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常青大道,宴会酒店。

这家坐落在新东市第三街区常青大道的五星级酒店,拥有整个新东市最高级的会所及宴会厅。每逢假日或是活动,社会各界的名流都会应邀出席各种宴会,而今天的庆功宴,也是多年举办的活动里最隆重的一次。

身着礼仪服、头戴高帽的迎宾员拉开了车门。清涯踩着不太合脚的皮鞋钻下车,连长官从另一侧车门下来,理了理崭新的西装,走到男孩身边。

“怎么样小朋友,这排场还行吗?”他微笑地问道。

清涯笑笑没有回答,他抬起头看着金碧辉煌的酒店大楼,一条红地毯从高高的楼梯一直铺到他的脚下,鲜艳的红色遮住了大部分大理石楼梯的白色。他跟着连长官踩上台阶,发现大门前正站着一男一女。

连长官一边笑脸迎了上去,一边回头给清涯介绍,“快过来我的小朋友,给你介绍重量级人物。”

清涯心想什么重要人物,正准备走上前去,没想到男人竟率先一步接近。男人一身毫无褶皱的黑色礼服,一头白发整齐地梳在脑后,他的眼睛眯起一条线,让人无法看到眼睛,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让清涯有点不自在。

“这位想必就是轰烂了一号线车厢的,英雄吧?”男人端起手里的红酒杯,冲着清涯挑了个眉。

清涯一听到这人竟然知道自己闯的祸,立马把头低了下来,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样。

“哎呀,把头抬起来,团长在开玩笑呢!哈哈哈哈!”连长官一把把清涯的头薅了起来笑着说。

“抱歉,只是开个玩笑,”士南摇摇红酒杯,表情恢复了自然,“之前黑纹龙入侵的防卫战,你表现不错,联合团里的很多议员都对你刮目相看,哦不过一会进去你得小心,防卫科那帮子人还是对你有些敌意。”

“亲爱的,你就别吓唬小孩子了,”一旁的女人走了过来笑道,“起源的人现在可是全市的英雄,更何况他们还那么年轻。”

清涯看着女人,她金色的长发扎了个辫子垂在后背,身上穿着一条镶满亮片的暗红色连衣裙,最重要的是她看起来很年轻。他想都不用想,这两个人一定是夫妻关系。可为什么这么年轻好看的女人,最后不是嫁给一个胖子就是老头子呢,虽然说这个老头子有点腔调,可是他还是接受不了。

“我们先进去吧,”还没说几句话,连长官就急切地想要结束交流。

“今天会对起源多加褒奖的,你那么心急干吗,”士南皱了皱眉头说。

“哎呦,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士南先生!”连长官的嘴咧出了前所未有的宽度,清涯一看就知道他并不是急于褒奖,他肯定是想赶紧结束这无聊的宴会回家睡觉。

果然,被他猜对了。

在士南的带领下,连长官和清涯先后见了联合团十大议员,这十个人里几乎每个人见了清涯的态度都是几乎一样,不是说‘终于见到大英雄了’,就是‘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能力’,一类的假话。

当然也见了一群防卫科的战士和将军,对于他们的印象,清涯只记得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杀意,他们像野兽一样死盯着清涯,要不是连长官一直护着,清涯都担心自己没准下一秒就要和这个世界说拜拜了。

聊天热场之后,士南和他夫人去准备接下来的演讲致辞,这是宴会最无聊的环节。清涯和连长官无力地坐在甜品台上,一人捧着一个小蛋糕吃了起来。

“连长官,你说这宴会还有多久才能结束啊,”清涯望着酒店高高穹顶上的水晶吊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

“哼,按照他们往年的宴会来看,估计还得一会儿,领导都还没致辞呢。”连长官用勺子挖了一大块蛋糕送入嘴里,“以前我们起源的人从未出席过这个活动,今天这些人也就只是对我们礼貌礼貌,你看看现在还有谁管我们啊。”

清涯环顾四周,发现男男女女们都在各聊各的,根本没人把视线转向他们,端着酒瓶的侍者从他们身边来来回回,也都不曾瞥过一眼。这下他明白了,联合团邀请他们只不过是意思意思,难怪基地里都没大佬愿意过来。

“反正也没什么问题,在这边悠闲自在,还可以免费蹭吃蹭喝,”连长官丢掉手里的蛋糕纸,转身又拿了一块巧克力甜甜圈大口咬了起来。

“连长官你还真是好胃口……”清涯苦笑道,“不过我倒是觉得连长官你没什么架子哎,跟我以前的老师比起来,你简直就是学生们最正义的伙伴!”

“哈哈哈!那是自然,”连长官自豪地笑说,“我受不了那些烦人的规矩,做什么事情都必须要方方正正的,我才不干呢,我这随心所欲的心态,照样能把起源管理的有条不紊,稳稳当当!”

“那倒是,随心所欲这一块你说一别人绝对不敢说二!”清涯想起了第一次看见连长官对着汉堡大快朵颐的场景。

“还是我们的小朋友最懂我啊!”连长官一把搂住清涯笑道。

“我只是忽然想到了这点而已,”清涯撇嘴说。

“你莫非是在嘲笑我?”连长官后知后觉地瞪着眼睛问。

“我觉得可以把莫非二字去掉!”清涯开起了玩笑。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清涯和连长官闲聊了一会之后,会场里面开始响起不小的骚动。各方名流都把视线转向了高台上,在几阶白色大理石楼梯之上,士南先生随着缓缓响起的掌声,走到一座棕色的演讲台后面。

“呦老家伙要开始了,”连长官提醒清涯看向高台,“好好听听这老东西的发言,听完你就会明白什么叫做老油条。”

清涯笑了一下,随着连长官的视线看过去。士南敲敲面前的话筒,开始了致辞:“各位女士先生们,晚上好,很荣幸邀请到你们来参加联合团一年一度的庆功晚会,在这场晚会上,我代表议会联合团十位主脑议员,以及各部门全体人员,对你们表示最大的感谢。”

极其官方的开场白之后,会场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连长官哈哈大笑地鼓掌,扭过头来冲着清涯叫道:“像不像上学时校长开大会说的话?”

