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呢？”
松阳问道。
他看着阿萨，双眸里带着炽热的期许和渴望。
阿萨似乎是被他奇怪的态度所惊讶，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说道
“我们休整一下，天亮就出发。”
松阳站起身。
“那好，我回去和我的人交代一下。”
阿萨坐在椅子上，挥挥手，将头歪向一边，有气无力的说道
“嗯。”
松阳和计琴走出房间。
刚走下台阶，计琴说道
“怎么感觉他好像有什么心事啊。”
松阳闻言一笑，他心里清楚的很。
“毕竟要在亲生骨肉和氏族大义间做出选择，是个人都会那个样子吧。”
说罢，他缓缓朝前走去，留下一脸茫然的计琴站在原地。
二人回到营地，和众人分享了作战计划。
“只要打赢这场仗，讨伐团的力量就会大大增强!”
松阳越说越兴奋，满脑子都是关于未来的规划。
“等讨伐胜利以后，我们就…”
他说着，看向周围的众人。
众人脸上全无笑意，白灵眉头紧锁，双手抱胸靠在格朗尼身上。
若离看着远方，眼神里有些许难以读懂的复杂情绪。
计琴倒是一脸平静蹲在松阳身边。
罗刹双腿盘坐，怀抱武士刀，背对着松阳一言不发。
松阳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
“你们，这都怎么了？”
众人依旧一言不发。
“怎么了，都不说话？”
松阳再次堆起笑容。
“怎么都不说话？”
众人依旧没有说话，白灵捋了捋格朗尼的鬃毛，重重的叹了口气。
气氛一下子尴尬到了极点。
松阳收回脸上的笑容，他心里有点明白了。
就在这时，晚饭送到了。
计琴接过饭食，招呼大家
“都先吃饭吧。”
松阳再次堆起笑脸
“都吃饭吧，啊…”
吃过晚饭，众人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行头。
白灵让骑兵们都喂好各自的马，罗刹让步兵们将自己的武器打理干净。
松阳拔出腰间那把金色的战刀。
他用衣角擦了一遍，举到半空中。
孱弱的夕阳照射在刀身上，有气无力的反射着淡金色的光芒。
他眯着眼看着战刀，心里头突然有些莫名的慌乱。
“搞什么呢。”
他摇摇头，仿佛想要把这种奇怪的感觉抛诸脑后。
他看见计琴和阿灿从皮卡车前走来。
他迎上去，只见计琴将手枪填满子弹，塞进裤兜。
阿灿手里端着他那把老式的栓动步枪。
松阳双手叉腰看着二人。
“不是说不带火器么？”
阿灿看了看松阳，又看了看手里的步枪，讪笑一下，说道
“我寻思着，要上战场就得要有武器。”
他刚说完，松阳就将他拉到一边。
“谁说要让你上战场了？你没经过集中训练，也没人安排你明天去啊，再说了，你不是不会打仗么？”
阿灿从腰间掏出生锈的刺刀，装在步枪上。
“我就寻思着，我也得帮忙做点什么？再说了，不会打仗也不代表着不能历练啊。”
松阳转头看向计琴。
计琴无奈的笑着摇摇头。
他看着阿灿，眉头拧成一团。
“大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你会死在这里，被无尽黄沙所吞噬的!”
“所以我想试试，想学学怎么打仗，这样才能更好的保卫我的族人们。”
阿灿颤抖的呼吸着，右手颤颤巍巍的伸向枪枪栓。
他拉动枪栓，老化的枪栓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和颤抖。
阿灿“啧”了一声，用手掌用力去拍动它。
“好久没上油了，拉都拉不动。”
连拍了三下后，枪栓终于“咔嚓”一声被推开，一颗黄澄澄的子弹弹到地上。
他抓起地上的子弹放入口袋。
“这把枪的年纪比我们三个人年纪加起来都大呢。”
在把枪里的五颗子弹全都退出来后，阿灿对松阳说道
“这样就不算带火器了吧？”
松阳无奈的摇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自己多保重吧。”
说罢转身离去。
计琴紧跟他身后。
“大人，那个，我带着手枪主要是为了保险起见。万一出现什么意外情况，我们这么多拿烧火棍的都得大眼瞪小眼了。”
松阳这计琴脏兮兮的脸庞，抬头呼了一口气。
“咋们好久没洗澡了吧。”
计琴一愣，随后停脚步，把浑身都闻了个遍。
“可说呢，不过也都习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松阳说道
“等这仗打赢了，我想办法让大家痛痛快快的洗一场热水澡!”
