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有人會期待邂逅什麼的。

邂逅,多麼美好的一個詞啊。對於我這種經常沉迷於虛假世界中的人更是如此。

它像只發生在另一個世界的現象一般。現實的貧乏,迫使我不住地往這個詞上塗抹着名為妄想的顏料。

其結果便是,越來越不現實。現實中的所謂邂逅感覺大多數像乾燥的黑麵包一樣,簡單直接,只是主動與被動要素的結合。更有甚者,還有人往上面塗上厚重的黃油。當然,這些東西的大部分其實與我這種現實貧乏者並無多大關係,畢竟我若持有達成這種邂逅的條件的話,就很難是所謂的現實貧乏者了。所以在這裡憤憤不平的,也正只是給邂逅一詞投入了過多內容與期待的我罷了。

但是現在,我正面臨著邂逅。

看,一個嬌小的女孩,正踮着腳在書架下拿書。由於她的身高,拿那位處於高位的書似乎相當吃力。這時候的劇情便淺顯易懂了:在她身後,將她要的書拿下來遞給她,然後說:“這本書相當不錯”之類的來藉此拉起話題,然後建立起聯繫最後互相留下聯繫方式。嗯,這個劇本的展開簡直完美。

但大家知道,如果不去演,那麼即使是再好的劇本也是不關你事的。於是我就在旁邊的自習桌上,默默地看着一個陽光型美男子迅速地將我預想中的劇本完美的演繹到底,現在兩人已經有說有笑地離開了。

我收回目光,將我的財經雜誌又翻了一頁。

天哪,那就是傳說中的邂逅嗎?鄙人竟然能親自看到這般場景,可真是……嗯?感覺其實意外地一般?

當然,感覺一般的原因我心裡還是有點數的。因為對於我來說,客觀來講,那種行為只不過是單純的搭訕而已。無論被粉飾成怎樣,在小說或動畫中的所謂邂逅,是難以重現於現實中的。而原因之一,便是缺少那種純粹感。

啊啊,這個公司果然倒閉了。帶着少許慶幸的心情,我連帶着打開了地方的新聞報紙。

嗯,剛剛那個陽光型男,目的性讓我感覺太強了。不過,誰叫他是陽光型男呢。女方看起來應該也很開心的樣子,畢竟是帥哥嘛。當然,如果有美少女跟我搭訕的話我也會開開心心地倒貼上去,所以我並沒有資格對別人說三道四。

但此歸此,彼歸彼,缺少純粹性的事實是不會改變的。這時應該就會有人嘲笑我:“你是不是太天真了,竟然真的想把虛構的東西搬進現實中?”這倒確實。知道為什麼剛剛那場邂逅缺少純粹性嗎?正是因為其發生於現實才缺少純粹性的。而我所追求的所謂純粹,也正是因為虛構才得以存在的東西。

但我並不否認現實中會發生純粹邂逅的可能性,我暗示自己只是無福無分見到而已。我相信現實並沒有殘酷到連重現一些虛構事物的條件都沒有,即使那可能性幾乎無限貼近於零。

最後便是由於我觀測不能,所以被我作出【虛構不得與現實相提並論】的觀點。矛盾否?可能吧。但不否認並不代表肯定,所以該矛盾區域充其量只是曖昧所以無需在意,重要的是觀點。最後我還是作出虛構難以重現於現實中的結論。原因也很簡單,畢竟理論上可以出現並不代表實際上會發生,比如阿基米德說給他一個支點他能撬動地球一樣,條件成立的話或許確實能讓他撬動地球,但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因為沒有支點。同樣的,對於我個人來說虛構就是不能重現於現實之中,原因也正是【我觀測不到支點】。

這時候衝動的人可能會按捺不住,就直接衝上來給了我一巴掌並罵道:“說那麼多為什麼你剛剛不一早就去幫那個女孩子?”

嗯,這個問題可以說問得好,也可以說問得不好。其實原因也很簡單:我並不純粹。

要知道,我剛剛就一直在討論何為純粹性,而這裡的對象並不只局限於他人,當然還有我自己。那麼遵循步驟,我再捫心自問一下自己:我持有純粹性嗎?然後我可以肯定的再次回答:我並不持有純粹性。至於理由,則是因為在那個嬌小的女孩試圖踮起腳嘗試取下書的那一瞬間,我就已經聯想到跟她一起討論給孩子取什麼名字的階段了。

所以我並沒有資格去追求所謂純粹的邂逅。雙手全都是污垢的人,怎麼去得到潔凈的紙張呢?不潔凈的紙張在目前並不能被我所接受,雖然我一張紙都沒有,甚至不曾擁有,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信念姑且還是留存於我心中的。可以說,這是本就殘念的我僅僅殘留的最後一點點的彌足珍貴的底線了。

對了,大前天的那個樓盤信息突然有些在意起來了。正當我在翻找桌上幾日份的本地報紙時,剛剛那位嬌小女孩拿着兩本書,就這樣毫無徵兆的小心翼翼地坐到了我對面的座位上。

“給孩子取名叫正男怎麼樣!”我踉蹌地站了起來,為了不留遺憾,我將未傾吐出的曾經對未來的冀望表達了出來。哦對了,女孩的情況也要考慮來着?