“那简直是一模一样,”清涯无奈地笑笑。

士南微笑地摆了摆手示意,会场里的掌声很快停了下来,可他没有立刻接着致辞,他低着头看着演讲稿顿了一下,就在这样一个瞬间,清涯全身忽然毛骨悚然,脑子里仿佛预感到什么一样,他觉得太久了,这停顿的时间也太久了,就好像在等待着什么降临一般。

令人毫无防备的事情发生了—一个极小的红点突然出现在士南的左胸上,清涯看见了!

“连长官!!看那!”他猛地指向士南,连长官也极快地反应到了,他二话不说拔脚飞跃,几乎以着地的俯冲姿态往高台上奔去。但是迟了一步,红点在士南的左胸口闪烁了一下,老家伙就立刻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会场忽然尖叫声大作,各界的社会名流也不顾礼仪姿态,抬脚就跑,搞得人仰马翻乱作一团,侍者被撞翻在地打碎了酒瓶,安保人员在一旁拼了命的高喊:“冷静冷静!慢点!”但是这种时候没人会听了,人们仿佛失了神一样,只顾逃窜。

连长官冲上高台,一把捂住士南冒血的左胸口,士南的眼皮猛烈地颤抖,还在呼吸,并没有立刻死亡。一旁的安保人员叫了救护车,连长官抬起头环顾四周,他的神经崩的死紧,想要最快找出附近的异常,因为他知道,杀手在行凶后一定会等到目标倒地后才离开。

他的眼神不断在会场慌乱的人们身上徘徊,他心里急切地念叨着:在哪?在哪?到底在哪?现场太吵了,他一时受到干扰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可他不能放弃,团长被袭是非常严重的事情,而且还是在现场有两名起源人员的情况下,如果不立刻找到凶手,他可能要面临更严峻的考验。

可是凶手到底在哪?他找不到!就在他没有办法准备回头照顾士南的时候。

清涯忽然跑进了他的视线,男孩阴着脸,双眼无比专注地死盯着某个目标,这时的男孩仿佛变了一个人,连长官愣了一下,赶紧随着清涯奔跑的方向找寻目标。

很快,一个头戴着鸭舌帽,脸上带着黑色口罩的男人吸引了他的注意。

男人仿佛察觉到清涯的逼近,他忽然拉开前方的人群,猛地向外跑去。此时连长官猛地大喊:“拦住他!拦住那个男人!”

酒店门外的安保人员反应迅速,立刻上前想要制止这个快要冲出来的男人,但男人身手了得,猛地跳起肘击,就把安保人员揍翻在地,跃下楼梯往另一条街跑去。与此同时清涯也不顾一切地跃下楼梯,朝着男人的背影猛追上去。

连长官想要追出去,可却被士南的手紧紧抓住,他觉得这是条件反射,他可能是士南的救命稻草,如果他执意出去,士南很可能就不行了,所以他放弃了。但愿清涯能够安全回来,他在心里想。

清涯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追这个人,好像身体里有某股强大的力量驱使他这么做,这就是异能吗?这就是支撑自己的想法去做事的动力吗?他忽然明白了,此时不管怎样他一定要追到眼前的这个家伙!

男人知道清涯还在后面追赶,忽然提升了速度,通过几条街道后拐进了一条漆黑的小巷,一直跑到深处,然后轻松地跳起抓住有两层楼高的铁架,往一幢房子的屋顶爬去。清涯赶到迅速,他看着男人就快要爬到顶端,不想让他就这样溜掉。于是径直跑到深处,一下飞跃上通往另一条街的铁门,抓住屋檐翻身上楼。

他在男人爬到楼顶前,猛地踢出一脚。这一脚正巧踢中了男人的脸,男人的口罩掉了,愣了一下,转身看向清涯,几乎烧焦的脸庞露了出来,即使路灯非常昏暗,清涯也能清楚地看到他那阴森可怖的脸,他忽然没了力气,瞪着眼睛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了屋顶上。

男人看到他这样立刻转头逃跑,没几秒中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猛烈奔跑带来的疼痛开始涌上心头,他的心像发动机一样猛烈地跳动,他觉得自己不能动了,稍微动一下都有可能当场死亡。

“这人到底是什么人,那张焦烂的脸,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在心里想。

连长官把士南送上瞬间传送救护车,返回会场,想要找到些蛛丝马迹。现场此时已经一片狼藉,酒店的清洁人员正在清扫地面,议会的人全走了,但防卫科的战士却来了很多,他们很多人在二楼商量着什么。连长官往二楼扫了一眼,随后停住,他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人,不过不敢确定。于是趁着防卫战士不注意,溜到了二楼。

他蹲在楼梯口处,看到那个同他一样有着光溜溜脑袋的男人,满心的疑惑:“唐镜明?他在这里做什么?”

不一会儿,防卫战士清场,清涯托着疲惫的身体缓缓走了回来,连长官站在路边,一看到男孩立马冲了上去。

“好孩子你没事吧!”他担心地喊道,但清涯没能回答,一头倒在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