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早晨照理来说我应该在各个班级间巡查,看看有没有在升旗时间依然待在自己的班级里没有下去参加升旗仪式的同学。

不仅如此,我还能偷偷地把早餐揣在口袋里,大摇大摆地在无人的走廊上散步,好似享受着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独特空间。

当然其中最关键的肯定是我不用因为早上贪睡而必须在第一节课偷偷地吃早餐了。嘛,如果学生会长是个美少女的话,这倒是个十分可爱的设定。

而在全校师生都在大操场进行升旗仪式的时候,蔡莉雯老师单独把我叫到了办公室谈话。

大概是出于某种恩典,她允许我边吃早餐边听她讲话。

就一般的情况而言像升旗仪式这种特殊的早会形式,包括教师在内的所有人都是必须保证在场的。

可现在蔡莉雯老师眉头紧锁,右手抵着自己的嘴唇。愁云满布地盯着校方电子邮箱里的匿名信件。

这些匿名的信件加起来有十几封之多,排除对于信件来说无关紧要的开头和结尾,中间正文部分的内容都大同小异的在说着同一件事情。

为什么我的孩子加入了学校的音乐部?甚至连晚自习的时间都要用于音乐训练。

简要概括一下的话,就是家长们觉得他们孩子正常的学习时间被一个无关紧要的活动给占用了,并且希望校方这边出面劝导自己的孩子退出音乐部。

蔡老师没有睁开眼睛她交叠着双腿,脚上的高跟鞋鞋跟与地面不停的碰撞显示着主人的烦闷。

脸上的愁色也没有一点要散去的征兆。

受她情绪感染的我,自然心情也不会亮堂到哪儿去。

“说实在的,我没想到自己的担心会应验的那么快。”

“比起老师你天赋般的预言家属性,校方现在是个什么态度呢?”

毕竟夜晚已经过去了,在白天应该是辩论和投票的阶段。所以讨论“死法”是种无聊还浪费时间的行为。

“校方现在还来不及有态度。我今天一早打开办公室的公用电脑以后,立刻把所有关于音乐部问题的信件暂时全都给扣下了。”

“就给扣下了还行,这么做教导处不会找您的麻烦吗?没有及时得到校方的反馈家长那边也会炸锅吧?”

“别跟大人宣扬什么‘纸包不住火’的理论,这点大人只会比你更清楚。况且这把火还是你放的……”

蔡莉雯老师大概是出于缓解压力在手中转起了笔,从右手转到左手的连贯动作看得我眼花缭乱。

这人在学生时代一定没少在上课的时候转笔……

“你先去询问一下陶婉婷还有音乐部的部员他们自己的想法是怎样的吧。就看现在的情况而言,估计这帮人没有一个跟自己的家长说了这回事。”

“知道了。”

但是换做其他人恐怕我想他们也不会把自己加入了音乐部的事情告诉自己的家长。

正值初中和高中阶段的学生他们最反感的事情之一就是把自己的私事告诉家长。

考试结果算是没办法的领域,但是课外活动、人际关系、每日见闻、异性朋友、恋爱、兴趣、理想……关于这些若不是与自己的孩子建立了如同兄弟姐妹一般的理想型关系是绝不会告诉家长的。尤其是理想和恋爱,你告诉他们将来你想从事一些不太容易做到的工作,在他们的耳朵里大概能够等同于“我想要成为宇航员”那么的不切实际。

而后者则会在学生时代被无条件的劝其分开,毕竟我们一般人不仅不会是宫泽雪野与有马总一郎,更不会有他们那种即使对着老师,在子女的学生时代也依然表示不反对其恋爱的父母。

像我与自家父母的关系也不是那么紧张,相反还十分的融洽。

可即使是我都不会全盘告诉父母关于自己的一切,那么别人就更不提了。

所以到现在为止家里人依然不知道我正在担任丰仁高中学生会长的这档子事儿。

而我们学校里是肯定没有不知道这回事的人存在的。

只不过虽说大家都知道冷依阳是学生会长,可大家却未必都认识冷依阳罢了。

在升旗仪式结束之后,我本打算在上午的大课间就找陶婉婷赶紧谈谈关于校方电子邮箱里收到了大量匿名信的事。

但是眼下我现在进行时的面临着一个十分麻烦的问题。

在班级里我一是属于边缘人物,二是朱芸和她的小组在班上属于绝对顶层,那种难以插入的氛围感,实在是让我望而却步。

照理说我并不是完全不在意朱芸这个人,说不在意那是假的。甚至平常还放了一点心思在这个人身上。

就我自己极具偏见的感触,唐小要和陶婉婷都算是性格不错的女生了,到底是什么神奇的化学调和剂能让唐小要和陶婉婷呆在以朱芸为中心的团体里面呢?