计琴一愣，笑了。
不管身处什么季节，沙漠里的夜晚总是格外寒冷。
松阳和阿灿挤在一张狭小的床上。
即使背对着阿灿，松阳也知道他没有睡着。
因为他能清楚的感受到阿灿的浑身正不断轻轻颤抖着。
“既然想上，那就不要害怕。没人逼着你去做。你现在后悔也还来得及。”
阿灿裹紧身上的马毛毯子。
“我没有害怕，我明天一定得去，谁也别想拦着我。”
或许是已经变成矛盾体的阿灿让松阳感到厌烦，他披着毛毯起身朝门外走去。
刚一推开门，一阵寒风夹带着黄沙呼啸袭来。
松阳下意识的抬手遮住双眼，根本看不清门外景象。
片刻后，松阳这才隐约看见，一个披着马毛毯的身影站在不远处。
他走上前去，发现是白灵。
“这么晚了还不睡觉？明天还得干架呢。”
松阳半开玩笑的笑着对她说道。
白灵转过头来，神情悲伤的看着他。
松阳收起了笑脸，他已经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
果然，还没等他开口，白灵就说道
“我们一定要参与这场战争，去杀戮那些无辜之人吗？”
松阳一愣，随后有些懊恼没早彻底明白过来。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呃…”
罗刹和若离还有计琴也披着马毛毯走上前来。
白灵没再说话，一脸悲伤的转过头去。
罗刹抱着刀，对松阳说道
“大人，我曾经发誓效忠于您，成为您的剑，我只希望您不要砍错了地方。”
松阳像一条挨了一棍子的狗一般，佝偻着身子跑到罗刹面前，不断挥着手说道
“我没有砍错地方，没有!请相信我，我是不会将你们往死路上带的!”
白灵大喊道
“那您为什么要让我们训练士兵，然后去参加这场战争呢？”
松阳叹了口气，说道
“我这是在救命。”
白灵转过头来，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您说什么？”
松阳撇了撇嘴，说道
“如果我们不帮他们打赢这场战争，他们就不会参与讨伐行动，如果因为他们没有参与而导致讨伐行动失败那么…”
松阳说着，先用手指着白灵，然后再用手指了指自己，随后指了指计琴和若离和罗刹，最后张开双臂拥抱空气。
“你，我，她们，还有他们所有人，都会死。”
说罢，他摸了摸脏兮兮的脸
“添只蛤蟆四两力，更何况是一群大活人呢。”
白灵略微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说道
“难道就只有参加这场战争才能让他们加入讨伐的队伍吗？就不能好好和他们谈谈？”
松阳噘着嘴一脸无奈的耸耸肩
“我试过了，也谈过了，没用!他们现在就像是两只咬疯了的狗，都想着怎么把对方置于死地，一心扑在打打杀杀上，根本无心顾及其他。就算我们不加入，那些人也会死。倒不如我们加入他们，一锤定音，省的他们打了烂烂了打的，再死了更多的人。”
白灵还是一脸心有不甘
“可是…”
她还未说话，一旁的罗刹朝松阳拱拱手。
“大人我意思我明白了，大人放心，我一定会为大人披荆斩棘，扫清所有障碍。”
若离走到白灵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大灾变之前的那个年代都没有绝对的平衡，当你想要有所回报，就必须得牺牲一些东西，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完全的公平。”
松阳说道
“你看看你看看，总有人明白!”
白灵依旧有些不服气
“那那些因为这场战争而死去的人不就成为我们的筹码了吗？”
松阳一脸认真的看着白灵，说道
“没有人是筹码，可总得有人牺牲啊…”
说着他换了一种略带责备的语气
“我怀疑你在狮鹫小队就是在混日子的，没见过死人吗？大灾变时逃难掉进河里淹死的，死在车里的，被怪物啃的只剩半个脑袋的，情绪崩溃上吊死在野树上的，还有暮色之地，每年因为收刮物资执行任务牺牲的…”
说着说着他就想到了青芒小队的四个队员，尤其是晓罗，赤鬼从半空中跳下劈开她的身体的场面如同一道惊雷在他眼前划过。
他的脑袋仿佛也被赤鬼一刀劈开。
他发疯般的冲上前，一把抓住白灵的衣领。
“您这是干什么？”
一行人连忙上前阻拦。
白灵愣愣的看着他。
他咬着牙，从牙缝里缓缓蹦出几个字
“你那为了陌生人生由心里生出的多余情义和关键时刻的优柔寡断会害死你。你还有几个小时反思的时间，天亮之前你要是还没改变这种状态，那就不用上战场了!”
松阳说罢，快速转身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