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再也不能看到露出美腿的女孩子這點上得知,那個女孩子們可以穿着超短裙和熱褲的季節已經徹底的離我遠去了。

公交車上,我坐在靠着窗邊的位置發著不知所謂的感慨。這副模樣在別人看來可能是顯得很惆悵的在思考着什麼問題,然而我卻只是在想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所以說你們怎麼全都跟來了?

我環視了一眼幾乎佔據了半個車廂的學生會成員,無精打采地讓自己的身形更聳拉了一些。心裡自然地開始沉思關於回去以後“冷依陽帶全體學生會成員逃課”這點到時候我該怎麼和蔡莉雯老師甚至是教導主任他們解釋呢?

不,應該不止這樣。

坐在車廂靠右單座的少女單手托着腮,是個僅僅坐在那裡就能自然成為定格寫真的人,並且是我們這個團體里唯一一個不屬於學生會的成員。

如同絲綢般順滑的黑色秀髮,那雙平日里散發著寒氣的明亮雙瞳,這會只是無趣地瞟向我這邊,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這麼想來其他人倒還好,要是讓1班的班主任知道瑤雪今天是和我一起逃課了的話,我總感覺會因為“拖着年級成績第一的同學逃課”這點把我給教訓得體無完膚。

其實我一個人來就可以了,因為不對外開放的緣故就算全員出動。比賽的會場內部我們也只能進去有限的人數啊。

而且進去的人也只能幫陶婉婷搬搬樂器化化妝什麼的,真正上台的時候是不允許有類似親友團之類的相關人員在台下觀看的。

話說既然你們都來了倒是幫陶婉婷幹些搬搬樂器,拿拿水之類的事情啊,為什麼我作為一個領導卻做着小弟般待遇的事情……這個學生會長怕不是個假的。

車上陶婉婷和唐小要那裡時不時的發出歡笑,並且老是把目光移到我身上,還同時露出嫌棄地眼神看着我。弄得好像我做了什麼錯事一樣。

這是什麼時下最新潮欺負人的方法么?我的欺凌應對錄里還沒有及時更新這一條呢。

衛清和田若兩個人依然異常的同步,各自在手機上插好了耳機準備與這個世界隔絕,你們倆倒是輕鬆寫意。這年頭不止掌柜的可以甩手,夥計和跑堂的看來也能甩手了。

而我最關心的兩個人在後車廂的角落裡坐在一起,看起來似乎相安無事。雖然兩個人的臉上沒有像唐小要和陶婉婷那樣明顯愉悅的表情,至少也在不停地聊天。

既然能夠說話,那就代表情況已經緩和很多了。

“冷依陽,你這樣子逃課出來真的沒問題嗎?”坐在對面的瑤雪頭也不回的拋過來一個根本用不着問我的問題。話說你現在的這種行為世間也是稱之為逃課哦?

“其實我倒是不怎麼害怕。因為一個平常不逃課的人,逃起課來不知道為什麼就特別的心安理得……”

“那根本就不是心安理得的理由呢……”瑤雪扶着額頭,手指揉着太陽穴。

喂,我在很正經的回答你,別擺出頭疼的動作啊。

“不過這麼多人一起出來,起初我還有點緊張想着萬一學校把我們一鍋端了怎麼辦。不過後來想想反正‘法不責眾’,就又沒有那麼緊張了。”

“我徹底明白了……絕對不能讓你踏入社會,不然簡直是人類的悲哀。”

瑤雪似乎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一臉誓不讓我踏入社會的樣子那是在鬧哪樣?我剛才有說什麼很危險的發言嗎?還有我不踏入社會的話難道你能夠養我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可太好了,我倒是welcome。端茶遞水洗衣疊被在下可是一絕,你只要能負責賺錢就行。

“關於你想把我與這個社會隔絕的這件事先放在一邊,到是瑤雪你怎麼也來了?”

我很難想象平時面對任何人都是以優等生形象示人的她,會和我一樣說逃課就逃課。

“我們自己的事情,我們自己決定。”

“別以為說了這種好像女主角名言一樣的句子就能矇混過關了。”

再說你又不是校園法庭庭辯隊的,這個梗太老了pass。

貌似是知道“不好意思”這幾個字應該怎麼寫的瑤雪,別過臉把頭轉向了我這邊。不對啊?哪有人不好意思反而盯着別人看的,那樣的話我不就成了不好意思的那一方了嗎?