唉……想不穿、猜不透、看不懂。

为了争取尽早和陶婉婷正面对话的机会,在第四节课下课之前,我将自己写好“午休有话和你说”的小纸条揉成团,准备丢到陶婉婷位置上。

可是按照班里现在的地理情况,我在第四组靠着窗户的最后一排,也就是角落里。这个位置当时是为了唐小要换的,没想到现在发现如果要传个小纸条会这么麻烦。

虽然这大概是传说中的主角位。

而陶婉婷在第一组的第二排。我们之间的距离约等于对角线。如果直接凭借蛮力把纸条给丢过去大概会引起全班的注意,更惨的万一被老师看到就头疼了。

于是我打了一个响指,响指的声音转瞬即逝。

班级里在意响指来源的人四处望了望,而后就作罢。历史课的老师看样子对于响指的来源也不是很感兴趣连“安静点”也没有说,继续在黑板上板书着本堂课的重点内容。

但是我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陆心恒正望着我这边与我四目相对。

我指了指手里的纸团又指了指陶婉婷的方向,并在纸团的外围写上了“里面的内容随便看”的字样。

我瞄准陆心恒投出了纸团,纸团在半空中飞过了很多人的头顶后准确无误的落在了目标的手中。

没想到自己的篮球技巧会在这种时候发挥作用。

陆心恒打开纸团浏览了一下纸团上面的内容往陶婉婷的方向看了一眼。再回过头对我点了点头,然后把纸条传给了离陶婉婷只隔着一条过道的唐小要。

拿到纸条看完后的唐小要眼里好像有黑云一样,被这种目光注视着使我不寒而栗。

她今天的心情不是很好么?

随后她还是老实的把纸条递给了陶婉婷。不到1分钟的时间我裤子的口袋里“翁~”的振动了起来。

打开手机里的短信,最新的短信上是一条陌生的电话号码,里面的内容是:“我知道了,待会见。”下方署着“陶婉婷”的名字。

原来是我的信息传递手段过于落后了吗?我自嘲地笑道。

可话又说回来了,我又没有陶婉婷的电话号码……而我的电话号码多半是小要给她的。

我个人的打算是在午休的时候单独和陶婉婷会面来商讨一下如何应对关于家长们对于音乐部投诉的匿名信件。

之前说过了每周一是学生会最闲的时候,因为周一是没有两操以及其他一系列的检查,顶多就是课间学生们在做眼保健操的时候象征性的去瞄一下。

我明白眼保健操的确算是很有效缓解眼部疲劳的方法之一,但是对于疲劳度时常处在100%以上的我们,大课间趴在自己的桌子上小睡半个小时对于精力的恢复来说效果肯定是更为显著的。

但是当你在理应做眼保健操的时候睡觉被抓到了的话,班级就要扣纪律分。你们班下周一就拿不到那面传说中的 “班级纪律流动红旗”了。

初中那会我也经常在做眼保健操的时候偷偷趴下去睡觉,更有甚者为了睡觉,直接躲到桌子底下去了。

照理来说周一的学生会应该是没有人的,可我打开门之后安静的学生会会室里没有一丝冷清或者说寂寞的气息。因为里面的人数并不少。

田若双手拿着书本的两侧趴在桌子上,看起来懒到令人发指的姿势眼神中却散发着专注的神采。

我倒是从来没有想过田若会不会受女孩子的喜欢,这家伙除了比较喜欢叫别人(我)“狗”以外,整体上来说还算是一个处的很舒服的人。

而且那张脸绝对是平均值以上死现充的脸。

和一看就是个交际花……一看就知道很会处理人际关系的陆心恒不同,田若大概属于那种初看顺眼,继续看下去有点帅的类型?(怎么觉得自己这话好像有点基?)

