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ythology Of Machine：Iona
“那个人是……”
“…伊欧娜…”
伴随一个陌生的名字被呼唤而出，少年的记忆中忽然涌出些许熟悉的感觉，可微弱感觉很快被强烈的危机预感冲散。
刹那间，形状宛若圆盘的发光阵式显现于寒冷的高空中，暴雨激烈地击打城市的废墟。
深红机神屹立在倾倒的钢筋水泥之上，面对着高处难以估量体积的银白机械。这座将监控屏幕全部占领的钢铁之城在云层中若隐若现，已然成为了天空本身。
巨大舰体的骨骼结构张开样若花瓣的翼展，发散出耀眼的黄金光辉，将荒芜的大地照耀。
——和先前打倒的敌人完全不同。一种接近本能的感觉回荡在少年的心中。若是他没有乘坐在机神里，或许早已在这强烈的光辉中灰飞烟灭。
紧接着，一双娇小的羽翼自金光中垂直降下。
它的高度仅有两米，外表则像是一具装饰华美棺材。
这个怪异的机械装置不久便停滞在空中，面向着深红的机神。
尽管内心本能性地感到恐惧，但已然某种的神秘力量控制的少年仍旧向深红机神下达指令
“攻击它吧，赛柏洛斯（Cerberus）。”
从通讯频道里传来了反对的声音：“学长，不行！”
他冷笑一声：“哼，上一个机神轻松就被解决了，这家伙有什么值得害怕的？这样一来，我们的宿命不就结束了吗？”
少年青筋暴起的双手宛若利爪紧抓这操纵杆，化为深绿的眼眸凝视着屏幕上的谜之装置，发出强烈的敌视目光。
机神赛柏洛斯张开身后的巨翼，其姿态宛若一柄出鞘的利剑，将包裹着装甲的身躯转移到装置的正前方。
在它的手指将触碰到装置表面的瞬间，装置张开数道规则的裂缝，开始变幻形体。
这个装置不过是包裹着本体的蛹，而真正的天使现在才张开她的羽翼。
在闪耀的光芒中，黄金长发自后背飘扬，样似婚纱的礼服与银白的装甲嵌套在纤细的身体上，在身体周围的散发的圣洁光辉中熠熠生辉。
不对称的假面中，被晶体遮掩的眼眸正凝视向她袭来的机神，她纯洁的面庞上没有任何能打破这层静谧的美丽。
与身躯全然不相称的硕大光环笼罩在她的头部，照耀着从肩部伸出的钢之翼展。
在这名被银白铠甲缠绕的少女周身，笼罩着一股恐怖的压倒性气息。
屹立在暗黑天空中，银白的天使究竟有怎样的出身与目的？而我们又为何与她战斗？
此时的少年本能性地颤抖着。
——至少有一点能够确认。她是我们的敌人，我们毫无可能打倒的敌人。
我们……要如何打倒她？
——
推开大门的一瞬间，扑面而来的强烈力量让刘长凤的全身都不由得感到震颤。
从地底上升的无形力量形成了隐匿宅邸中的魔力结界，像是某物的呼吸盈满了阴暗的大厅。虽然宅邸不属于魔术师本部的地盘，只是一个类似秘密接头点的场所，但这股用以防范入侵者的机关仍在不声不响间令人感到彻骨寒意。
“恭迎您的光临，长凤先生。”清脆优美的女声从黑暗的里侧传出。
出现在他的视野中的人是一名黑白英伦女仆装束的少女。螺旋金色马尾从她的发际自然下落，仿若是一对精致的雕塑。女仆的手中托着金属底座的火烛，昏黄的微弱灯光只能让人大致看清周围的景象。
魔术师向来是与现代科学绝缘的群体，即便是到了将近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这点也难以改变。
按照预定的礼节，女仆对远道而来的客人进行迎接。少女优雅白嫩的脸庞上没有展现任何多余的表情，几乎与严受管教的贵族淑女无异，更像经过精心训练的一架人偶。
“老爷等候您多时了，接下来请您跟随我。”
一九九一年
罗马尼亚，郊外，伊卡洛斯宅
色调幽暗的五层别墅伫立在无人的荒郊，在冬季罗马尼亚的风雪中格外显眼。将其包围的环形花园上也覆盖着薄薄的雪层。
空旷的楼道弥漫着格外阴森的气息，和大厅一样看不到任何家用电器。
趁着上楼的间隙，刘长风端详宅邸内部的装饰，分置墙壁各处的烛灯散发出微弱的火光，使得壁画的华丽装裱映射出暗金的光辉。屋内还能见到不少雕琢精美的工艺品，可以看出屋主的品味与身份。
关于这次造访的目的，即便是刘长凤本人也知道不多。那边发出委托时只是轻描淡写地印了一句“伊卡洛斯先生有要事相谈”。