瑤雪從上衣的口袋裡拿出請假條在我眼前晃了晃,接著說道:“我是通過正規途徑出來的,和你可不一樣。”

唐小要湊過來看了看,好像是變魔術似得從口袋裡拿出了和瑤雪一模一樣的一張請假條。

“這個我也寫了耶……”

瑤雪露出了鮮花盛開一般的笑容,都說了是鮮花了,這笑里當然是藏刺的……

我悻悻地回過頭問他們:“不會你們出校的時候都寫了這玩意兒吧?”

回應我的是集體魔術時間,他們各自從口袋裡掏出了名為“請假條”的紙張。

我叫冷依陽,我現在慌得一【嗶~】。(消音)

瑤雪的笑容就這樣笑得更加燦爛了。

大概鮮花就是這個樣子吧,給她點陽光她就能開太陽能發電廠。

於是在這一路上我思考着從“學生會長帶頭集體逃課”到“學生會長帶頭一個人逃課的區別”的時間裡,巴士已經抵達了我們的目的地——市音樂劇院。

由於舉辦競賽的緣故,場內場外都沒有半點人的氣息了。平日里每天這裡都有話劇和音樂劇的表演,偶爾來個競賽反倒成了它死氣沉沉的原因,某種意義上讓人覺得有些不能接受。

話說不知道什麼時候有機會去一次音樂會,不然總感覺自己人生的某個選項是灰色的。我可不想到時候引發什麼“去音樂會!”、“去音樂會!”、“去音樂會!”這樣連續三聲的悲鳴。

我抱着陶婉婷參賽所使用的樂器,話說這個競賽也太不專業了吧,門口沒有拖車來運送樂器嗎?單純用雙手抱着時間長了還是蠻累的。

當然了,覺得累了最主要的一個原因我認為是這群人之中沒一個願意和我換班的。

正打算隨便看看周圍的時候,我和夏夕瑩的目光對上了。

我先是往陸心恆的方向瞟了一眼,意思是“你們兩個現在怎麼樣了?”。夏夕瑩把頭一歪,眼神中帶着不解,看來她正在試圖努力弄懂我的意思。

我準備走過去和她單獨聊會,可是夏夕瑩這回又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一樣,搖搖頭嘴唇的樣子好像在說“沒事的,謝謝”。

我的腳步停在了走向夏夕瑩的途中,雙手還抱着一個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古箏。臉上帶着難以言喻的神情,情感豐富的倒像是我才是那個準備演奏的參賽者。

這幅傻裡傻氣的樣子被陶婉婷精確的捕捉到了,她在我身邊彎着腰一副壞笑的樣子,圍着我轉圈。小心我丟下古箏去追你啊!不知道這樣被轉的那一方會頭暈嗎?!

“古箏搬運員,請專業一點。你的狀態會讓我覺得在比賽前我的古箏會被你摔壞啊。”

“古箏彈奏員,請人性一點。換個搬運員來怎麼樣?”

嘴上雖然兩個人鬥著,但是腳下的步子從來沒有停過,依然抱着古箏慢慢地往會場裡面走去。

被奴役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就像被穿着絲襪的美少女踩踏一樣不知不覺就會習慣了,搞不好還會上癮的。

市音樂劇院大門是完全用石頭堆砌的,看起來頗有些古風的同時不自覺的還會讓人衍生出“這可真是相當的氣派啊”這樣的感想。

門口的工作人員戴着系有紅繩的工作證,望着我們這麼一大票的人,我猜估計連唐小要都看得出來他臉上布滿了疑惑。

我默默地偷瞄了一眼唐小要,看吧這孩子果然也看出來了。

“那個……請問你們哪位是參賽選手?”

“我是,來自豐仁高中的陶婉婷。”

工作人員審查着名單,仔細地檢查了陶婉婷遞過來參賽證上的信息之後準備放行,但是看了陶婉婷背後的這麼大一票人後又顯得有些猶豫。

“請問陶婉婷同學,跟你後面的這些人是?”