不过作为男生而言这个意见实在是无法保证其有效性,因为即使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小学的时候我们班花是怎么瞎了眼愿意天天和我待在一起聊天。

至于关系为什么没有继续加深下去只是因为被某些人不约而同的威胁远离对方而已。

想想以前的自己真是可悲啊,连反击都做不到。

比起慵懒感满载的田若,欧阳诗遥和瑶雪看书的动作就显得正常的多了。

欧阳学姐翘着二郎腿,脚尖时不时的晃两下。黑色的裤袜包裹着那双线条诱人的美腿,不禁让人感叹这个人就连读个书的动作都能如此的诱惑吗?

最后,当我向瑶雪看去的时候她正在一脸鄙视地盯着我……

大概她目睹了我偷瞄田若和欧阳诗遥学姐的全过程吧。

“恶心。”那是看着虫子一样的眼神,冷酷且无情脸上甚至还有些阴影。

我揉了揉后脑勺,仰起头看看天花板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本来还打算用自然的视线瞟一眼瑶雪的身姿,这句“恶心”把我的视线狠狠地给隔离在了瑶雪之外。

看来我的节操还没有完全掉干净啊,还有那句“恶心”的CV如果能够是钉宫、早见或者佐仓那都是极好的。

至于会室里面看书的三个人,他们给出的回答是图书馆太远、班级里面又太吵。学生会里午休的时段肯定很安静,于是这三位喜欢看书的人就不约而同的聚集到了学生会里面。

我让陶婉婷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同时敲敲桌子示意他们暂时先不要看书了。

“那么冷依阳你约我中午到这里来,是要和我告白吗?”

“呜……”

唐小要你干嘛在旁边发出这么奇怪的声音?喝水呛到了吗?

“我并不想吐槽你这个误会有点大,而且你告白会挑选这种周围全是人的地方吗?”

欧阳诗遥学姐举起手,一脸认真的说。

“比这里人更多的情况都有哦,你看梓川君给樱岛学姐告白的地方可是在操场上当着全校人的面啊。”

“请不要把艺术作品和现实生活混为一谈好么?”

“但是前段时间的新闻报道不是有所大学里有男生对男生在操场上摆了蜡烛告白吗?那可是真人真事,唐小要还给我看了微博转载应该不是媒体捏造的故事。”

“性别就out了……”

瑶雪、唐小要、欧阳诗遥三人都摆着一副“我没在和你开玩笑”的表情对着我。

得,生活高于艺术还不行吗?我认了。

田若只是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意味深长的对我说:“放弃吧。”

大概是大家都觉得怼我变得没有什么意思以后,我总算是把今天上午和蔡老师的对话原封不动的给她们复述了一遍。

在这里其实我们其他人的意见相对而言并不是特别的重要,重要还是陶婉婷对于这件事情的看法。

毕竟说到底,她才是站在事件最中心的那个人。

陶婉婷没有立即说出自己的观点,她用手指玩弄着自己的麻花辫若有所思的视线落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许久,她终于开口了。但是说出来的话反而让我们觉得更加麻烦了。

“他们都是自愿入部的啊。”

自愿加入,这种加入某个团体的的方式对于参与者和组织所有者来说都是最佳的情况,理论上来说是不应该会存在任何问题的。

可是现在这种梦寐以求的入部方式却成为了矛盾的源头所在。

“会长,你也可以说是位于这则事件中心的相关人员了。陶婉婷同学这样也算是把她的想法给说明白了。那么,你对于音乐部如今的问题有什么见解吗?”

“我不知道。”

是不是我说话的语气有点过于泄气了,连瑶雪的眼里都带上了柔光,平日里盛气凌人的样子丝毫不剩了。

我环视了一眼学生会室的各位,该说些什么好呢。

“我想,现在问题的核心点应该就是在于家长们反对自己的孩子牺牲掉晚自习的时间来参加音乐部的部内活动这一点。但是我想说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部员的去留与否真的是我们可以决定或者说我们可以干涉的事情吗?”我低着头看着空荡荡的桌子,仿佛在和自己进行对话。

