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楼好高啊。

看着在身侧混凝土高楼上飞旋而过的一个个空调外机,他自暴自弃地这样想到。

其间还闪过几个连接高楼的空中回廊与突然穿楼而过的城市轻轨系统。总之,龙门的城市设计真是奇幻,规划师一定是喝了假酒,城建官员估计是童工。

他不记得自己有爬这么多层楼,虽然用囚徒训练法简单锻炼过,但他体能绝对没好到爬这么高还能战斗的地步。

这楼让他想到了大树,他则是刚刚从一个枝条爬上树干,而现在被大风吹飞的蚂蚁。

蚂蚁很坚强,从大树上摔下去也不会死。

那还真是既痛苦又可怜,他想。

蚂蚁不懂失去家人的痛苦,自然也不会知晓生命坚强的坏处。

“毕竟社会结构不同”——他突然想到了这句合乎“她”风范的回答。

喜欢读晦涩书籍的“她”,说起话来总是那么故作玄虚。

他喜欢她那种不懂装懂时拙劣的故作聪明,当她捧着旧书一本正经的时候,他就会陷在那个破沙发里,连连点头,却在心中暗暗发笑。

不知道她注意到了没,真可惜没问过她。

刚经过的那层楼似乎开有餐厅,几个排风扇喷吐着带有异国香味的白色烟雾,他把那看作是香烟的烟雾,吐出一口气。

她不喜欢烟味,但他很喜欢,还好烟不太容易得到,他们因此少了不少争论。

但就算他在抽烟,她也不会刻意改变两人的距离,只会露出烦恼的表情看向他。

可惜没问过她,除书以外还喜欢什么。

——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闪耀的群星与流动的光流,在贫民窟老旧建筑的间隙中,龙门市中心正在维多利亚河上闪耀。

——“我将创造一个,能让你们在阳光下抬起头生活的世界!”

他想到了那个人的演说。

他不太了解那些指代与比喻,能让那场演说如此深入人心,全赖那股轮胎燃烧时的恼人气味。

并不是被煽动,他是在自己极度冷静时,主动加人的。

——在她走后,他木讷地接过了那柄刀。

那柄刀现在还在他身边飞舞,反射的刀光与市中心的霓虹交相闪耀。

能和她生活在那样的世界里吗?

能再和她一起坐在沙发上,揪着那些无聊的问题相互争论吗?

他看着随他一同坠落的水珠。

那绮丽的反射光让他联想到天堂。

他不相信神。

但她相信。

——所以

主啊。

慈悲的主啊。

我偿尽了罪,该到您救赎的时候了。

带我归家。

主啊,

带我归家。

——

脆弱的蚂蚁

毫不起眼地落到了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