刘长凤仅仅画像上见过这位魔术界的传奇人物。出于某种特定的原因，老者并不愿意留下自己的照片。事实上，能目睹他本尊的人也是少之又少，因为这层难以言说的神秘色彩，围绕老伊卡洛斯的奇异传闻也层出不穷。甚至有人认为他是从史前时代一直活到今天的巫师。
跟随前方的女仆，刘长凤走过阶梯，来到二楼过道的一扇檀木门跟前。
“老爷，打扰了。女仆轻轻地敲了几下门，通过内部的某种方式征得同意后，她毫不犹豫地把把手转下。
刘长凤眼前的房间并不算大气，只是一间与其他高地位的魔术师所用无异的书房。足下覆盖着花纹华丽的土耳其地毯，两侧排列着暗红色的木质书架，收录的大部分是书腰画满神秘符号的古旧书籍。
壁炉中所生的火焰烘烤着狭小房间里的空气，一名身穿红黑西装老者正坐在书桌前，安静地闭着眼睛。以普通人类的标准来看，他约有六十岁，但魔术师的外表年龄总是小于实际。
一只棕白皮毛的小猫在老者的手中来回窜动，感知到有人到来的响动后，它颇有光泽的眼眸朝门前看去，那宝石般的眼睛正好与刘长风对上。
“您就是刘长凤先生吧。”
老者用眼神稍微示意了一下，等候在一旁的女仆鞠了个躬，便安静地离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刘长凤和老者两人。
“不愧是诺兰先生引介的年轻人，果然神色非凡。”
老者见到青年之后，称赞似地感叹道。脸上的皱纹微微弯曲，仿佛是在微笑。
“言重了，伊卡洛斯先生。”刘长凤谦卑地低下头，说道。
“伊卡洛斯先生，希望我们能快速进入正题……”
“孩子，你的愿望是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刘长凤不由得心头一震。
“如果你是无欲无求之人，那么现在你便不可能站在这里。”伊卡洛斯犹如狐狸一样笑着，手上的小猫则伴随手把玩的节奏来回蠕动。
短暂的犹豫过后，刘长凤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我，没有愿望。”
——这句话，算是发自他的肺腑。
从继承家族的魔术师承认，到今天为止，刘长凤从来没有做过任何违反魔术师准则的事情。
没有出格，但从来没有膨胀的野心，他一次又一次地完成被指派的任务，不给自己留下遗憾。至于内容，他从不用自我的标准加以衡量。
在某些居心不正的同辈遭遇处罚时，他只是默默地完成自己的任务，由此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听到青年的回答，伊卡洛斯并没有惊讶，只是微笑着点头。
“真是有趣的年轻人。”
随后他动作利落地站起身，将小猫放在桌上。面对着旁边墙壁说道：“进来。”
伴随响声，墙壁内连通另一个房间的暗门在机械装置的运作中形成。
脚步声越发清脆，浅蓝洋装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从其中走出的是一名金发少女。
在刘长凤的眼中，她的面容比起刚才的女仆更加漂亮整洁，全身像是环绕着一股高贵而不可侵犯的气场。
少女正视着他，但他不能从那暗淡的目光看出什么多余的信息。
仿佛那视线的彼方空空如也。
就如同他自己一样。
“这位是鄙人的小女，她的母亲很早就过世了，我一直尽着父亲的责任将她培育成人。”
“她接受了比平常魔术师严苛数十倍的特训，再加上伊卡洛斯家自身所拥有的强大血脉，小女在同龄魔术师的行列中已经是出类拔萃，能够独当一面的存在。”
“小女虽年仅十四，但是无论她的能力还是忠诚度，都很让鄙人以为，她能够胜任那边的工作。”
老伊卡洛斯介绍完后，少女平静地开口道。
“我是艾琳·兰·伊卡洛斯，很高兴见到您，刘长凤先生。”
接着，艾琳恭敬地将手伸向刘长凤。
他握住了伸来的手。
那一瞬间，刘长凤所感知到的寒冷，不知是少女的体温的特异还是从那空虚的心灵中传来的孤寂。
尽管她遵循礼仪，尽力表现自己的“高兴”，但刘长凤丝毫不能从少女的脸庞上看出一丝“愉悦”。