听完了我的话田若自言自语的抒发着,“哎呀,这下麻烦了”的苦恼。

瑶雪和唐小要两个人这会沉默着,中间只是很短的对视了一眼。

也许她们从彼此的眼神中明白了什么,可却什么都没有说。

欧阳学姐拿起笔在本子上不知道在写着一些什么东西。

而陶婉婷却好像是得到了最想听到的那个答案,感激的表情浮现在脸上。

但我看得出同时她还夹杂着一丝犹豫。

“学生会说到底是服务学生的团体,如果仅仅是为了自身的立场干扰学生本身的选择,我觉得这就本末倒置了。”

瑶雪曾经说过,照我这样子的行事方式迟早会遇到难以持续前进甚至是连一小步都迈不出去的情况。

在筹备运动会的时候,面对张衡所带领的体育部,我还能用自己独到又极具偏见的感性做法解决问题本身。

反观现在当问题一旦上升到了校方和家长的高度之后,原本游刃有余的处事节奏变得拖沓。需要思考的问题,需要研究的问题变得更多也更复杂。

看着校方的脸色做事,即使自己认为也许不该如此,心里却默认般的接受了这个所谓的行事准则。

不过我真的没有退路可走了吗?并不是这样的。

只要把原因归结到“现在的社会就是这样”、“一介学生怎么可能对抗学校”诸如此类冠冕堂皇的理由,即使是瑶雪也无法从中挑出什么问题吧?

这样顺便还能把自己从责任的漩涡中抽身出来,一身轻松。

然而这样到底算是出淤泥的莲花还是立牌坊的婊子呢?

到现在我依然坚持着当时看似赌气和瑶雪诉说的理念。

当陶婉婷露出了苦涩的目光充满着祈求望向我的时候,我的内心更加坚定了这一点。

假如在这种时候退步了,恐怕这让出的一步以后拼了命也抢不回来了。

所以说这是决不能让出的一步,一定不能。

“那,我现在再回去和他们谈谈?我不想因为音乐部的问题把学生会的各位给……”

陶婉婷的语速很快,但是田若似乎猜到她想说什么了,纵使她的语速很快还是被田若给截了下来。

“陶婉婷同学,你能先不要这么慌张吗?首先最应该慌张的并不是你,其次你回去打算和你的部员说什么?难道要劝说自愿加入的他们退部吗?”

陶婉婷低下头揪着自己的裙角,田若的话没有一点漏洞。她再怎么不冷静,想必脑袋里也知道田若所说的没有任何问题吧。

田若只是想告诉她,你可以违背别人的意愿,但是你不能违背自己的意愿。

因为一旦违背了自己恐怕以后就再也不知道自己的意愿是什么了。

“陶婉婷,你实在要问部员的话……我推荐你去问问别的问题。”

这句话几乎是卫清边拉开学生会的大门边说的。

卫清的神色冰冷到了周围的时间似乎都被冻结了一般。

他抽出田若旁边的板凳坐下,把书包放在了桌子上,随手掏出了一本草稿本。在纸上写了一个“二十一分之问号”的未知数,然后用自己红色签字笔在这个未知分数的外围画了一个圈。

他写好之后举着本子对着陶婉婷说。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田若给我发了一封短信我就立马赶过来了。”说罢他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晃了晃,随即转向陶婉婷。

“现在我们为了掌握下一步局面真正需要的情报是你音乐部的20名同学里面有多少家长是同意他们继续呆在音乐部的。除此之外什么他们和家长说了没啊,他们是不是自愿加入啊……这些问题没有任何意义。”

卫清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淡然的宣言道。

“仅仅是解决事件的话,是不需要太多和感情方面有关的因素的。”

卫清陈述完了自己的想法后,陶婉婷点了点头就跑出去了。这段对话发生的速度太快,我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但是卫清似乎是还有话要说,他重新拉上了因为陶婉婷离开而开启的大门,转身面对着我和田若。

“会长,下次如果又遇到了这种事情,可记得一定要把大家全部叫到一起。田若,你也是。你平常心理学的书都白看了吗?都过了多久才记起来给我发短信?”

田若摆摆双手,认为这不是他的问题。

“在这之前你是没问听到冷依阳还说了什么,他还说着什么‘学生会是为学生服务的’这样的话。他都已经表达出自己的观点了,我还继续和他非要争个对错盈亏就显得很无趣了。”

大概不满卫清单方面的指责,田若用语气不怎么强烈的话反击了卫清,这其中隐隐的包含着愤怒。

“其实你自己也知道……所谓的什么问问音乐部里面的同学有多少是得到家长支持的,只是权宜之计吧?你也只是想要陶婉婷不会做出太过激的行为,所以选择假意让她收集数据其实实际上是用时间让她逐渐变得冷静下来吧?”

