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知道到底要怎麼從奇隆市出發去大王所在的地方,顧英雄還是老老實實地跟在蘇女後頭,穿梭在灰色的建築物之間,來到北區的邊緣。

畢竟從剛才開始,蘇女就抓著他的手不放。

而且被火焰燒毀的衣袖底下,那兩條白玉佛手般般手臂,內部可是蘊藏著無窮的火焰,瞬間就能讓他的手化為灰燼。

「我說,蘇女啊。」

顧英雄環顧四周,雖然現在的北區被霓虹燈招牌和高級大樓佔據,但在人看不見的角落,從前那個破落骯髒的北區,也還是以髒亂的垃圾箱和滿地的垃圾等形式繼續存在。

「妳打算怎麼從這裡去河南?」

「河南?你是說朝歌?」

走在前頭的蘇女,連頭都不回。

「聽說這奇隆城在千里之外,奴家決定先去那個名叫『動物園』的地方找馬和駱駝。」

「不不不不,妳完全搞錯了吧。」顧英雄皺眉,「離這裡太遠了啦!動物園!」

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去動物園,是某一次春遊時坐公車去的——當時他因為喝太多可樂而不得不憋尿憋了一個小時,光用車就需要一個小時,更何況是走路。

「就算相隔千里,不管要走多遠,奴家都一定會回去。」

「所以就說妳搞錯了啦,光從這裡到動物園,坐車都要一個小⋯⋯半個時辰哦!?」

「那又如何?」

蘇女回頭,精緻的眉毛因悲傷而糾結在一起。

「奴家屬於大王,如果見不到大王,奴家的人生又有何意義?」

「可是,這個世界應該還有很多可以期待的事情吧?比如說漫畫啊,好吃的東西啦⋯⋯」

「你是指這個把奴家變成狐狸的世界嗎。」

蘇女突然停下腳步,讓顧英雄差點又撞上對方。

「奴家『本來』應該已經在大王尋死那刻隨大王而去,但是不知怎麼,等奴家反應過來,奴家已經出現在這奇隆城的街上。兩旁還都是包鐵的車。」她低下頭,「『警隊』出現時,奴家很害怕。雖然奴家想著逃跑,但一對上米凱爾的眼睛,奴家突然就變的頭昏眼花。」

「也是,妳是『玉藻前』的原型嘛。」

「但是奴家不是那樣的人。」

蘇女拉下口罩,下垂的嘴角和濕潤的眼眸,無言地訴說著主人的萬千思緒。

顧英雄在各種不同遊戲裡看過不同設計、不同設定的妲己和玉藻前,但眼前的蘇女毫無瑕疵的美貌,讓本該完美的二次元紙片人都相形失色。

「奴家只是代表有蘇氏族被獻給大王的,普通的女子而已⋯⋯」

「知道了,知道了,妳別哭啊!」

但是為時已晚,晶瑩的淚珠划過蘇女精緻的臉龐,徒留下一道道水痕。

「奴家本不是拋頭露面的教坊女子,卻得被迫唱歌跳舞,每次還都要被不認識的男人握手⋯⋯這樣下去,奴家究竟該如何是好⋯⋯!」

「那就不要做這種事就好了嘛!」

顧英雄四下張望,他突然想起自己口袋裡還有半截衛生紙,便拿出來塞到蘇女手中。

「我是不知道米凱爾是怎麼回事啦,但是我會保護妳的!顧英雄作勢揮拳,「 如果米凱爾是壞人的話,那我就把他打飛!」

「⋯⋯啊?」

「別看我這樣,最近我可是都有在好好鍛鍊,光是比拳頭的話,一定是我贏!」

得益於狀態欄,顧英雄確實沈迷於鍛鍊身體。

幾個月的鍛鍊不但讓他的身體素質回到了正常人水平,也讓顧英雄得到從未有過的強健體魄。和米凱爾那種弱不經風的花(不)美男相比,他也算是猛男了。

「所以妳就別哭了啦,我沒那種看女孩子哭的變態嗜好。」

但蘇女沒有回答,她只是呆滯地遙望顧英雄身後的街道,彷彿街道的盡頭有什麼不該出現的東西在蠢蠢欲動。

「⋯⋯蘇女?」

「真沒辦法,只是幾分鐘的時間,就帶著劇院負責人的弟弟逃跑。」

顧英雄順著蘇女的眼神轉身,只見全副武裝的米凱爾,還有另一名戴著鴉天狗面具、穿著緊身衣的男人站在暗巷另一端。不管是面有慍色的米凱爾,還是看不出表情的那個男人,看起來都並非善類。