“親友團。”

我代替陶婉婷秒答出了這個問題,工作人員露出了尷尬卻不失禮貌的微笑,和白展堂盯着一副不怎麼好看的書法說出了“這……字寫的太好看了!”的表情一模一樣。

“比賽規定,除了參賽者本人以外最多只能攜帶兩位同行者入場。”

我轉過頭問各位:“那,哪兩位陪陶婉婷進去呢?我覺得幫不上任何忙先pass了。”

提出問題的同時,我給出了關於我個人的結論。

“陶婉婷學妹自己化妝還是很不方便吧,我和陶婉婷學妹一起進去好了。”歐陽詩遙學姐溫柔的笑着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可這個人平時真的用得着化妝嗎?看着歐陽學姐白凈的側臉,總覺得有點無法想象。

“好了,那確定一位了,另一位呢?”我環視着大家,陸心恆這時從隊伍中走出來插了一句。

“讓夕瑩陪同陶婉婷同學進去吧,她有能夠在開場前安神冷靜的秘方。”

陸心恆這麼說到了。

雖然他這麼說到了,但是我更加在意的是夏夕瑩自己的想法。

令我沒有想到的是,夏夕瑩彷彿從陸心恆的話語中獲得了我不為所知的力量,一個“好”字答得簡單幹脆。眼神中絲毫沒有什麼迷惘,不大的聲音里,卻透出着另類的堅持。

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不斷地前進嗎?至少在我看來是這樣。

夏夕瑩正在發生着某種改變,我無法清楚的說出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我的內心確信着這個感覺是沒錯的。

挑選完人員后,除了歐陽詩遙與夏夕瑩之外,我們其他人全員在館裡的休息處等候着。

說起來歐陽詩遙加上夏夕瑩,這倒是一個難得的組合。平日在學生會的時候這兩個人基本沒有交流,我真的很難想象她們三個人之間會怎麼進行溝通。

別說,這麼一想還真的挺在意的。如果不是人數限制我都想一起跟進去看看她們聊天的場景了。

不過想這些也沒什麼用了,現在我們外面的人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靜靜地等待着陶婉婷的結果。

而且女生還要換衣服,所以化妝室什麼的我估計也進不去。

可是這麼乾等着也不是個事兒,好在劇院畢竟是個待客用的場所那麼尋找一個自動售貨機就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困難了。

這一路上我都抱着古箏,雖然中途在公車上的那段時間人是坐着的,但是抱着一個古箏怎麼坐也不會舒服,深秋的太陽雖然並沒有夏天那麼毒辣,但本就是汗流浹背的狀態再配上稍熱一點的陽光,依然會讓人無端的產生一股焦躁感。

而緩解焦躁感的手段,最好的辦法就是喝上一瓶冷飲了。我在售貨機這裡尋找着鹽汽水,在運動飲料的常客里除了佳得樂和脈動之外,就屬鹽汽水緩解口渴的效果最好了。而且流汗過後適當的補充鹽分對恢復體力是非常有幫助的。

我尋找着自動售貨機里的鹽汽水確定了飲料的代碼之後,我從錢包里拿出兩枚1元的硬幣投入了自動售貨機,按下代碼之後,一瓶農夫山泉隨着“空~隆!”的聲響從售貨機里滾到了取貨口。

嘛,畢竟身上只有兩塊錢的硬幣。運動飲料什麼的就留到下次再享用吧……

從取貨口拿出飲料,準備轉身的時候本能的察覺到自己的後面似乎有人。

瑤雪雙手抱着胸,走上前一步用手背把我微微往外扒開了,一點都不客氣的站到了售貨機的前面觀察着裡面的飲料種類。

“你在後面為什麼一聲不吭的?說句話啊……知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

瑤雪費解地望着我的臉,好像費解的人應該是我才對吧?

“我只是在後面排隊,排隊需要發出什麼聲響嗎?”

她這麼說著手上的動作卻沒停下來,一瓶冰紅茶從售貨機里掉落到了出貨口。

“哎,我說……”

“怎麼了?”

“總覺得這種飲料不太適合你,你是傲嬌系的嗎?”

