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踏入长梯,灯光骤然亮起,将整片基地前厅的模样完整呈现。

前厅宽阔而空旷,除了一些绿植与石雕装饰外,只在靠里的居中处安置了一张瓷质办公台,估计是前台的工位,其余大片空间都被浪费。从地砖到天花板,全然用了从浅至深的蓝绿色涂装,并且刻意加了做旧工艺,显得阴沉怪异,若非办公台后密密麻麻的电子设备,进入基地的第一眼恐怕会让人觉得来到了旧世纪的逃难所。

办公台侧后方是三道不知通向何处的木门,依旧是做旧工艺,但所有门上都奢侈得用量子识别器代替了红外感应器的工作,也就是用量子识别器做了三扇自动门,还是木门,犹如将导弹安在了水枪里。

进入基地前,Athena本想扶着小白慢慢走,却被小白反手一把抓住向前跑去,一路奔行,Athena已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倒是小白呼吸平稳,若非身上的大片血迹与包扎,真的难以相信这是个胸口刚刚被捅了一刀的人。

没有多胡思乱想的余地,在跑到长梯一半时,后方就已连连传来即使相隔很远也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光听声浪就知道炸药当量不少,钢壁必然已被炸穿。

果不其然,二人刚刚跑进前厅,雇佣军也已经步入长梯,子弹示威般胡乱洒向前厅,打在楼梯前的地板上发生跳弹。

Athena和小白从正中那道门跑出,穿过其中一小条狭隘的通道,来到一个小广场,广场内全是些杂用物件,从叉车到沙袋,无奇不有,但蓝绿色的怪异装潢依旧未变。

小白的伤口在跑动间又开始渗血,已经滴到地上,必须再次包扎,否则逃跑时会留下血迹,迟早被追上。

后方,维克多的声音响起,而且已经很接近了:“亲爱的白,你们躲好了吗?”

留给二人的时间不多了。

Athena拉着小白躲到一叠垒了两米多高的木制货板后,拆开刚才的简易包扎,细细检查了小白伤势,处理一番伤口后,轻声说:“感觉怎么样了?”

小白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打出:“影响不大。”

Athena沉默片刻,不知为何很想反驳,但事实如此,小白经受过专业训练,对人体了如指掌,一道伤是轻是重,会不会死,她再清楚不过,更别说这道伤还在自己身上。

Athena再次撕开自己的衣服,细心地给小白包扎着伤口,就算影响不大,至少要把血止住。

猝然,一片枪声响起,在小广场内肆意泼洒,维克多看着货板后不再延伸的血迹,一阵狂笑,片刻后才高声说:“亲爱的白,我们总是这么心有灵犀,我猜你躲在那叠货板后,对不对?”

身后其他雇佣军也赶来,零散站到四处,将枪口对准广场的每一寸角落,维克多举起步枪,疯狂喷吐出一串火光,打在货板上,激溅出一大片齑粉。

货板后,Athena为小白包扎好了伤口,又从衣服上撕下一条布片,向货板右方扔出。

布片刚刚飞出货板,就被射得在空中爆碎激溅,也不知被多少颗子弹撕扯过,雇佣兵的枪法竟精准得恐怖如斯。

而小白目光扫过几圈,快速记录下了四周环境,随即仰倒在地板上,举起PPK对着顶灯扣下扳机。

呯的一阵脆响,顶灯化作玻璃雨洒下,小广场内陷入一片漆黑。

货板后,小白拿出手机,屏幕荧光把脸照得异样惨白:“走。”

维克多冷笑一声,讥讽道:“别在黑暗中用手机啊,可怜的小哑巴。”

一点光亮从货架后飞速钻出,维克多竟连瞄准都不需要,枪口一甩就吐出数发子弹,其中一发击中手机,光亮立刻熄灭,而其他几发射向手机附近的子弹却落了空,不知射到什么铁质物品上,在一片漆黑中发出深沉泛音。

维克多心中一惊,知道上当了,丢出来的手机只是诱饵,小白很可能已经从其他方向脱离了货架。

维克多眯起眼镜,用双耳细细搜寻脚步声,却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与战友的呼吸。

“啊!!!”漆黑中,一名雇佣军在发出了撕心裂肺的痛吼后倒下,头骨重重砸在地上,咔的一声,碎裂般的脆响在黑暗中蔓延开来,令人毛骨悚然。

维克多枪口已朝着声源指去,却又怕射到战友,迟迟不敢扣下扳机。

这声惨叫与头骨碎裂声,为黑暗中的屠杀拉开序幕。

数声咽下口水的声音响起,那是雇佣军们因为恐惧而下意识的动作,没有谁比他们更清楚,在黑暗中匍匐着的暗网杀手有多恐怖。

吞咽声虽然细微,在维克多耳中却犹如雷震,心中暗骂着这些蠢货,你们离死不远了。

哪怕雇佣军再鄙夷杀手,也得承认黑暗是杀手的不可侵领域,动一下都嫌多,稍稍分神的后果就是咽喉已被割断。

“噗呲。”一道匕首插拔声轰在所有雇佣军心头,随后只听到流水声哗哗作响,喷洒到地面,许久后滴水声停歇,那名雇佣军才倒下,身体拍打在血泊中,连一声痛哼都发不出。

雇佣军们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紊乱,心中蒙上了一层永远挥不去的阴影,连维克多都已面沉如水。

第一声的惨叫是白刻意用来营造恐怖氛围的,惨叫与骨碎声是最直观的信号,能直接勾起人心中的负面情绪,而第二名雇佣军则是直到血水流干才倒地死去,他却连一点声响都发不出,只有血不断滴落溅起的声音,在漆黑中无疑如一柄巨锤,重重砸在所有人心中。

维克多心头已冰凉一片,这种水平的现场把控与杀人技艺,这个娇小冰冷的女孩,无疑是最顶尖级的加工者。

暗网执行者并不互知底细,最多阅读一些基础情报,只从完成任务的时间推断出白是很出色的加工者,而现在看来,那些看似完成较慢的任务,都是因为...加工时间过长。

同样的想法也在其他雇佣军心头浮现,当他们想到,如果自己是最后一个死的,那这个死亡过程的时长单位很有可能被报复般得延长到以“天”、“月”、甚至......

有如无数只节肢动物爬到头皮与心脏上啃咬,无尽的恐惧笼罩住他们。

哗啦哗啦的泼水声响起,在漆黑中四处洒落。

雇佣军们神经紧绷,细听水声,却没发现水声落下前,又是一道黑线划出,将一名雇佣兵一刀枭首,咽喉切口平滑如镜,头颅砸到地上滚动着发出声响,血水随后才喷溅如瀑。

浓浓的恐惧弥漫在黑暗中,维克多总感觉有无数把刀锋正对着自己,下一秒就能将他碎尸万段。

恐惧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