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城事件已是尘埃落定,但这世间暗流却是一如既往,从未停歇。

大洋彼岸,惠灵顿的夜已深沉,无穷尽的黑暗将天幕侵蚀殆尽。皎月蒙尘,群星隐耀,万物在此刻被一层灰暗浸染,铅云几欲倾轧到地,宛若天幕一角垂落。

人们被压得透不过气来,城市陷入窒息般的寂静,唯有无垠怒海翻腾咆哮,滔天浊浪击穿长空,一重高过一重,又轰然拍落回海面,发出沉闷无比的巨响,仿佛是黑暗中有一只蛰伏已久的巨兽苏醒,在喉间发出危险的低吼。

暗夜模糊了人们的视野,也唤起了心中的欲望。

这条长街寂静而晦暗,因为仅有的一盏路灯在某场火拼中不幸阵亡,还未来得及修复,灯杆残破扭曲得像一条蛆虫,蜷缩在地。

索罗尔心满意足地从路边酒吧钻出,满身都是酒气与腥臭,脸上红得像被烫熟的螃蟹,两只瞳孔更是涣散无神。

光看外表的话,任谁都会错把他当做醺烂醉汉,而其实他只是有点头晕而已。

他打了一个酒嗝,浓郁酒气几乎能化成一片水雾,熏得他自己都不禁挥手拍打。

远处,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开始闪烁,宛若一团扑朔间明灭不定的火光,光影迷离而醉人,让索罗尔回想起方才那股直冲击灵魂的愉悦,于是又嗅了嗅指尖残留的粉末,不禁浑身发颤。

在那个世界里,他随心随欲、无所不能,就如同定下世界秩序的神明,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恣意纵横,什么也无法束缚住他。

什么财富、权力、名望等等都被模糊了界限,变成一戳即破的泡影,只有他才是世间真理,言出法随,全无桎梏,于是索罗尔极欲的野火焚遍了世间每一个角落,肆意宣泄现实世界中压抑着的欲望。

啊...那种愉悦,从脚底直贯穿整具身体,脊骨到头皮都变得酥麻,灵魂仿佛被微弱电流经过,发出愉悦至极的战栗。

索罗尔颤抖着放下手,但灵魂还在恋恋不舍地悸动。

忽然,就在他将手放下的那一刻,一抹晃动的雪白在暧昧光影中显得极为刺目,一下就攥紧了他的心脏。

那是两条交错摆动的小腿,被霓虹灯泛射出的微弱光晕照着,小腿上方被裙摆遮住,但索罗尔隐约可以从荡漾间幻想出裙摆上掩藏的曲线。

光影衬托下,纤细却饱满的小腿白得泛光,就像一截初生的嫩藕,细腻而柔软,散发着柔和的光辉,每次摆动都令索罗尔心旌摇曳,无法移开视线。

高跟鞋敲击着地面,发出清脆声响,在空旷长街上回荡。

索罗尔四处张望,却始终没有找到除了他与高跟鞋主人以外的人,于是他放轻了脚步,目光愈发炽热,几乎泛出一缕红光。

噔噔噔...高跟鞋敲击地面的频率似乎变快了,索罗尔的心跳同样开始变得急剧,随着那双腿的每次踏地,心脏与之同步,猛烈悸动着。

索罗尔深深咽下口中黏涎的口水,改变了原定路程,无目的地跟着高跟鞋敲响的方向行进,或者说那就是目的地。

二人向前行进,霓虹灯的光亮开始愈发微弱,长街上几乎已经伸手不见五指,可是那抹晃动的雪白在索罗尔眼里依旧无比刺目,比太阳还要耀眼!

