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日。

我整夜都在思考着冼流织给我的情报的意义。那名叫作墨于沫的女孩,她的名字久久地在我的脑海之中停留,挥之不去。我试图询问紫夏是否有印象,但她也闭口不谈。

究竟是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真的是十年前的案件的涉案人员,所以我才会有这样莫名的关注感吗?

于是我在清晨的时候拨通了冼流织的电话,想要把细查墨于沫此人的工作交给她。

但是,得到的回复却是这样的——

“我拒绝。这个女孩子和这起案子无关,想要查的话秋先生请自己查吧。”

难道说我在昨天和她共进晚餐的时候做了什么惹到她了吗?

还是说……

“实际上冼流织可能已经查过墨于沫的信息了,出于某种理由,她不想把她调查到的事情说出来。可能在她看来,这和那封犯罪声明所说的‘罪’无关。”

紫夏把我的心里话说了出来,实际上这样的说法昨晚冼流织也有表示。但我仍然无法对这条线索置之不理。

“好吧,那就我自己来查。”

电话那头的冼流织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她还是把话题转到了别的方向。

“关于昨天徐队和你提到的监控的事,他们找到了关于被害者的最后的目击报告。”

“详细地说一下吧。”

“地点是在‘新祭秋’的秋华街道附近。也就是距离我们昨晚吃饭地方仅有两条路之隔的地方。”

“居然离得那么近吗?那么那个目击报告有目击到犯人吗?”

“没有,被害者一直到那里似乎都是一个人的样子。”

我陷入了一时的沉默。

想要找到目击到犯罪瞬间的证人似乎已经有些不可能了,而秋华街道也不一定是犯罪现场所在的地方。只能以那个地方为中心,再展开天罗地网般的调查行动吧。但不管怎样,离真相是越来越近了。只要能找到第一杀人现场,这起案件的全貌应该也能很快弄清楚。

这一点交给祭秋警方就好,但是一股不安的感觉却始终萦绕在我的心头。

我的敌人是个非常谨慎的家伙,现代的刑侦技术——监控、指纹、DNA鉴定、脚印分析,他(她)都做到了几乎完美避开的程度,就连目击的证人也没能提供有关犯人的相关信息,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秋先生?你在听吗?”

“抱歉,我想到了一些事情。冼流织,转告徐易雷让他们继续全面搜查的步调。如果是以那个目击点为中心的话,应该能省力不少。”

“好的。那你今天的预定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这个问题我在昨夜就已考虑好。为了更加了解被害者其人,我决定今天先去他家中搜集线索,在那里或许会有犯罪者给他的信息或者一些其他的蛛丝马迹。

“了解了。你在旅馆稍等我一下,我这就去接你。”

随后冼流织便挂了电话。在等她前来的时间内,我在旅馆的一楼大厅里吃着早点的同时浏览着祭秋本地的报纸。不管哪条新闻都是一副平和的景象,这让我略微有些感慨。虽然说封锁消息对秋声中学的老师和学生都是好事,但在报纸上我能感觉到,这个城市还是太过欠缺危机感了。

如果这起案子的凶手如十年前的收藏家或歌姬那样凶恶,作为媒体就应起到让民众警觉的作用。

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冼流织的声音传了过来。

“秋先生,抱歉,让你久等了。”

我将手中的报纸放回原位,说着不用道歉的同时,观察着她的神情。

“嗯?怎么了吗?难道是我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不,因为你刚才拒绝帮我调查墨于沫的事,我想是否是我昨晚说错什么话使得你讨厌我了。”

冼流织微微一笑,摇头否定。

“这种察言观色的事情一点也不适合你。我拒绝帮你查只不过是因为我在调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墨于沫和这起案件无关。而我只会在这起案件里帮助你,理由仅此而已。”

和紫夏的推理一样的回答,让我反倒是有些在意了。上午调查完南科梦的家之后就去调查一下墨于沫这个人吧。

我跟着冼流织上了她的车,她径直开往了南科梦的家所在的旧祭秋。

南科梦的住所在一栋独立的有些年代的公寓楼内,我询问了冼流织附近有无监控之后得到的是令我感到遗憾的答案。

只有通往这公寓,连接市内的道路上有摄像头,而在公寓附近几乎没有,有也只是少数几户人家自己装的监控。让我不由得想着这个城市是否是过于守旧?如果南科梦的家门前就装有监控的话,这起案件绝不会那么麻烦。

冼流织带我拜访了这栋公寓楼的管理者所在的屋子,那管理者是个七旬老太,她在知道我们的来意之后很干脆地把南科梦的屋子的钥匙交给了我。

所以到进南科梦的屋子之前,一切都是顺利的。

我用钥匙打开了南科梦的家门,看向里面的时候,冼流织却叫住了我。

“秋先生……似乎有些不对劲。”

于是我没有急于打开那扇门。

“怎么了吗?”

冼流织的表情少有地严峻了起来,她用手指向门扉上的某处。

我看向了她手指着的地方,那是一个用白粉笔之类的东西绘出的标志。标志是三角形,三个角各由一片药草一样的植物所占据,中间则是以两个圆环衔接着那三个角的植物。标志不大,但绘制的精细程度可见一斑。

我有见到过小偷窃贼一类的人会在房屋的门上做记号,但那应该是简约的普通的几何图案的堆叠,不应是这样复杂的样式。

我用手机将那图案拍了下来,直觉告诉我这很可能和这起案件有关。

“我们在发现尸体的当天来过一次南科梦的家,但是那个时候还没有这样的记号,肯定是在那之后被加上去的。”

我用手轻轻沾了沾那记号的白色粉末,果不其然的是,那粉末应该和我见到的那封黑色的信里书写使用的粉末是同一种东西。

“看样子我们是被先将了一军呢。犯罪者,又或者是他的团伙,肯定来过这里,才留下的这样的图案。”

“但是这样的图案,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如果是什么祭秋市内的黑恶势力的标志的话,我应该会有印象的。”

我暂时放弃对此深究,既然冼流织都不知道,那我可能只能在我的熟人之中询问是否有见过类似标志了。

“换个问题,在被害人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他的随身物品里面有没有钥匙之类的东西?”