“我倒是想要知道是誰規定了喝冰紅茶的女孩子就非得是傲嬌系的……”

我把礦泉水大口大口地灌入嘴裡,清爽的暢快感使我剛才一直不怎麼高昂的精神恢復了不少。

我找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畢竟是走廊上,過道旁邊還是有着用於休息的長凳。

我靠着椅背伸了一個懶腰,然後保持着放鬆的姿勢頭就這麼懸空後仰着眼睛獃獃地盯着深棕色的天花板。

我的視線還沒有從天花板移開,耳朵聽到旁邊傳來了有人坐下去的聲音。

側過頭看去,我沒想到瑤雪竟然會坐的離我這麼近,這大概是自從那次圖書館以後我們兩個人單獨坐的最近的一次吧。

不對,似乎之前在奶茶店裡也挺近的……

瑤雪用手擰了好幾下瓶蓋都沒有擰開,這瓶冰紅茶的瓶蓋在出廠的時候看樣子封裝的特別緊。

我向著瑤雪伸出了右手。

“拿來。”

“嗯?”

瑤雪似乎沒弄懂我的意思,沒等她說完我就從她手裡把她的冰紅茶搶了過來。左手抓緊瓶身右手握住瓶蓋用力一擰,果然這個瓶蓋有點緊,我第一次也沒有直接擰開。

我加大了手上的力量,“咔”的一聲瓶蓋終於和瓶口脫離了,我把擰開的瓶蓋轉好在瓶口上把飲料遞給了瑤雪。

“那個,謝謝。”

瑤雪在應該坦率的地方到是十分坦率。

她接過飲料,瓶口對準她櫻紅色的嘴唇,飲料順着她修長潔白的脖子流下。櫻紅色的嘴唇經過飲料水分的濕潤后晶瑩剔透的樣子變得更加動人了。

我的右手握拳擋在我的嘴邊,心臟“咚咚”的跳個不停。

“冷依陽。”

“恩?!怎麼了?”

瑤雪皺着眉頭,不太開心地注視着我。

“跟我在一起就這麼緊張嗎?”

“不是的……你誤會了。”

是別的意義上的緊張……

看着她那雙與雪一樣純凈的雙瞳,我的內心告訴自己不可以去欺騙她,說些顧左右而言他的東西來轉移注意力,那樣是不允許的。

但是同樣我更加說不出來另一句話。

比如,我盯着你看呆了這樣的句子。

以我在她心裡的地位這種話會被歸為性騷擾的欄目里吧,直接拿起電話撥打110毫不猶豫的那種。

“在說接下來的話之前我有個問題想要先問問你,你也和唐小要一樣是不太喜歡把事情分析的特別具體的那一類人嗎?”

我搖搖頭說道:“相反,我是喜歡把所有失敗的可能性列舉的明明白白的那一類人。”

“沒想到,你竟然和我是一類人……”

我看着她安心下來的表情,想着會不會是因為和唐小要的那次爭論讓她開始注意起了和不同人之間的談話方式呢?

“這樣就好,那我問你。如果這回陶婉婷在競賽中失利了,你後面有什麼打算?”

看來瑤雪已經把所有最壞的情況都想過了。

“我們學校在11月初每年是不是都有一次秋遊?”

“秋遊的活動內容一般都是爬山或者野外燒烤吧。”

“沒想到我們學校在這一塊倒是比較獨特。在我們這個地方的高中很多學校可沒有像是春秋遊之類的活動。”

“只是一次秋遊的話,是沒有辦法增加太多實績的。學生會頂多也只會負責人員看管和隊列指揮的雜務。”

就像瑤雪說的那樣,現在學生會還缺少着一點決定性的東西。類比古代的話就是那種群臣提出來以後皇帝都捨不得斬你的功績。

也就是籌碼。

所以只是這樣的話是不夠的。現在的校方並不是在打壓學生會的活動只是單純的懶得管而已。

“先等這次陶婉婷的比賽結果吧,秋遊這個活動我其實並不怎麼看重。如果能在這個活動里收穫更多的實績那自然是最好,但是實際肯定是不會有想的那麼簡單的。”

畢竟我認為真正決出勝負的一步,還是得由我們學生會自己踏出去的。

所以現在,一切都只是鋪墊。

“那,那個……”

“怎麼了?”