“所以说……看心理学书籍的人真的是……”卫清用右手按着自己的睛明穴,拿自己的这位朋友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办法一样。

拿自己的朋友没有办法么……呵呵。

我自知这回自己的行为不对,甚至是独断地抛开了自己的部员。所以我向着卫清道谢,内心里反思着这个差点可能会让学生会分崩离析的行为。

“卫清,谢了。”

卫清被我的举动给震惊到了,他的手指挠着自己脸,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脸色有些泛红。

“别这样……大家都是学生会的成员,说到底这都是我们作为部员应该尽的义务罢了。”

一瞬间,我竟然觉得卫清有些可爱。明明平日里是个冷淡眼镜男,没想到还有这样子的一面……不对,怎么总觉得我有些那啥啊,这种想法不能有,不然感觉自己会丢掉某些很重要的东西啊。

但是卫清害羞的表情并没有维持太久,他和田若已经把问题点出来了,这不过是权宜之计。我想今天放学以前陶婉婷可能就会把音乐部部员的情况收集上来反馈给我们。

可其实我们都十分明白结果会是什么样的。

因为刚才我已经讲过了今早光是蔡老师扣下的邮件有十几封,那么除了到现在为止还蒙在鼓里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学校干啥的家长,其他人其实已经宣告没戏了。

已经确定的分子恐怕就有十几了,最差的情况就是音乐部的活动被勒令禁止,然后直接废部吧。

午休结束,我们所有人都带着不太好的精神状态进入了下午的上课时间。

我想我清楚的很,这样子的状态换谁也不会有心思去学习的。

总算是挨过了下午的最后一堂课了,我收拾起书包准备回家。准备起身的时候发现,陶婉婷已经背好了书包站在了我的旁边。

她的脸上带着元气的笑容,我突然有些羡慕她这种什么时候都能笑得出来的勇气了。

因为对于我来说这是很难的一件事情。

理所当然的这是一幅极其引人注目的画面,放学时班级里尚未离开的所有人视线都停留在了这个平常绝对不会聚焦成焦点的角落里。

“我说,你和唐小要都这么喜欢把我丢到聚光灯下吗?”

“你在说些什么啊?中午卫清同学不是让我去收集部内成员的情况吗?”

陶婉婷娇嗔的姿态看得我有些出神,突然发现我好像选择性的忽略了一个问题。

我望了一圈周围的情况苦笑:“不然我们先换个地方吧?这个地方实在是不太好说事。”

陶婉婷看了看附近同学们狐疑的眼神,认可了我的提议。拉起了我的袖子就拖着我走?诶,等会?!

于是在大家的眼里我好像是被陶婉婷给强行拉走的一样。

然而在这种时候我貌似已经形成条件反射的会去看一眼唐小要的反应。

这回,明明她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但是为什么我觉得更可怕了呢……

不过我是从什么时候有了这个习惯的?这个不经意间望向唐小要的习惯。

和陶婉婷并排走在前往学生会的路上,我继续思考着刚才在教室里突然发现的那个问题。

陶婉婷本身就有着白皙的皮肤,五官很端正。如果不是把一头长发扎成麻花辫,前面留下刘海,后面把辫子解开留下一袭乌黑的长发,怕是会有络绎不绝的追求者前仆后继吧。

再加上会弹奏古筝这种乐器,艺术的气质自不必说,本身还带有一缕来自中国古代韵味的雅致感。

最后辅以那个在进退自如之间调戏异性的手段,这大概就是不带贬义的天然型狐狸精吧……

虽然狐狸精的确不算是个好词,但是即使是在经典影视作品中也有善良的小狐狸啊,比如电视剧版《宝莲灯》的那个小玉。

不过现在想来沉香在那部电视剧里是真的惨,两个老婆全没了……

把谈话的地点转移到了学生会之后,陶婉婷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张纸,上面列着的是她今天下午询问音乐部部员的最终结果。

比田若推测的更加不好,音乐部的部员们在家长的这一关全军覆没了,一个都不留。

这样一来分子就变成0了。

对着如此结果的陶婉婷她明显希望我能想出什么解决的办法,殷切的目光让我手足无措。

而我在烦恼的恰恰是如何把“没有办法”这件事情,简单利索的告诉她……

我从柜子里取出了从蔡老师那里劫来的电热烧水壶,不紧不慢的在我们的谈话桌上放上了两个杯子。

“咖啡?红茶?”