「已經跟妳提到很多次了吧,妳的王不存在於『這個時代』。雖然假借生病逃跑,不過妳的同伴也是真的擔心妳,妳覺得自己對得起她們嗎?」

「奴家才不相信你說的鬼話!」

蘇女炸毛,瞳孔因憤怒收縮成兩道直線。

「你根本沒有心,也不講道理,就和那些周人一樣!」

「我是沒有心,但那又如何。」米凱爾看似面無表情,實際額頭上已經滲出汗珠,「如果我沒有把妳撿回去,現在的妳已經變成『怪物』了。」

「怪物⋯⋯?」

顧英雄感到迷惑。

「站在那裡的女孩不是人類,是因為『模因』而復活的『角色(character)』。」米凱爾說,「是所有東亞狐女的範本,『妲己』的模因。」

「就算是這樣,欺負女孩子的你又算什麼東西!」

「我可不會被對方的外表迷惑。」

米凱爾邊說邊拿出警棍,顧英雄在米凱爾眨眼的間隙,勉強看出「電擊」二字。

「都結束了,『妲己』。把人質交出來,這樣我也不用親自動手。」

「人質!?先等一下,我是——」

突然間,蘇女從身後擒抱住顧英雄。

「不准動!」她說,「再靠近的話,我就燒了他。」

「欸!?!?」

「所以我討厭外行人。」

米凱爾挑眉,似乎不以為然。

「就是因為有你這種外行人,我們每天的工作才這麼累人⋯⋯『A.S』,狐狸就交給你了。」

「承知。」

說時遲那時快,被稱作A.S的面具男,朝蘇女和顧英雄的方向直衝過來。

那一瞬間,蘇女推開顧英雄,被青色火焰包覆的雙臂揮向A.S的臉。但A.S的速度更快,在蘇女碰到自己之前就順著巷弄的牆壁朝反方向跳去,像體操運動員那樣優雅地落在顧英雄眼前。

「真美。」A.S歪頭,「多麼美的狐火,讓人詩興大發。」

「少囉嗦!」

蘇女再度展開攻勢,指尖噴濺的火焰,像無數條巨龍那樣撲向A.S。但就在火焰即將碰到A.S的瞬間,那些火焰卻莫名熄滅了。

「⋯⋯就這樣嗎?」

A.S歪頭。

「妳是跳動的『火』,我的身體卻是『深海』,在深海的『溫度』下妳的火焰絕對無法點燃。」

【技能】複合神性(海):EX,深海的具現化,將周遭空間部分深海化。

隨著這麼一條狀態浮現在A.S身邊,縮在角落裡的顧英雄也大概猜得出火焰熄滅的緣由——如果A.S周遭空氣的溫度達到深海的低溫,再怎麼強勢的火焰也只有消失的份。

「快逃!」顧英雄朝蘇女喊,「那個人很危險!」

「你不許說話!」蘇女的雙臂再度點燃,「燒一次不行的話就再燒一次!」

話音未落,蘇女便朝A.S全速衝刺。

然而在她碰到對方之前,A.S一側身就抓住她的右手臂,將她整個人摔了出去。

「唔!」

碰地一聲,蘇女撞向牆壁,又順勢掉進靠牆的垃圾箱。

A.S像拎貓一樣,拎著蘇女的衣領,把軟趴趴、意識不清的她拉出那堆垃圾。

雖然他的手確實接觸到蘇女點燃的雙臂,但他的手卻意外地毫髮無傷。

「你在幹什麼啊!放開她!」

顧英雄見狀,朝A.S飛奔而去。

但在他碰到A.S前,米凱爾也強先一步,從背後痛擊他的腰部。

「啊!」

顧英雄撲倒在地,而A.S除去被地上的積水弄髒鞋之外,沒有別的損傷。

「就這樣嗎?」A.S,饒有趣味地看向顧英雄。

「⋯⋯可惡,還沒結束!」

顧英雄還沒完全爬起來,米凱爾就抓住他的手,在他轉身的瞬間來了一記鐵拳。

「咕啊!」

他整個人向後倒在積水上,不只是前面,後面也濕透了。

而且,顧英雄隱約感覺到某種溫熱的東西正從鼻孔流進自己的嘴,味道還很像鐵。

「麻掉了⋯⋯可惡!」

「哪怕是佳人小姐的哥哥,我也不會猶豫。」米凱爾甩甩手,「不好意思,就請你稍微安分一點吧。」

「米凱爾⋯⋯!」

果然和蘇女說的一樣,是個王八蛋。顧英雄暗想,此刻他已經徹底失去行動力。

「A.S,這兩個人就麻煩你送回去了。」

「好的。」

A.S彎下腰,扶起暫時動彈不得的顧英雄。

戴面具的男人,身上那股香味,讓顧英雄坐立不安。

「回去之後怎麼處理他們,米凱爾?」

「看『司令官』怎麼決定吧。」米凱爾抓起別在腰間的無線電,「這裡是米凱爾,抓到『狐狸』了⋯⋯什麼?」

不知電話那端的人說了什麼,但顧英雄隱約看見米凱爾的表情出現了細微的改變,哪怕對方很快又恢復成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瞪大的眼睛還是騙不過他。

「為什麼?在哪裡?」

米凱爾緊抓無線電,樣子有些著急。似乎是發生了什麼不太好的事。

「居然在這種時間出現『模因警報』⋯⋯我們是最近的?」

「但是A.S他⋯⋯不用A.S也可以,不過是『哥布林』,但還是請你們到現場支援。這裡是米凱爾。」

米凱爾掛掉無線電,他轉身背對顧英雄,似乎在思考些什麼。

「⋯⋯A.S,把他們送到最近的派出所,再到街口跟我會合。有人在用『哥布林』的模因進行『模因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