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發小胡易天給我們推薦了城南一家新開的餐館，離家頗有一段距離，所以思慮再三我還是選擇了城南地鐵站作為我們和洛群碰頭的地方。
“坐地鐵——沒問題吧？”
“別把我當成三歲小孩啊你。”
“使勁捏着衣袖說這句話可沒什麼說服力啊……”
雖說知道這對她來說不可能有問題，甚至於我第一次坐地鐵還是她帶着我一起的，但是看她現在這幅莫名扭捏的神情，實在是讓人放心不下來。
“你該不會是…緊張了？”
“吶，是啊。我可不像某些神經大條到爆的傢伙一樣，對這麼難得的一次和朋友聚餐的機會一點該有的反應都沒有。”
最氣人的不是被人毒舌，而是你發現她說的句句是實話，連反駁的餘地都沒有留給你。
“…你剛才說‘朋友’了對吧？”
“確實如此。我認為能有機會和你這種人成為朋友的，說不定對於我也可以適用。”
“連交朋友都要借我這邊，你的社交能力到底是有多差啊…將來總有一天要離開這裡、踏上社會的吧？再這麼依賴身邊的人的話…還真讓人擔心。”
“好煩啊老媽子嗎你是？”
“需要我這種老媽子來管，是不是該說說你那種惡劣的大小姐一樣的脾氣呢？”
不知不覺間，拌着嘴就到了地鐵站。看着身邊恢復了正常的慕紫葵，我暗釋一口氣。這樣日常的吵吵鬧鬧，或許可以幫到她緩解緊張感吧。
***
“嘿，周歌行！讓你們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
微笑着走來向我們打招呼的就是陽光少年洛群。他今天穿着一身撞色連帽衛衣，裡面是乾淨的白襯衫，臉上掛着爽朗的笑容，引得路邊的女生們紛紛為之側目。
現充體質！
“這位就是社長吧？你好，我是周歌行的朋友洛群，以後也請多多關照！”
面對着洛群伸過來的手，慕紫葵猶豫了一下，在我眼神示意之下最終還是伸出手去握了握手。
“你好，洛群同學。我是慕紫葵，這‘抗爭與思辨·自由與人生’社團的社長……”
“放輕鬆啦，大家都是朋友，又不是什麼國際政治會晤…而且談話的時候看着對方的眼睛會更尊重哦。”
我在慕紫葵耳邊輕聲說。
慕紫葵輕輕點了點頭，猛地抬起剛才低下的臉與洛群對上視線，倒是把他嚇了一跳。
“那我也不賣關子，直接表明我們這次找你來的目的了，開門見……”
“唔？周歌行？怎麼了嗎？為什麼要捂住社長的嘴？”
“她是想說，我們今天要去的那家店因為是新開門，人可能比較多，所以要早點去佔座點菜。這樣吧，社長你先去點菜，我帶着洛群隨後就到。”
趁着洛群好像信服地點了點頭、放鬆下來了的時候，慕紫葵有點不滿地輕聲對我說：
“幹嘛不讓我說下去？”
“你是傻了嗎？造 反這種事情怎麼好一見面就講的啊？萬一出什麼差錯不就炸了嗎？”
“不是你說他是友軍的嗎？”
“…你總是這麼無條件的信任讓我很頭痛誒。”
“在這種方面我一竅不通可以說是。而且不是你說的嗎？要是連你都不值得我信任，那我不是太可悲了嗎？”
“但是還請別理所當然地依賴我啊…算了算了，你快去點菜吧，洛群那邊我會協調好的。點菜沒問題吧，毫無社會交流能力的大小姐？”
“如果只是看着菜單勾選那還是沒問題的——洛群有什麼喜歡吃的東西嗎？”
“這種時候倒是意外地靠譜啊…硬要說的話，也許是芹菜？”
總算是把慕紫葵打發走了，我轉向有些摸不着頭腦的洛群。
“不好意思啊，剛才有點事情要交代一下，把你晾在一邊了。”
“沒事沒事，老實說這樣和朋友們出來玩就已經很開心就是了。”
“不愧是編輯，情商完全就甩我們社長兩條街啊。”
“說起來——她就是那天你教室里那個女生吧。看起來你們很熟的樣子？”
“嘛，算是吧。不過你可得注意了：這傢伙可是個不折不扣的怪人，和她相處是能累死人的。”
“可是你不是挺樂在其中的嗎？”
“什麼鬼？！”
“這個暫且不提，今天找我出來有什麼特殊目的碼？別跟我說沒有，對於這點推理我還是有自信就是了。”
“還是瞞不過洛群大佬啊——主要是我們社長對於我的找人技術還不是很放心，想親自見見你。”
“就這樣嗎？感覺還挺輕鬆就是了。”
“其實一點都不…她腦迴路比較清奇，待會可能會有什麼冒犯的地方，還請不要生氣。”