我充滿疑惑的詢問瑤雪還有什麼問題,她的臉頰染上了微紅,右手反覆玩弄着她的發梢,好像這樣一來就能使自己冷靜許多。

“夏夕瑩和陸心恆的事怎麼樣了?”

她抬起頭徑直地與我對視着,沒過一會視線就遊離開了,一副忐忑不安的樣子。

明明不是後輩或者妹妹之類的角色,為什麼她能激起我的保護欲呢,真是奇怪……

“這個啊……我覺得你大可放心,這兩個人很難真正鬧崩的。而且他們鬧歸他們的事和你也沒有什麼關係。”

“那……唐小要呢?”

我看着她比剛剛更加期盼的目光瞬間就明白了,其實她真正想要問的是關於唐小要之後的情況。

看來自從在學生會室里嚴肅的爭論過關於夏夕瑩的事情之後,瑤雪的心裡一直都挂念着這件事情。

“具體的情況我倒是不太清楚,不過有一點我個人的想法倒是可以和你說說。”

想到唐小要和瑤雪的關係我不禁笑了出來。

“唐小要可比想象中的更喜歡瑤雪你哦。”

有的時候連我在旁邊都會暗自的羨慕。啊,美麗的百合愛之類的東西。哦對了,我只是羨慕可以用雙手纏着美少女的手臂和抱住她不放這點。

“所以瑤雪你想的那些擔憂和顧慮我覺得統統都可以丟掉了。”

瑤雪本來就已經微紅的臉燒得更狠了,似乎這句話對她的威力太大了。

不好意思的她起身瞬間就走遠了。

這不是挺可愛的嘛,怎麼對我的態度就那麼惡劣……

喝着礦泉水的我,無端地發著感慨,慢悠悠地也開始跟着瑤雪往回走了起來。

“本日的音樂競賽已經結束,請參賽人員在入口大廳處等候結果。重複一遍,本日的音樂競賽已經結束,請參賽人員在入口大廳處等候結果。”

廣播里傳來比賽結束的消息,我進入會場開始尋找陶婉婷用於演奏的古箏。

身邊擦肩而過了許許多多的年紀與我相仿的學生,普遍男生都穿着西裝,女生都穿着晚禮服。人群中身穿校服樸素且沒有打扮的我顯得是那麼的不合群,不過不合群才是我啊,再說了我又不是來參加比賽的本來也和他們不是一路人。

所幸我到達後台的時候,這裡的燈光還沒有關掉。我迅速找到了陶婉婷的古箏,畢竟一路上都與它相伴,我們的關係就這麼熟絡了起來。可我真想把這個熟絡的機會讓給別人啊……

嘛,不過光抱怨也沒用,工作就是這樣。往往你越是覺得麻煩或者說不想做的工作,越是會落到你的身上想躲都躲不了。這叫什麼來着,墨菲定律。

我抱着古箏往舞台的下方走去,因為知道這玩意兒萬一摔了把我賣了也賠不起,所以搬運的時候我格外的小心。

“誒?!”縱使已經格外小心了,在下樓梯的時候腳下還是打滑了……

這就是墨菲定律的力量嗎?!冷依陽,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感嘆!

正當我失去平衡的時候,一股來自其他地方的力量幫助我重新穩住了身子。

“小心點,下樓梯的時候其實可以把古箏放在地上慢慢滑下去。不然看不見前面的樓梯是很危險的。”

“哦,謝謝。”

我拿開古箏,視線的前方站着一名古裝少女。她婀娜多姿的身材讓那件穿在她身上的淡紫色漢服更加的展現了它的美妙所在,柔順黑色的長發披於腦後延着她的後背一路停到了腰部附近,雖然低調卻也在沉默着宣示着主人的魅力。

我想光是看着她的背影應該都已經是美不勝收的絕景了。

可這還沒有完,精緻的妝容再搭配上她略顯柔弱的氣質,似乎讓人時空錯亂的就這麼回到了一千多年前的那個煙雨飄搖的江南小鎮。

我們倆對視着因為陌生的緣故仔細的觀察着對方,她很短暫地對着我微微一笑。

“為了給剛才的事情的道謝,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沒關係的,還有我們以後會有機會見面的。我先去卸妝了,大廳的其他同學還在等着我呢。讓那麼多人等我一個實在不太好意思,先走了。”