“突然間又在說什麼莫名奇妙的東西啊,表哥……”只見這位嬌小的女孩面帶不快且一臉無奈地看着我。

“而且!我剛剛被搭訕了欸!為什麼不來幫我解圍反而只在那裡傻笑着看戲?”她眼裡啜帶着許些淚花,十分生氣地前傾身子過來,壓低聲音向我責問道。

“欸?我剛剛傻笑了嗎?”

“有!絕對有!我剛剛悄悄望過來用眼神向你求救的時候我絕對看到了!”

“哦,原來如此,你把髮型換成馬尾了啊,怪不得我剛剛認不出你。”

“為什麼都高中了對女生的認識還只停留在髮型的階段啊?”她像是在看什麼無藥可救的東西似的看着我。

真是震驚,我萬萬沒想到剛剛討論了這麼久的對象竟然是表妹……

“不過也挺好的嘛,被帥哥搭話了,我可是在這裡這麼久都還沒被搭訕過的啊。”我見狀開始扯點話題矇混過去。

“才不好!你也知道我應付不來那些人的!”嗯,看著錶妹明明很生氣卻迫於圖書館的規矩壓制住聲音向我發火的樣子不知為何格外的有趣。

不過也確實,錯的是我這邊。由於表妹偶爾來我家幫忙做飯或幫忙做家務之類的,這次約見在圖書館的目的本來就是幫助一下從老家來這裡上學不久的她熟悉一下當地環境。結果沒想到她這麼快就遇到當地的“特產帥哥”了,而我也未能起到長輩的作用,真是失職。

“不過你不喜歡城市型的帥哥嘛?”但轉移話題還是要轉的。

“這是什麼莫名奇妙的分類啊……”她嘆了口氣,“而且也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那種搭訕我是真的適應不來,而且說到底還不是表哥你的錯啊!”

“是是,我有罪,是我的錯。而且被找到契機搭訕的你也脫不開干係吧?”

她的眼神瞬間黑了下來“……原來被從頭看到尾了啊,那麼你的行為就更加的惡劣了。”糟了,怎麼就火上澆油了呢。

“對了,你也稍微適應一下這種情況吧,畢竟這裡就是那種城市,想必剛剛那種情況你應該還會再遇到的吧。”

“感覺表哥你對這個城市的定義一定很奇怪……而且我為什麼非要適應這種東西不可?這裡不是圖書館嗎?而且我怎麼看也還是個學生,明知是這種情況卻還是要前來搭訕的人明顯就有問題吧?”額,剛剛那位城市型陽光帥哥應該也是個學生來着?

“那麼被搭訕時就強硬點中斷話題,正常情況下那些人應該都會識趣地撤了吧。”

“欸……這樣不會顯得有些不禮貌嗎……”

“這倒是其次,反倒是如果對方察覺到你有把對話進行下去的意頭,自然是將你默認為你也有同樣的意向吧,所以這種情況下只要強硬點中斷話題便行了,一般情況下對方也應該不會做出繼續糾纏之類的了吧,嗯,在一般情況下。”

“竟然重複了兩遍一般情況,這個城市,是不是有點危險……”她坐直回身子,嘆了口氣,“而且表哥你怎麼對這種事情意外的熟悉?難道你也經常去搭訕嗎?”

“怎麼可能,這種東西多看點書再多觀察一下周圍就能知道了。”

她一臉狐疑地看着我,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放棄似的閉上雙眼道:“嘛,我也不是有資格對錶哥的私生活說三道四的人,不過阿姨總是讓我說一下表哥的近況。嗯,你說該怎麼辦呢?”

“喂喂,這就開始用捏造事實來威脅我了么。”

“原本就是你有錯在先的嘛!那時竟然就這樣丟下我不管,表哥你簡直糟透了!”什麼啊,看來轉移話題作戰還是失敗了。

“知道了知道了,等下吃午飯的時候你帶路我請客,這樣的補償總行了吧?”

“既、既然你都這樣尋求諒解了,那麼如果我再不放下身段接受的話也顯得過於不近人情,所以這次的事情我先暫時擱置吧。”一開始像是受寵若驚般的緊張,隨後強迫自己心安理得地接受的表妹,最後心滿意足地翻開了手邊的書。

“對了,這類事情下次絕對不能再犯!”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她警惕地向我補充道。

“是是。”當然你換髮型的時候也要記得告訴我,我將這句呼之欲出的話語及時地默默咽回肚子里。我可懶得再次被她說教一番。

不過,這次出行請她吃飯這一事項原本就在計劃之中,這麼好搞定她也算不錯,還以為她會提一些更過分的要求呢。

我繼續翻閱報紙。窗外有點耀眼的陽光零散地映射在報紙上,雖然使得閱讀過程稍許不暢,但我也沒有挪動報紙位置,就這樣連帶着陽光繼續閱讀報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