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茫然,愤怒,妒忌,无力,各种负面情绪浮上心头,当卷毛听到爱丽丝介绍自己的男朋友时,他的第一反应是:谁配得上爱丽丝?

   爱丽丝在卷毛心中是天使般完美的存在,管你是腰缠万贯的富豪,事业有成的企业家,手握大权的领袖,又或是风花雪月的贵族,谁配得上爱丽丝?

   但很快,大脑冷却下来之后,等待卷毛的却是那种无力的讥讽,是啊,谁配得上爱丽丝?前面那些人配不上,难道自己一个帮派烂仔配得上吗?

   爱丽丝是个心思很细腻的人,他察觉到卷毛此时低落,但男朋友就在旁边,她又不能说什么,只能默默低着头。

   马库斯身上有一种浑然天生的优雅气息,面对着骨子里自卑的卷毛,这种优雅气息变得更加浓郁,他微笑着伸出了手,绅士地说:“你好,我是爱丽丝的男朋友,你们以前认识吗?”

   卷毛象征性地和马库斯握了握手,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他实在不想透露自己过去和爱丽丝有多亲密,那只会加深现在的伤感与自卑罢了,只能假装淡漠地说:“小时候认识。”

   对于马库斯这种富家公子来说,察言观色能力自小卓越,光凭“小时候认识”这五个字,以及卷毛那种骨子里透露出来的自卑,他就知道这是个想反抗现实,却又无力改变的失败者。

   也许是一种对占有权的宣示,马库斯直接搂住了爱丽丝的香肩,微笑着说:“既然是童年伙伴,你应该多去医院看看爱丽丝的父亲,你小时候一定吃过他做的饭。”

   卷毛听后一愣,赶忙问道:“伯父怎么了?”

   爱丽丝的眼神很落寞,显然,她不想说这个话题,但马库斯不给回避的机会,她只能低声回答:“我的父亲...去年从维修剧院的脚手架上摔下来了,伤到了脊柱,现在在马库斯的私人医院进行治疗,面临一笔很大的手术费。”

   卷毛在原地愣了许久,童年那个他视作父亲一样的慈祥伯父出现在脑海中,一开始是感伤,但很快,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卷毛脑海中,而且愈发愈烈,挥之不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卷毛抬起头,咬牙看着马库斯,沉声说:“爱丽丝,你不是真心喜欢这个男人。”

   爱丽丝娇躯一颤,眼中蒙上一层水雾,她想用眼神告诉卷毛,不要再说了。

   马库斯短促地一笑,将爱丽丝搂得更紧,就像在宣示自己的主权:“爱丽丝,你可以说实话,你爱我吗?”

   爱丽丝点了点头,幽幽地说:“我爱你,马库斯。”

   “听到了吗?这位卷头发的小家伙。”马库斯微笑看着卷毛,说,“你是爱丽丝的童年伙伴,我很尊敬你,但你如果要无理取闹,我可能就要让保安请你出去了,你那张伪造的学生卡或者校友卡也会被警方调查。”

   马库斯极其聪明,他很清楚卷毛不可能是LSE的学生或者校友,否则自己绝对见过,而这家伙又能光明正大进舞会,那就只有一种:伪造学生卡或校友卡!这可不是什么小事,伪造证件在日不落是要坐牢的。

   “马库斯,请不要为难他!”爱丽丝有些慌了,她赶紧对卷毛说,“你快走吧,今天能遇到你真的很开心,但如果马库斯说的是真的,你会惹上麻烦的。”

   “我不能,爱丽丝。如果你全身心地喜欢上一个男人,觉得对方可以给你带来幸福,我什么都不会说,只会默默祝福你。”卷毛的眼神慢慢变冷,紧盯着马库斯,说,“但像现在这样,我无法接受,我不能看着你为了钱和一个根本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马库斯也不生气,一只威武的狮子会因为野狗的挑衅而生气吗?显然不会。

   马库斯瞥了瞥嘴,漫不经心地从口袋里取出钱包,很随意地抽出20张50英镑的纸币,丢到了卷毛身前的地上,就像丢了一块手帕那么简单,说:“我来提供一个对大家都友好的选项吧,这些钱你拿走,作为回报,你不要再在这里打扰整个舞会的兴致,如何?”

   如果换做以前,1000英镑都够卷毛去犯好几起盗窃案了,他绝对会拿起钱直接走,面子?生存和面子哪个更重要?

   然而,这一次在爱丽丝面前,卷毛没有动摇,只是冷冷地盯着试图羞辱自己的马库斯。

   穷人以时间换金钱,富人以金钱换时间,马库斯已经被浪费了足够多的时间,耐心差不多也磨平了,他走上前一步,凭身高优势俯瞰着卷毛,眯着眼说:“现在,拿起钱,然后滚出这里。或者,我立刻通知警察,你去局子里解释假证件的来源。而且我发誓,如果不是看在爱丽丝的面子,我连选择的机会都不会给你。”

   爱丽丝不敢忤逆马库斯,一旦忤逆也就意味着父亲的治疗没了着落,她只能忧伤地看着卷毛,以一个很小的幅度摇着头,告诉卷毛不要做傻事。

   看着爱丽丝眼中的那抹忧伤,卷毛小时候其实看过许多次,但那时,他总是可以抱着爱丽丝,用手擦掉她的眼泪,但这一次,纵使距离只有咫尺之遥,纵使一伸手就能碰到她,卷毛却感觉是如此遥远,遥不可及。

   也不知沉寂了多久,在不可抗拒的现实面前,卷毛落败了,他很想继续站在这里和马库斯对峙,但这是一场注定失败的对决,他的坚持没有任何意义。

   现在,摆在卷毛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左转,一条右转,但不管是哪条,都无法通向“挽回爱丽丝”这个结果,两条路唯一的区别只有是否经历牢狱之灾。

   监狱是一个可怕的熔炉,卷毛不是没去过,但绝对不想再去一次。

   最后的最后,卷毛眼中的火焰熄灭了,他不敢看马库斯,更不敢看爱丽丝,默默地离开了会场,他没有去捡地上的钱,这是一个失败者最后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