这只是幻觉,我做什么都不会受到惩罚...索罗尔心想,同时一股燥热粗暴窜上大脑,他的神志开始有些昏沉,手脚不听使唤地颤抖。

幻觉里,我就是秩序!索罗尔加快了脚步,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唯有那抹雪白在他眼中渐渐放大。

索罗尔的脚步变得凌乱,就像只发情的野狗,喘着粗气胡乱蹬踏。

黑暗中,女人回头一看,随即猛地跑动了起来,鞋跟重重砸着地面,一声声都敲得索罗尔心脏更加躁动。

咔的一声,高跟鞋被她踢掉,散落在地上。女人赤着双脚开始飞奔,尖刺的沙石将脚掌扎破,在地面留下看不见的血迹。

别挣扎了,幻觉里,我是无所不能的!索罗尔颤抖着捡起那双砸落在地的高跟鞋,露出一抹笑容,随即大步狂奔,鞋面拍打在地上发出震耳声响。

索罗尔感觉身体变得轻盈,脚步快得如同在贴地飞行。对,就是这种感觉,这种无所不能的快感...

很快,索罗尔以绝对优势追近,他本就是黑帮打手,身体素质远不是普通女人能比的,那抹雪白已经占满了视野,仿佛近在眼前,只要一伸手就能触摸到粘腻的温润。

于是,索罗尔伸出手,去触碰那道已经破碎的枷锁。

惠灵顿的夜从未如此深沉,天幕上非止于昏暗夜色,而是涌出了一股比夜色更为深邃的乌光,向地面压下。狂风汹涌而起,拍打在房屋上发出闷响,仿佛神鬼哭嚎,无数树木枝桠被刮得乱颤,枯叶簌簌乱飞,宛如凌空肆虐的刀剑,撕破空气纵情喧闹。

夜色遮掩住了一切罪恶,包括索罗尔粗暴的喘息与女人尖厉的哭喊。

索罗尔状若癫狂,放声狂笑着,双手撕扯着女人的衣服,随着衣物被撕破,露出大片雪白,索罗尔脑中听到了轰的一声巨响,无与伦比的愉悦在灵魂中燃烧。

女人根本无力抗衡,只能胡乱蹬踢着双腿,哭喊得喉咙都快破开,可是这里太过偏僻,她的所有挣扎都会被夜色覆盖。

忽然,女人停止了挣扎,双目中从惊惧变成了更深一筹的战栗,甚至有些空洞,死死盯着索罗尔后方,已经被吓得无法大声说话,双唇颤动着,痴痴说:“灾变...灾变....灾变...”

索罗尔的脑中已经稀烂一片,根本听不进声音,看到女人变得一动不动,本想调笑两句,背上却传来一阵恐怖恶寒,犹如冰冷的针刺。他回头看去,一团模糊的彩色光影凭空伫立。

那是一块斑驳陆离的菱形晶体,表面由数百万个彩色菱形截面铺就,就像是无数颗宝石堆砌而成的整体,而每一颗宝石都在闪烁着独有的光华,整个晶体走马灯般缓缓转动着,无尽异彩旋动。

索罗尔腾地跳起,而女人趁机爬起,失了神般狂奔而去。

菱形晶体逐渐贴近索罗尔,无数种色彩扫落,在他眼中交织炸裂,有如一团团星火爆开,散作迷离异彩。

“啊!!!”一声沙哑的嘶吼划穿天际,索罗尔这时才迟迟缓过神,瞬间清醒,拔腿如电飞驰。

然而,菱形晶体在空中飞掠的速度实在太快,索罗尔根本毫无挣扎余地就被追上。菱形晶体化作虚影,穿入索罗尔体内,一时间光华大绽,从索罗尔体内射出,盈盈流转着,覆盖过他全身上下。

无数道异彩在黑暗中绽开,宛若一朵涵盖了森罗万物的花朵。索罗尔四周出现了无形无质的界壁,肉眼不可见,他的拳头不停打在上面,甚至舍身撞向无形界壁,每次碰撞都会掀起一道白色涟漪荡漾开来,却又很快平息。

索罗尔双拳皮开肉绽,骨头折断,却拿界壁毫无办法,连嘶吼声都被晶体发出的界壁完全掩埋,只能绝望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从下到上、一寸一寸被染上无暇的白色,那是一种空洞而苍凉的耀白,宛若天地初开时最纯净的那抹白芒。

转眼后,菱形晶体瞬间消逝,黑暗重新统治了惠灵顿,将万物掩盖。

无人知晓,一具僵硬的身体躺倒在泥泞的地上,被夜幕包裹,浑身都是无暇的白,仿佛一团行将消融的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