“红茶吧,我怕晚上睡不着。”

我把茶盒里的红茶叶取了几勺加入杯子里,待水烧好之后将开水倒入杯中,冒着热气的红茶散发着清甜的香味。这么一来弄得我都有点想要来一杯了。

脑子这样想着,身体却自然的拉开了速溶咖啡条的撕口。一气呵成的完成了倒粉、冲水以及用自己专用马克杯里自带的咖啡勺进行搅拌的工序。

直到热腾腾的咖啡不断冒着白气的画面位于眼前定格的时候我大概才想起来其实刚才我是想喝杯红茶的。

“加多少糖?”我捏着夹糖专用的小夹子问陶婉婷。

“冷依阳,你这一套从烧水到加糖的工具是从哪里弄来的啊……”

“工具的事情以后再说,音乐部这回恐怕是没有办法了。”

陶婉婷失去了方才还在教室里的活力,失落的表情让她脸上的温度逐渐下降。

同时装满红茶的杯子在她的面前,温度因为外界的影响也在逐渐下降。

我想我们可能就和这杯红茶一样,最终都在这个世界的面前选择了妥协吗?

“冷依阳,其实我还向你隐瞒了一件事情。”

“都现在这个节骨眼了,我倒是想听听还能有什么更让我焦头烂额的事情。”

我端起面前的杯子,用嘴对着马克杯吹气试图把咖啡的温度降低一点。

你说如果我们选择了妥协以后,是不是就会像这个马克杯里面的咖啡一样,主动的开始降温和外界渐渐变得一样冰冷呢?

“其实我家里也不同意我参加音乐部的活动,他们不允许我学习除了古筝以外的乐器。吉他其实是我偷偷练习的。”

弹个吉他都要偷偷的练习?你以为是初中偷偷在家玩游戏时刻提防被父母抓到的我吗?

“我们家里是书香世家,我爷爷从小是在私塾里面读书的。家里的观念认为男性要才思敏捷、文如泉涌。而女性则是需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这就是为什么当时横幅是我们班的音乐委员主动提出制作的,而不是美术委员的原因吗……

“所以说连部长都没有和家里人说么……我还以为你获奖以后家里人对你兴趣爱好这方面……至少是乐器的选择这方面会稍微的放松一点。”

“不太现实,要是家里人知道我参加音乐竞赛是为了创建(流行乐)音乐部,即使是用古筝作为参赛乐器我想他们也不会同意吧。”

“持反对意见的是某一个人还是家里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家里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他们觉得‘古筝也就算了,像是吉他这种没有办法给高考加分的爱好,完全没有任何学习的必要。’”

这段话真想让田若的父母听听啊……你们的儿子不仅是个韩宗平常还在学着心理学这种高考绝对用不着的知识。

夕阳在远处的地平线还剩下一半,随着天气冷下来以后黑夜来临的时间也变早了。

牟然间发现天色现在已经暗到必须要打开照明的程度了。但是我们谁也没提照明的事情,而且我断定陶婉婷现在脸上的表情应该不太好。

陶婉婷是个坦诚的聪明人。知道的东西不会隐藏,想要你知道的事情会开门见山的点出来告诉你。

但对于自己想要拼命追求的东西,她知道单单靠着冲动和干劲是没有用的。

她知道我能够帮助她,就像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只有我知道灯在哪儿。

我们两个人清楚的知道这是双赢的事情,我们只需要把自己领域以内的事情干好就行了。

于是双方的默契产生,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一拍即合。

她已经完成了她所需要负责的全部,那么接下来该我了不是吗?

直到陶婉婷一声可爱的“哈啾!”,我们两个人才从安静的环境中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

夜晚的确越来越冷了,证据就是从嘴里呼出的热气已经有了寒冬里特有的白雾了。

随着冬天的临近,这间部室的温度果然在不断下降啊。看来在寒冬来临之前有必要用必要的经费给学生会购置一台取暖器了。

而此刻,这股寒冷我们必须承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