她側過一半的身子對着我揮揮手,彷彿是封建時期與異性幽會過後的姑娘,臉上的掩蓋不住的喜悅中帶着一抹羞澀的嫣紅。

我朝着地板嘆了口氣,果然去問女孩子的名字什麼的對方是不願意告訴我的么……

應該沒什麼機會再見到這個女孩子了吧。

我抬起放置於地上的古箏繼續走,準備去找大家匯合。

“好慢……”瑤雪在大廳的長椅上,翹着二郎腿抱着手臂,一副藐視的眼神掃視着我。

“我說啊……為什麼你們什麼都沒做反而今天一天一直都在指責我呢?”

而且你手上那瓶沒喝完的冰紅茶好像剛剛還是我幫你打開的?

坐在瑤雪身邊的歐陽詩遙學姐用着另一種目光審視着我。她和瑤雪的姿勢別無二致,一樣是翹着二郎腿只是眼神比起瑤雪來說稍微柔和了一點。

“依陽學弟,你是不是遇到很漂亮的女孩子了?然後因為這個回來的時間就變慢了。”

是我的錯覺嗎?歐陽學姐你的臉上怎麼陰影慢慢變多了?亮度也變暗了?記得我沒開夜間模式啊。

“怎麼可能會有陌生的女孩子主動來找我說話啊,我自己都不信的話就別說了。”

畢竟,那應該算是我去搭訕別人吧?從邏輯的角度上來說。

“誒……”歐陽學姐一副沉思的樣子,眼神片刻都沒有離開過我的臉。

“但是依陽學弟你的臉上還有些潮紅沒有完全散去,表情明顯也比平常要緊張不少。”

你是有多了解我啊?!還有……潮紅是什麼鬼?

“好了,好了。別做什麼不着邊際的猜測了,大家都在了嗎?我們差不多也要集合返程了。”

大家看也不看就轉身走向門口,你們是不是忘了什麼事情?

我就這麼抱着古箏一個人照常的在後面緩慢地移動。等到我還沒有穿過馬路的時候,所有人都消失了……

他們不僅不幫我搬古箏,還扔下了我一個人獨自坐公交車回去?我現在是徹底對這群人佩服的五體投地了。

仔細想想,初中的時候好像也有類似的情況發生。

我記得同樣也是秋天的時候,具體是初一還是初二記不太清了。

我在放學前鼓起勇氣對着一直抱有好感的同班女同學發出了放學后一起回家的邀請。而那名女生也接受了,說是在公交站等我,放學以後搭乘同一輛公交車回家。

通常騎車上學的我,那天就把自行車留在了學校里。

放學鈴響過後,因為當天輪到我值日,我所需要做的工作是掃地。

於是我抄起掃帚用着最快的速度做完了當天的值日工作。迫不及待的拿起書包一路從6樓往下疾跑。

穿過校門口的時候一個狂奔不止的人理所當然的換來了大家異樣的目光,但是我沒空在意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我必須用最快的速度趕到公交站,男人可沒有讓女人獨自一個人等待那麼久的道理。

待我跑到公交站的時候,並沒有看到等我的人。我心裡想着會不會是臨時有點事情暫時離開了一會,就那樣在公交站那裡站着一直沒動。

放學沒過多久的現在,車站這裡依然有不少的學生。有呼朋引伴組團回家的同性團體,也有數量不多但是的確存在的幾對情侶。

停不下的言語和無法言說的笑容一直掛在他們的臉上,彷彿一旦打開了話匣子,便有無論如何都說不完的話。

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會有這麼多的話可說。

個別情侶比較過分的便明目張胆的當眾抱在了一起,更有甚者當著大家的面就這麼吻了起來。

你們要辦事好歹去天橋下面的那個死角啊,不知道單身狗會受到暴擊嗎?

為了安慰自己,我想着今天我也是有異性陪伴回家的人,也許不久之後我也有那麼點機會可以脫單了?

抱着這個過於自欺欺人的膚淺希望,一直從周圍吵雜等到周圍寂靜。

太陽早就不見了,黑色的天空顯得壓抑,一個小時前讓渾身滿溢熱汗的溫度退去,被並不寒冷的風吹拂着身體卻讓我依然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冷感。

下定決心,終於撥打了那名女生的電話。

“喂,我是冷依陽。”

“哦,怎麼啦?”

