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酒师不动声色间已为他们斟过了酒。
段英杰优雅地轻轻晃动酒杯，剔透酒浆在杯内不断翻覆，形成了小型漩涡，浓郁酒香喷薄而出，令他不禁再次一口饮下。
侍酒师再次斟入，不过有意无意间多倒了点。
段英杰盯着Athena正在切割牛排的餐刀，忽然说：“即使如此，我还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将仿生人实现人格化，它将不再是机械、不再是道具，而是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Athena正要将满是酱汁的牛排送入口中，闻言愣住了，半晌后吐槽一句：“你是不是《底特律:变人》玩多了？”
段英杰摸了摸下巴，眼里有了笑意：“那的确是个好游戏。”
“所以为什么？从商业角度来说，这绝对不是个好的选择，收益与风险偏差值大到离谱，而且根本不是当前世代的技术。”Athena的脸上满是疑惑，睁大眼睛说，“别告诉我真是游戏打多了，不过我懂，我当年还想变身抓根宝呢。”
段英杰微笑不语，拿起酒杯虚碰了一下，再次一口饮尽。
眼看段英杰不像是在开玩笑，Athena也没继续扫他的兴，举杯还敬，说：“祝你早日成功。”
金色灯光洒满大厅，无差别地照在每个活人与仿生人身上，如同笼着一层轻纱。
多亏了段英杰深知Athena的喜好，点的每道菜品都令Athena食指大动，吃得满嘴都是奶油与肉汁，一点也不顾忌形象，赫然成为了大厅内一处独特风景，反正这里只有两个活人。
小提琴曲进入高潮，愈发激烈，倒也正配合着Athena洒脱的吃相。
当Athena吃够了，晚宴也就该结束了。
下楼后，段英杰为Athena拉开车门，与她道别，目送这只黑天鹅沉入夜幕。
段英杰随后钻入自己的车里，发动，一路畅行，很快就回到家中。
家用识别器判定出段英杰的权限，自动将大门打开，漆黑大堂无声亮起。
穿过大堂，乘上电梯，段英杰背靠着厅壁，长吐出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了下来，电梯缓缓攀升，指示器最终停在了最大的数字。
段英杰走到房门前，智能家居AI为他自动开启了房门。
蓦然间，一道黑影撞入他怀中。
段英杰顺势接住了这个身影，抬手轻轻抚摸着怀中人的头发，温柔地说：“晚上好，小宝贝。”
“爸爸，有带果冻吗？”怀中女孩轻轻向后一跳，脱离了段英杰怀抱，俏皮地笑着。
段英杰哎呀一声，不好意思地说：“忙忘了，下次一定，一定！”
女孩微微撅起嘴，轻哼一声说：“这次就原谅你了，快进来吧。”
女孩随即挽着段英杰手臂，快步进入客厅，体贴地递了杯水给段英杰。
段英杰正口干舌燥，一口将水杯清空后，突然盯着女孩的脸说：“咦，你脸上有点东西。”
女孩一惊，赶忙跑到镜子前左看看右看看，却始终没发现异常。
“没有呀！”女孩疑惑地说。
“有点漂亮。”段英杰拿出了当年对付她老妈的招数，屡试不爽。
女孩嬉笑着扑入段英杰怀中，父女二人的笑声回荡在温暖的房间里。
“爸爸你看，今天新买的连衣裙，怎么样？”女孩捏着裙摆转了一圈，语气期待，水汪汪的大眼睛几乎要放出光了。
乌黑长发瀑布般垂落，洒在了纤细肩头，浅绿色长裙衬托着女孩清新而活泼的气质，让人联想到绿海中玩闹的精灵少女，随着转动，裙摆轻轻扬起，女孩仿佛化身一只轻俏蝴蝶，在风中拍打着翅膀，美丽而优雅。
段英杰一时有些失神，好一会才笑着说：“长得像我，能不好看吗？”
女孩噗嗤笑了出来，明亮双瞳中似有水波流转，轻声道：“那也像妈妈啊。”
寂静。
两人陷入沉默。
...
段英杰洗完澡，换上了睡袍。
书房内，灯未开，段英杰正坐在办公桌前，手指如飞敲打着键盘。
月光透过落地窗，将书房照得朦朦胧胧。
键盘敲击声如珠串断开洒落一地般噼啪作响，一行行代码在电脑屏幕上闪过，一个个程序框相继跳出，无数复杂的字符迷住人眼，令人头晕目眩。
代表着段英杰的蓝色小点在巨大的深绿迷宫中横冲直撞势如破竹，拦截火墙脆弱得不堪一击，悉数被蓝点冲破，最终直奔尽头红点，一举突破。
段英杰对今天的程序攻防练习很满意，遂关掉电脑，整间书房只剩下如水月光。
夜已深，硅谷却依旧喧闹。
段英杰站在落地窗后，俯瞰风景，将硅谷的灯红酒绿尽收眼底。众多栩栩如生的虚拟影像手舞足蹈各展风骚，人们仰望、惊叹着，而他居高望下只觉得分外喧嚣。
“我一定...我一定会...”段英杰喃喃道，目光迷离。
突然，手臂环上了段英杰腰间。
段英杰一惊，剩下那半句话无意识随之脱出：“一定会让你复活的。”
他转身，看向女儿。
月光为她的长发披上一层银霜，娇小脸庞在月色下白得惊心动魄，眸中一汪清水几欲滴落，挺俏鼻梁划出优美弧线，却似在轻轻啜泣、抽动着，显得楚楚可怜。
小巧樱唇微微颤动，女孩轻声说：“爸爸，很迟了，该睡了。”
段英杰伸出手，安慰似的轻轻揉着女孩的头，温柔倾泄着他的慈爱。
段英杰双手不断颤抖，似乎再也压抑不住情绪，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身躯却如山般挺拔沉稳，他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用温暖而坚定的语气道：“我爱你。”
女孩突然怔住，抬起头，露出了一种程序性的微笑，机械化的声音随即传来：“很抱歉，我的程序库无法理解这个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