“钥匙……好像确实没有。啊!?莫非犯人进入这里是使用的南科梦的钥匙吗?”

“很有可能。”

这么说着,我没有再迟疑,打开了那扇门。

南科梦的家的陈设非常的简单,一个人长期生活的痕迹在各种方面都显现了出来。

而如我所料的,果然这里被翻查过,而且就手段而言肯定不是警方的工作。

以至于我只能在被翻乱的一堆杂物之中寻找着我想要找的东西。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期间冼流织有想要帮我,但我也说不清我到底在找什么,于是她就只有在旁边看着。

我到底在找什么?可以是证明南科梦的精神状态的药物,至少在他出门的那一天他应该吃下了大量的镇静药,而在康复医院的调查结果也说明他有在服用碳酸锂片。

也可以是犯罪者发给他的信息,那也许是一封手写的信,因为在南科梦的社交账号上没有看到过任何有关犯罪者的信息,所以我推断那一定是现实之中发生的事,那样的话留下信之类的东西才是正常的。

但是,没有,我想找的这两样东西都没有。反倒是南科梦的存折和银行卡之类的还安然地躺在他的抽屉里。侧面证明了犯罪者图谋的并不是他的钱财。

在一段时间的寻找之后,我最终放弃了。

“秋先生,你到底在找什么?”

“犯罪者如果来过这里,把自己给南科梦的信息带走是很正常的事,但是,就连南科梦一直在服用的药物都找不到,这一点太反常了。”

“嗯……我还是不太明白,你这么执着于被害人的精神状态和他吃的药是为什么。这和案子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因为冼流织被我冷落了很久,语气里带着一丝埋怨,而紫夏飘到了她的身旁拍了拍她的肩,但是她的打气显然冼流织是收不到的。

“本来是可能没有联系的。只不过是我想要寻找的突破口。”

“本来?”

“有个成语叫欲盖弥彰,有句俗话叫此地无银三百两,说的就是这样的事情。原本不可疑的事,因为犯罪者可能把药物甚至是药物的瓶子带走了,反而显得可疑了。”

我放弃翻箱倒柜,转而走向被害人的书架,祈求寻找到一些能作为线索的东西。

最终我只发现了一本日记本,那里面的内容让我有了一丝的兴趣。

快速翻到了最后几页,虽然好似被害人有记载时间,但是最晚的记录也只更新到了8月25日,也就是遇害的前一日。

我合上了日记本,但又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这本日记本的前半本,似乎有几页有松动的痕迹。我又快速翻到末尾,把中间的那部分拎了起来之后,明白了那个不对劲的源头是什么。

“这本日记本的最新两页……被撕掉了。虽然撕痕很完美,但是前面的对应页没有被拿走,还是让我发现了啊。”

我将那本日记本用我公文包里带好的透明袋子封好,当作了证据拿了出来。

这下这个公寓应该就再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我把那日记交给了冼流织,和她一起走出了南科梦的家。

紫夏叹着气对我说道:“结果还是没有什么进展呢。奇怪的图案,消失的药瓶,还有被撕去页数的日记,增加的只有谜题呢。”

凡事都一定有它的意义所在,就如那个三草与圆的图案一样。那之后我再联系认识的人鉴别一下那是什么标志吧。但是我有一种预感,这是对我发起的邀请函,就和十年前的那起连环猎奇杀人案一样,是对我的挑衅。

我和冼流织回到了一楼,把钥匙交还掉的同时,我把积攒着的问题问了出来。

“在过去两三天里,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来过这个公寓呢?”

那位老太摇了摇头。

“至少在白天没有,我也只把钥匙给过你们警方两次。”

然后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敲手说道:

“对了……!在昨天晚上,我听到过什么东西拖行的声音,但是我那时候没有在意,那个声音很快就消失了。”

8月31日的晚上,发生了什么,或者就是犯罪者闯入南科梦家中的时间。

“感谢你的证词,这一定会对我们的调查有所帮助的。”

我和冼流织朝这老太行了一礼,走出了这栋公寓楼。

“拖行的声音……会是什么呢?”

冼流织试着询问我,但我也只能摇头。

“我现在也不清楚,但是这附近的监控应该能告诉我们那个答案。”

回祭秋警局的路上,冼流织试图开启话题,但是我沉浸在思考里,两人一直不在一个频道上,最后她也暂时放弃了和我的对话。

我把那个拍下来的图案发给了几个从前的同事,但收到的回复却是一致的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图案。把那图案放进搜图软件里,也只能找到几个不相关的,譬如药厂之类的信息。

用药草做纹章的药厂,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吧。而且那纹章也和这个图案并不完全一致。

于是情报再一次在这里断线了,似乎接下来都只能进入被动的状态,不过我深信着那本日记里应该会有我想要找的东西——被害人的罪。

那应该不是犯人能急急忙忙地随意删去的东西,如果真的有那种罪的话,肯定是会印刻在平时的记录,被害人内心的写照之上的。

但在那之前,尽管对此我抱着悲观的态度,还是要用现代的刑侦手段确认一遍有没有新的信息之类的。

“秋先生接下来打算怎么行动?”

“在这本日记的指纹提取结果出来之前,我要先调查一下墨于沫的事。”

“那我先去徐队那里帮他处理问题了。”

“就这么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