“从今天开始，小女便作为刘先生的助手，协助观星会（STARGAZER）那边的工作。”
“能得到您的青睐，不胜荣幸。”刘长凤向老伊卡洛斯表示敬意。
“不过，伊卡洛斯先生将我传唤到此地，并不单纯是因为令爱的事情吧。”
“您是有智慧的人。”老者目光正视刘长凤。那前所未见的坚定目光，让他不禁感到一丝压迫。
“接下来向您展示的，是鄙人氏族世代相传的秘密。”
老者平静的话语，已然令刘长凤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几分钟后，他们已然身处伊卡洛斯宅地下的一处暗道。
这里比地上的宅邸更加黑暗，虽然地下不通风，但两边的烛火仍在贯穿这个通道的某种流动力的作用下，微微摇动着。
蜿蜒的地下道仍在向前延展，像是无底洞一样看不到尽头。
刘长凤看向身前的艾琳，她依然保持着和之前一样的态度，无论是外在还是内在，都展露出一种近乎“无我”的状态。她似乎不是第一次到这地方来。直觉告诉他，面前这名洋装少女的内在如同深海的漩涡一样，无法轻易地解读。
“到了。”老者一下达指令，跟在他身后的两人停止了行进。在前方引路的女仆高举蜡烛。幽蓝光焰在刘长凤的眼神里游走。
准确来说，那是偌大地下空间内，一架数十米高的，外形犹如心脏的巨型机械上方发出的光芒。
蓝光像是海洋一样遍布在周围的石壁上，使得钢铁的巨大傀儡看起来仿佛一只潜藏的海怪，收束在身躯裂痕处的条条管道就仿佛它的触手。同时，在裂缝的周围，还能明显地看到溢出的某种蔚蓝水晶状物质。
极具压迫性的力场包裹着刘长凤的全身，和先前防护用魔术结界相比，那种东西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但是，围绕着心脏状魔导机械产生的灵力场却异常安定，丝毫没有崩溃的迹象。
注视着眼前宛若浮雕般华丽的造物，刘长凤非常，这并非魔术师随便花上几个月能够完成的普通魔导机械。
正常的魔术师在不借助肉眼的情况下，全然难以观测到这台机械的存在。就算是目前最高级的搜寻用魔导具也很难做到。因而可以解释，释放出如此庞大力场的机械，为何在过去的数十年里不被任何居心叵测者发现。
“你已经注意到了吧。”老伊卡洛斯忽然发言道，“这其中流动的物质，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在这看起来距离地面不近的地底空间，内部的空气甚至和森林湿地一样，令人清新爽快，似乎封存在其中的长久岁月中，经历了完备的生态圈循环。
“这到底是……”
就当刘长凤更加疑惑的时候，巨大机械上方的光火像是察觉到什么般，变得更加闪耀，一时间整个空间都被耀眼地照亮着。此刻，无论是哪个方向的景象，都能轻易看清。
被固定在机械顶端的赤身少女显现于刘长凤的视野中。在她的后方，那架龙形巨兽骸骨的脉络，以及延伸出墙壁的灰色头骨清晰可见。虽然刘长凤在罗马尼亚曾见过龙，但很明显，它和目前魔术界所认知的“龙”完全是两种生物。
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原本溢出裂痕的水晶生长了起来，近乎是不凭借任何“质量”，凭空在空气中生成。流动其中的物质，更加剧烈地被释放。封闭空间内灵力场的密度再次增大。
站在下方的艾琳平静地看着一切的发生，没有言语。
在机械的上方，涌现出一片灿烂的水晶密林，耀眼的蓝光从中放射而出。
“这便是生产‘以太能量’的植株，你看，多么美丽的花朵啊。”观望着面前奇迹般的景象，老伊卡洛斯感叹似地对刘长凤说道。
“她已然觉醒了，为了对抗隐藏在深处，人类所不能企及的深邃黑暗。那便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此时，刘长凤凭借本能认清了一个事实。从这片遗世的景象进入他的视野起，命运的齿轮已然开始了转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