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如幕。

艾尔斯特庄园如一柄入鞘利剑,在暴雨中含刃不发。诺大庄园修葺严整,从里到外所有地砖、景观到建筑,都设计得分外齐整规律,而若从空中俯瞰而下,会恍然惊觉所有布置环环相扣,杀机暗藏。幽谧而富有棱角美的世外庄园,下一秒就能化身庞大碾盘,收割所有敢于擅闯的生命。

掌控这座庄园的,是马提尔家族。‘马提尔’取自希腊文中的‘殉道者’一词,听着像是个信奉耶稣的正经教会,实际上是个黑帮,而老大自称为西海岸教父。

马提尔教会势力庞大,用最简单的一句话描述:“敢与暗网争食。”

雨落如瀑,庄园内外充斥着树叶被雨点敲打的窸窣声,听得久了,也觉得寂静。引擎的轰鸣打破了这雨夜氛围,远光灯切换回近光,一辆大货车驶过泥泞道路,缓缓停靠在庄园大门前。

司机摇下车窗,双手放在可见处,静静等待守卫前来检查。

“嘿,晚上好。车上运的是什么?”守卫见到司机是一张熟面孔,打了个招呼。

马提尔家族的势力遍布数国,军火、毒品、人口等领域皆有涉及,所以每日运货量繁多杂乱,尤其是庄园总部,每样都会细细筛查,以确保安全。

“晚上好。”司机笑着回应,既然熟识,就不需要走那么多烦琐流程了,直接推开车门跳下,丝毫不在意这场大雨,“是教父要的人。”

司机打开货厢,宽阔的货厢内,居中处摆着一具四尺宽七尺长的大一号棺椁,棺材以黑木为主材,以金玉雕纹理点缀,黑金二色搭配协调,相得益彰,整体看去沉实而庄严,肃穆大气之余不失美观。

守卫本想放行,却莫名感到心慌,就上前说:“打开让我检查一下。”

司机一愣,低声说:“这...教父会不高兴的。”

守卫坚持检查:“一切以教父的安全为首重。”

司机也不再反驳,棺材并未订棺钉,两人一起合力掀开了棺椁与棺盖,看到了一具体型肥硕的赤裸尸体,即使躺在大一号棺材内,他也几乎占满了所有空间,手臂要比橄榄球运动员的大腿还粗,腹部脂肪堆如小山,再就是眉心处的弹孔极为显眼。

守卫摘掉手套,摸了摸尸体冰凉的皮肤与罢工的脉搏,确定这是个死人,这才点头说:“可以了。”

棺材经过检查,从大门开始运输,一路未曾落地抬到了庄园大堂。

大堂内,众人沉默着、祈祷着,为棺内尸体送行。

教父身着黑色西装,负手而立。披肩长发黑灰参半,身形高大挺拔,衬衫被硕大的肌肉撑得鼓起,再加上那双鹰一般锐利的眼睛,令人望而生畏,不敢与其对视。

教父步履沉重,走到棺材前,独自掀动棺盖,手臂肌肉几乎要撑爆袖管。

棺内的面孔是那么熟悉,教父忍泪含悲,双手颤抖着握在一起,捧在胸前,喃喃道:“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我亲爱的弟弟。”

弟弟的妻子早已泣下沾襟,此刻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猛地冲出人群,趴在棺材上声泪俱下。深知教父恐怖手段的家属们,一时反应不及没能拦住她,都面如死灰。

教父似被情绪感染,泪光涌动,走到弟媳身旁,不断颤声道:“对不起...”

女人哭得肝肠寸断,此刻看到教父走来,歇斯底里地哭喊道:“都是你!你害死了他...就为了那么一块破地方的毒品贩卖权...”

教父轻轻抚摸着女人的头发,安抚着她。

女人泣不成声,许久后才嘶声接道:“与首脑争抢,结果呢?如果你早点妥协,他就不会死了!你害死了他!”

“我也很遗憾。”教父叹了一声气,一把抓起女人的头发,另一手掐上她的脖颈,生生将她抬到空中。

那只大手如烙铁般炙热、坚固,将纤细脖颈捏得扭曲,女人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不停挣扎着拍打、踢腿,面前的教父却如一座大山般岿然不动。

“原谅我...原谅我...”教父泪落声沙,不断向女人道歉。

女人的挣扎愈发薄弱,最后咔得一声被教父折断了脖子,一动不动。

教父将女人随意扔开,神色瞬间恢复平时那般威严,淡漠地说:“拖走喂狗。”

女人的尸体被带走后,教父取出手帕擦拭双手,同时环视过在场众人,用一种不容抗拒的语气说了五个字:“我从不妥协。”

众人颔首,噤若寒蝉。

女人的家属脸上挂满了豆大汗珠,青筋暴起,目眦欲裂,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因为他们深知教父的恐怖手段。

“棺材放到教堂去。”教父留下一句话,离开了大堂。

...

子夜。

暴雨大如黄豆,冲刷着整座庄园,一点点将泛红的土壤洗净。雷光四溅,雷鸣如鼓响彻庄园。

教堂内外犹如两个世界,无论外界何种景象,教堂内永远清冷肃穆。几支渺小烛火,却要照亮整间教堂,于是火焰摇摇曳曳,扑朔间的声响溢满教堂,再将教堂照得泛黄而昏暗,好似幽深古墓。

主的光辉从未散播到这里。

而无信仰的人被允许在此复生。

棺材开始颤动,一支浮肿肥硕的手臂撑开了棺盖。

那具肥胖臃肿的身体颤颤巍巍坐了起来,面色死灰,月光照亮了眉心的枪孔,浑身肉块同时开始蠕动,上身不断抽搐。

“呲。”一道刀刃从下背刺出,毫无滞涩地从下到上劈开整个尸体的无骨后背,带起一道血轮挥洒而出。血水混着脏器如大河决堤般冲出尸体,将棺材铺满,血腥气息充盈整间教堂。

少女从尸体后背爬出,缓缓站起,身上挂着的血肉淋漓而落,白衣已成血衫。她摘掉头上的氧气全面罩,露出了一张白皙到令人目眩的绝美脸蛋,纯净、冰冷、淡漠若水,与一片血海当中兀自孑立,就如同...

一朵雪滴花傲绽于血色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