“理解理解，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嘛。”
“這個解釋一點也不像理解了的樣子啊！”
***
“怎麼了嗎？”
慕紫葵面露疑色地看着面部表情略顯抽搐的我和洛群，桌上擺着芹菜炒粉條、芹菜肉絲、涼拌芹菜花生、芹菜香乾、芹菜炒蝦仁，主食是芹菜豬肉餃子，就連飲料都是芹菜番茄汁。
“我可能…一輩子都沒吃過這麼多芹菜。”
“別這麼說啊…你沒吃過我就更加沒得說了。”
“沒想到我對芹菜的高額好感度居然會這麼輕易削損。”
“我覺得吃完這桌我應該整整一年無法直視芹菜了。”
“你們兩個在嘀嘀咕咕什麼呢，是對我點的菜不滿難道？”
“怎麼說這也太……”
我用手肘捅了捅洛群，沒讓他繼續吐槽下去。（作者：此刻主角內心想法“吐槽役是我！別跟我搶！”）等到慕紫葵中途離席去洗手間，我才跟洛群輕聲說道。
“人家怎麼說也是因為你喜歡吃芹菜所以才這麼點的，情商高如你應該也不會就這麼去傷別人的心吧？雖然她做得確實有些過分了，但本質上還是個好人啊，只是她並不懂得怎麼表達自己的善意而已。”
“明白了明白了，我算是知道你跟她相處是有多麼不容易了。不過我說你啊，這麼寵着她真的好嗎？”
“哪裡有？！”
……
“欸…她還沒出來嗎？都已經過了這麼久了。”
“沒辦法，那我去找找她吧。”
“別把我一個人留在芹菜的地獄裡啊……”
“你不是最喜歡吃芹菜嗎？快點給我繼續戰鬥！”
***
“怎麼了，終究還是沒辦法適應跟別人交流嗎？”
我看着神情僵硬地站在洗手台的鏡子面前的慕紫葵，嘆了口氣。從察覺出我們對菜式的不滿之後，剛才飯桌上她的表現完全就是不知所措，話也少得有些反常。
“實在不行的話，這種時候依賴我一下也是沒問題的。”
“你說得對，老是這樣的話，以後是沒辦法在社會上立足的。”
“你要是能早點意識到就更好了——不過像是今天這種臨時情況，還是坦率一點向我請求協助來得好哦。”
“從效率來看確實是這樣比較妥當，虧得你那腐朽的神經能想出這種主意呢——麻煩你助攻了那就。”
重歸於往常的毒舌，我與她相視一笑，這才是青梅竹馬之間該有的默契啊。
這次招募能否成功已經不重要了，這傢伙終於下定決心要做出改變，這就夠了。
***
“剛才在洗手間的時候家裡突然來了電話，耽擱了一會，真是抱歉！”
慕紫葵一本正經地道着歉，看似真誠，實際上台詞都是我幫她寫的。
“啊，沒事沒事，倒是家裡突然來電話是有什麼急事嗎？”
“不，沒有。”
突然冷場。我裝作移身夾菜，順勢湊到慕紫葵面前，輕聲提醒。
“想一些洛群可能感興趣的話題，然後盡量不露痕迹地引到我們的主題上來。”
“明白了。”
“嗯？社長你剛才是說什麼了嗎？”
“我只是在想——洛群同學，你很喜歡吃芹菜對吧？”
別提這個！在這桌上這無疑是個終結者話題！
“啊…平時確實挺喜歡吃就是了。”
“那你知道‘芹菜’的花語嗎？”
“芹菜的…花語？”
哎？洛群看上去有些疑惑又有些好奇。雖說我也不覺得真的會有人給這種植物起花語，但是此處還是不得不稱讚一下慕紫葵開了一個好頭。
“那就是：頂峰的命運常常是捨棄，但依舊享有綻放的理由。”
完全就是根據芹菜葉不常吃衍生出來的捏他啊！
“那麼你有時是否覺得身為校園編輯的你，也有着這樣的宿命呢？”
好強的路邊算命攤既視感！
“身居高位，但卻因為學校規定的緣故永遠都是孤身一人，日日重複着枯燥的工作。”
“…”
“相信這樣的你，一定也嚮往着像正常高中生一樣，有考試、也有朋友，既是痛苦、又有歡樂的青春生活吧？”
“……”
“不會的吧，你看看洛群這麼一個隨和的人，身邊的朋友肯定也不少，而且……”
看着洛群有些變色的神情，我竭力想剎住有些失控了的慕紫葵，卻被她毫不留情地打斷。
“就是這樣，因為芹菜，我們結緣於此。只要是喜歡吃芹菜的少年就一定具有高貴的反抗精神——這一點，就是我們‘抗爭與思辨·自由與人生’社團的核心內涵啊！”
嘛，最後還是任着她的性子開門見山了啊。
總感覺剛才讓她來負責是辦了一件錯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