躁,淡淡道:“玩笑而已,若我就是灾变控制者,一定藏得比谁都深,对外绝不与灾变扯上一丝联系。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是,我与灾变所谓控制者的确有着一定程度上的联系。”

又是如此,安德斯总是会用这般轻松的语气说出炸弹般的话语,好似这些事件在他心中都只是转瞬后就会平息的小小浪花。

回想寥寥几次会面,唯有斩杀加佩斯之时,安德斯起过情绪,愤怒而激昂,但可笑的是,他所说那些话语实际上放在自己身上才合适。那些看似自然涌现出的情绪,却不知是演技还是对自己的问责。

卡奥斯对于安德斯,到底是何样的存在?

“愿闻其详。”BT再次说出了初次见面时说过的话语。

安德斯却突然显露出一丝迟疑,轻声问:“很多事情远比想象中沉重或无法理解,你们有面对它的准备吗?”

“说吧。我们也非不谙世事的小孩。”Athena有些不耐。

“好。”安德斯点了点头,似乎是对此也早有预料,“实际上,你们已经猜中了,如你们预想,我正是自索罗尔死后才接触到灾变,我与它的联系也是从那时才开始。”

殿堂洒满了金黄色光辉,安德斯用略微沙哑却显得锐利的嗓音娓娓道来,仿佛切开了时空,将人带入了所说故事之中。

“那是在索罗尔死后的次夜。那时候,白色灾变已令人闻风丧胆,它来去无迹象,神鬼莫测,可是但凡出现,惠灵顿内就必定会有一人身亡,加之死相诡异,一时间人人自危,就算从概率学来看也许轮不到自己,但也可能不觉间就降临在自己的亲人或朋友头上。”

“政府试图铲除白色灾变,整个新西兰的防卫体系都炸开了锅,几乎全员出动,但在神出鬼没不留痕迹的灾变面前只是徒劳,在民众看来这就与无作为无异。于是,在包藏祸心的不明人士鼓动下,群情鼎沸,各样阴谋言论甚嚣尘上,虽然荒谬而愚蠢,但禁不住比这些谬论还要愚蠢的人实在太多,就形成了一股声势不小的浪潮,具体就不多言了。”

“雪球越滚越大,荒谬的声音响得几乎空前绝后。这之后,又到了既定的灾变降临日,没想到这次灾变却突然降临到了索罗尔头上,卡奥斯对此事很重视,于是我亲自率领人员展开调查,当我独自留在索罗尔房间内时,那颗不可思议的晶体就凭空出现在我面前了,却未像监控中看到的那样流溢着万千色彩。”

“它未对我展开攻击,而是竟然停滞在空中对我说话,音色就像电子声,语调却与常人无异。它问我要不要与它合作,说是我需要做的仅仅是将小型晶体散布到想杀的人附近,而它就会去执行,没有代价。危机当头,我自然一口答应了,随即它的身上就分裂出了十几枚小型晶体掉落在地,未再多说就径自离去。”

“现在回想起,也如梦幻一般,当然,我未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在那之后,我试着使用这些小型晶体,而白色灾变也每每精确执行,它竟成了我最锋利的刀。同一时段内,政府与切诺瓦已经达成协议,协同收网,将那些试图捣乱秩序的人一网打尽,顺便抓了些闹得厉害的傻子杀鸡儆猴,谬论就戛然而止了,而且在我可以指定灾变杀谁后...抱歉,说远了,这些琐事和你们没什么关系。”

安德斯话尽于此,他与灾变的微妙关系就如言语中所说。

这当中已经透露出了很多信息,譬如灾变能够与他对话,就已经能确认灾变拥有自我意识,或是有一个幕后者以未知的方式在进行操控。但如果是这样,灾变又为什么会找上安德斯,受令于他?

真真假假令人如雾里看花,各种矛盾兀自出现,但BT不知为何,总觉得安德斯所言十真无假,同时也无法理解灾变到底意欲何为、所求为何。

迷雾越往深处探索却越混浊,许久后,BT才从苦思中挣出,接问道:“灾变杀死卡奥斯那天,同样是你的安排吗?”

“是的,当时我得知你们会来此处,而且你们敢扬言要消灭这种未知存在,就觉得时机已到,安排了灾变降临,同时请了苍青的玄刺杀卡奥斯,这样一来,若你们真有些本事,必定会对灾变发袭,或是被灾变一锅端走,反正你们或玄总有一方会成为见证者。但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现实却是玄从灾变手中救下了你们,甚至发生了接触,我的计划也就从此处开始全盘改变,于是就有了你们所见的全部。”安德斯无声笑着。

说到此,Athena小脸一红,即使安德斯刻意没提她的名字而是说了你们。当时她的确是自以为能够立时消灭灾变,就径自展开了攻击,没想到反而差点丧了命。

Athena赶忙撇开话题,说:“在你将小型晶体展示给我们看的那天夜里,灾变突如其来的对我们发起袭击,这也是你的授意吗?”

“不。我的确从别墅“A”附近监控中看到了那一幕,但这并非我的手笔。。”

监控?高台下的四人面面相觑,要知道,此处可是Athena提前肃清过的地段,别墅内私属网络,绝无可能被侵入,别墅附近虽未那么奢侈,但也将附近终端都处理了一遍,确保了所有信息网络万无一失,那么安德斯却依旧能从中窥探,又是何等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