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來說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吧。”

無名的怒火在祐寧的心中升騰翻轉,他看着距離自己的雙眼僅有十幾厘米的熟悉的臉,握着他衣領的右手有些發酸,但祐寧並不打算就此鬆手。另一隻手中握着的手槍此時還在一點點的發抖,不過仍算是頂在男人的頭上。

他是整個會場中唯一的叛變SDP倖存者,當祐寧發現他的時候,他正想要用手槍了斷自己。

祐寧幾乎一眼就認出這個男人——半年前加入SDP時,正是他作為引導人帶他適應了四個月的工作。祐寧和這個愛笑的男人搭檔的時間要比羅沁琳久,這正是他滿腔憤怒的原因。

羅沁琳與風華正默默的站在一旁,無言的看着這裡發生的一切。再到後面,奄奄一息的劉宇輝也靠着牆,靜靜的看着。

“你持槍用力過度的毛病還是沒有改過來,就不能注意點——”

“請說正事,中隊長!”

男人愣了一下,他看着眼眶通紅的祐寧,輕輕嘆了一口氣。

“沒有什麼事情……和你見到的一樣,我們叛變了,而且幾乎就要成功了,這樣而已。”

男人微笑着,似乎即將死去對他來說並不算什麼值得悲傷的事情。被共同工作了六個月的同事背叛的心痛與憤恨在祐寧的心中盤旋,他幾乎馬上就要對這個奄奄一息的男人動手了,但理智還是制止他做出下一步的舉措。

“為什麼要這樣做……世異聯給了你們什麼好處?”

“沒有什麼好處……只是一個對咱們更公平的世界——”

“公平?難道世異聯所倡導的世界就公平了嗎?!奴役普通人的世界就很公平嗎?!你們想要公平,那為什麼還要襲擊這次會議?!”

“為什麼?……呵呵呵……祐寧啊,這次的會議,你有見到任何一個異能者代表參會么?”

祐寧被噎住了。

奄奄一息的男人仍然是那副一如既往的笑臉,即使鮮血已經覆蓋了他的半幅面頰。

“咱們就像動物園裡的珍惜動物,祐寧。隕石墜落之後,我們比普通人更加強大,這為我們帶來什麼了么?只有來自常人妒忌與畏懼。

人們常常說要達成平衡,平衡……哪裡會有什麼平衡?在這個世界,咱們得到了力量,就必須要為此出代價,無論我們是什麼人,什麼能力,這難道就公平了么?你要知道,在幾百年前,這完全是反過來的……在普通人眼中,我們可以患隕石綜合症,光這一條就足以對我們打死刑,可是為什麼?難道只是因為我們更強大,強大到足以改變如今的規則么?

你得知道,祐寧,這個世界對我們終究是不公平的,就像這場與慕尼黑會議無甚區別的所謂會議,如果沒有異能者站出來維護我們異能者的權益,毫無疑問,我們接下來都會萬劫不復。”

“……不是這樣的,中隊長!”

“你們願意把自己蒙在一個龜殼裡,那是你們願意。事已至此,勸我沒用啦。我嘗試過,我失敗了,我就不能再活下去了。現在,把你的手槍頂到我的頭上,扣一下扳機,了結這一切吧。我死後,管他大浪滔天……嘶……給我胸口開了個窟窿,怪疼的,搞快點啦。”

中隊長的能力是加速再生,再加上特警們在忙亂之中打歪到他的胸口,想必中隊長此時一定無比痛苦。

“……”

“你我道路不同,我失敗了,你也別想着拉我。還是說,難道非得我做到這樣——”

奄奄一息的中隊長突然爆發出強大的力量,伸手就要去奪祐寧手中的手槍。

“別這樣!——”

“砰!”

羅沁琳收起手槍。

“就這樣吧。別指望他會再告訴我什麼了,我也不想問。現在告訴我:你是抱着為全世界普通人獻身的意志,加入SDP的。如果是,你就留下,如果不是,現在就消失在我的面前,轉業也好轉隊也好,都再也別在我的面前出現。”

羅沁琳的眼圈紅紅的,作為與中隊長在朝夕相處了三年的高中同學,想必她的內心此時一定比祐寧更加難過。

看着面前已經斷氣的昔日的朋友,祐寧只感覺有一把匕首在他的心裡攪動:“我們的工作真是賤啊。”

風華的眼睛幽幽的放着光:“在這個時代,越賤的工作就越偉大。”

“你是在侮辱環衛工人么?”

“不,他們很平凡。SDP不配和平凡的奮鬥者相提並論,畢竟大家都是先學會熱臉貼冷屁股之後才去學習作戰的。但這就是我們的工作——肩負多少人的安危,肩負世界的局勢。你可以理解吧?我喜歡這樣的感受,也喜歡現在這個除了咱們之外絕大多數人都勉強笑得出來的世界,所以我站出來守護她。”

“那你確實挺偉大的。”

“你不也一樣么?”

“……是啊。”

愣愣的答了一句,祐寧強忍住流眼淚的慾望。當他站起身,羅沁琳的眼淚早已經滴在了地上。

“我們還是人類。”

“對,我們還是人類。”

脆弱的信仰再一次被樹立,祐寧輕輕將中隊長的頭盔扣在中隊長不成人形的頭上,再次提起了陪伴自己走過這一段噩夢般經歷的衝鋒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