怎麼啦?你還問我怎麼啦?

“那個,現在你人在哪裡啊?”

“我早就回家了,明天見。”

通話結束。

“呵呵……”

在那之後,我原路返回了學校,如同往常一樣騎車回家。

沒錯,和往常一樣罷了。

我看着前方不遠處的車站,沒來由的回憶起了從前的事情。

這回哪怕沒有任何一個人在等我也無所謂吧,這幫人沒心沒肺我也習慣了。

況且既然沒有給出承諾,那麼雙方就沒有任何的責任與期待。比起無法完成的承諾,這樣開玩笑一般的惡作劇竟然會讓我覺得有點幸福。

這種感覺比那時要好多了,甚至可以自己一個人真心的笑出來,然後打從心底里開心地咒罵著這群喜歡搞事的人。

“喂~冷依陽!這裡!”

“嗯?”

在我的瞳孔里一名少女充滿着活力不停地面向我這邊揮着手,我趕忙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因為我以為我看錯了。

在經過短暫的確認后,我明白這個女孩子不是什麼幻象、幻覺之類的東西,我不由的加快了自己腳下的步伐往那邊走了過去。

起初只是快步走,隨後逐漸變成了小跑。

“你怎麼……沒和他們……一起回去啊?”

連氣都沒有喘勻,想要獲得答案的問題已經傳遞了出去。

“剛才在車站這裡的時候明明大家都在的,我就低頭看了一下手機大家就全部消失了。”

原來這孩子是錯過公交車了啊……

看着唐小要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我不禁就這麼笑了出來。說實在的我很久沒笑得這麼開心了。

“這也能和大家錯開,不覺得真的好蠢么?”

“好過分!”

手機的鈴聲響起,上面顯示的是衛清發來的信息。

“唐小要,跟你在一起嗎?”

“碰巧遇到了,算是在一起了。你們怎麼走的時候也不捎上人家?把女孩子一個人落下很過分的。”

“我們還在糾結她是怎麼一個人消失的,明明直到看見了返程的公交車為止我們都一直在一起的,等到我們上車的時候卻發現唐小要不在車子上……算了,沒丟了就行。”

沒丟了就行是個什麼鬼……這麼大的人真的丟的掉嗎?

不過看着唐小要這幅天真與人畜無害的樣子……我又覺得如果丟了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這裡,身體默默地向著唐小要靠近了一點。下意識的覺得如果不這麼做的話就會失去她一樣。

“話說啊,小陽你怎麼也是一個人呢?”

“那要問問你們這群人的良心何在……丟下我一個人從頭到尾負責古箏的搬運。我能和你們走的速度一樣嗎?”

唐小要似乎想到了什麼,拍着我的肩膀跟我說:“那回程的時候我們兩個一起搬吧。”

“你確定你搬得動嗎?”

與來時的大部隊承包了大半節車廂不同,返程的時候,我和唐小要因為只有兩個人所以只要佔據一排的座位就夠了。

由於是工作日的緣故,下午的時間公交車這種出行的工具並沒有多少人使用,我和唐小要找了靠着下車門前的一排座位,為了保護這排座位的安全,座位的前方這裡有着一道額外的圍欄。

於是我得以把古箏靠在上面,這比起把古箏抱在懷裡而言要輕鬆了不少。

今天的唐小要罕見的安靜了下來,眼睛就這麼盯着車窗外面的街景,不知道她究竟在看着什麼。

直到公交車行駛了整整兩站路過後,她才緩緩地開口。

開口問的就是,“陸心恆和夏夕瑩現在怎麼樣了?”

“今天坐車來的時候,還有挑選和陶婉婷一起進入後台人選的時候,他們兩個不是交流的挺融洽的么?對了還有個事兒你就別問我了,我直接告訴你答案吧。”

“什麼?”

“瑤雪也想和你儘快和好,所以你在考慮的事情,大概不用太擔心了。”

“咦?!小陽你是有超能力嗎?我正準備問這個!”

“超能力倒是沒有,不然我早就去保護地球了。”

只是你們兩個太好懂了而已。

我以為唐小要已經沒有問題了才對,可是她的神色凝重絲毫沒有放下心來的樣子。

“還有什麼事情嗎?”

“小陽,我覺得陸心恆和夏夕瑩的事情還沒有結束,現在根本不是安心的時候。”

難得唐小要說出了我的腦筋跟不上節奏的話題。

“現在陸心恆在班裡對柳鷥妍並沒有說出什麼明確的答覆吧。如果下次柳鷥妍同學繼續進攻的話,你能保證夏夕瑩她受得了嗎?”

“唐小要。”

“怎麼了?”

我扶着自己的下巴,一臉嚴肅地盯着唐小要說。

“原來你的腦筋可以思考這麼複雜的東西么?”

“小陽!人家在說這麼正經的事情你卻還在開我玩笑!”

“抱歉,抱歉,我是真的沒有想到你能思考這個。”

“還在說!我生氣了!”

唐小要嘟着嘴,把頭扭到一邊又恢復了剛剛看着窗外街景的姿勢。

嘛,不過感情上和剛才差別很大就是了……

好像玩笑開得的確有點過分了。

“好了,對不起還不行么?不過你說的確實沒有什麼問題,陸心恆也許可以處理好,但是夏夕瑩看到那種情況會怎麼想還真的不好說。”

“嗯,就是啊。所以如果可以的話陸心恆最好還是和柳鷥妍劃清界限比較好。”

可是我覺得這個事情並沒有我們兩個想的那麼容易。

“但是你想啊,如果陸心恆真的想要那麼做的話,之前的那次不就那麼做了么?他十分注重和同班同學之間的關係,所以才會在表面上沒有明確拒絕柳鷥妍的好意。”

陸心恆比我們想的更注重同學之間的關係,在我看來唐小要雖然說得沒有什麼問題,可是這個事情實行起來會有非常大的難度。

先不說陸心恆會不會答應,光是班上的氣氛,周遭的人際關係。這些方方面面的東西加在一起,我覺得搞不好連學生會都會受到波及。

他想要找到一個不用傷害對方就能說出“謝謝你的好意”的方法。

可世間哪有什麼不用傷害對方就能輕易說出分手的方法呢?

那是即使連沉默也做不到的事情。哪怕是沉默地黯然走開,對方依然會用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經驗去主觀的獨斷的補足一切。

所以根本就不存在不用傷害對方就能說出分手的方法。

我想陸心恆自己關於這點也許比誰都清楚,只是礙於所處的環境和周圍的同學,無法只是用單純正確地手段來回答柳鷥妍的告白。

他期待着能夠用沉默代替回答,他希望着過了一段時間這件事情便會不了了之,沒有人會記得柳鷥妍對他的告白,沒有人會記得陸心恆其實早就拒絕了柳鷥妍這回事。

表面上看似的最佳方案,實則卻成為了將自己捲入其中無法脫身的漩渦而後被狠狠地撕扯着傷害着。

這個事實恐怕就連陸心恆自己也不願正視吧。

以前的我並不明白原來只要是親密之人的事情,哪怕不是發生在自己的身上都會跟着他一起難過。

最近我卻好像開始明白了,具體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並不清楚。

如此懷揣着不安的心情,公交車沿着來時的路線不知何時抵達了學校。

從公交車的階梯下車的時候,我站在空無一人的公交站台上,環顧着四周,公車的引擎轟鳴着傳入耳中的聲音格外清晰,如果沒帶隔音耳機的話是不可能會聽不到這種聲音的。

唐小要慢慢的從公交車上下來,因為階梯距離地面太高的原因步子顯得小心翼翼。

今天除了衛清和田若以外,我們其他人並沒有帶着耳機出行。

我獃獃的站在原地,心裡湧現出了一個猜想。好似在黑夜大霧天氣里閃爍的燈塔般飄渺不定,無法讓人肯定自己所望去的方向究竟有沒有發出光芒。

我盯着唐小要,心裡並不敢確定是否有光芒射出。

回想起在車站等待着我的她,光芒也許就變得不是那麼重要了。

因為這次至少有人等你,不是么?

我在心裡對着自己訴說,彷彿想要藉著知足感把另一種強烈的想法給壓抑下去。

對於這樣子的自己,這樣便已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