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警官是个逻辑性很强的人,但绝不是一个会讲故事的人,片面地追求时间顺序和追求因果关系,使得一个完整的故事被切割成各种各样的生活小片段。为了能更直观地感受当事人的感受,我决定将这些小片段用一条“线”串联起来:

小时候上学前,父母肯定会嘱咐我们要多交朋友,要和朋友好好相处。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那么幸运。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叫小幸,出生在一个平凡家庭,但在出生后就失去了平凡,因为她是一名聋哑人。读书能不能使一个人的命运变得更好?谁也给不出答案,但是不读书一定会使一个人的命运变差。父亲是公务员、母亲的蛋糕店的店长,小幸不用考虑读不读得起书的问题,她父母却需要多思考一件事情——读正常学校还是读特殊学校。

为了解决这件事,小幸的父母几乎将家族里的所有亲戚找来商量。我想那时候,小幸应该偷偷地躲在墙角,露出半个头,看着一群喧闹的人吵来吵去,却没有一丝丝的声音。也许她早就被告知自己听不到声音,也许因为她听不到声音,所以也无法向别人传递自己也曾无数次尝试过发出声音,总之一群人毫无顾虑地、畅所欲言地发表着自己的想法,没有愿意负责的人住持的“会议”终归是一场毫无建树的“会议”。如同三国时的谋士团,谁都不愿意承担责任,于是谁都不敢决绝地说出答案。最终还是由问题的提出者进行选择,消耗大量资源的“会议”只会变成“联谊会”。

在“无知的幸福”和“痛苦的前途”中,小幸的父亲用赌上一切的勇气选择了“痛苦的前途”,于是,不平凡的小幸像平凡的人一样上平凡的小学。我不知道那时的小幸的父亲选择时怀抱着怎么样的心情,只是隐约从他的话语中感受到他那时所用的勇气和此时的莫大痛苦,那颤抖着的话语仿佛在质问着自己当初那么选是对的吗?

对于一个小镇的小学来说,森林法则在那儿尤其适用,位于顶端的是打架能力强并乐于打架的人,中端是暴力集团小弟们,最后就是被剥削的阶级——不敢反抗、反抗失败的弱势群体。就像上下学时期,经常看得见一群小学生跑着从门口出来,对着远处某人大骂:

“XXX,我X你妈”

小孩子的恶意从来都不比大人的要少,少管所里关着的小孩犯得罪也不会比监狱里的大人们小。坏人和骗子都是天生的,是不管年龄大小的。特别在第二性征开始起作用时,接触“岛国动作片”或者误入小网站的人。在爱表现自己的年纪碰到十八禁的内容绝不是什么好事,就算没有任何表现,会“吃人”的野兽早已盘踞在他们心中。

总之小幸靠着中国人特有的、强大的忍耐力不怎么顺利地从小学毕业,当然这是我个人猜测的。关于小幸的小学生涯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无法从中年警官那儿得知详细的信息,只能通过自己的脑袋和经验来尽力地描述她可能遇见的黑暗。

上了初中,小幸有了喜欢的人。喜欢上那个人的契机是一次小幸被欺负时,他挺身保护她,很老套也很熟悉的剧情,效果也很显著。总之他们成为了朋友,小幸也单方面地喜欢上那名男生。那名男生也很和善,每次来找小幸玩时,都会不停地说着话,离别时会向小幸道别。时间一长,小幸就开始好奇他每次来找自己时,在自己身边说的到底是什么话。于是小幸通过写纸向他询问,他回答小幸“是一种让你变得受欢迎的咒语。”

不知道是不是他反复地向小幸念咒语的原因,上了初三之后,来找小幸玩的人越来越多,当然向她念咒语的越来越多。小幸理所当然地开始好奇,好奇他们在自己身边念叨的咒语究竟是什么呢?

此时的上天终于愿意为小幸打开一扇窗,工作步入正轨的小幸父母亲购买了助听器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她。当她第一次戴上助听器时,第一次感受到作为一名正常人的幸福感。满怀幸福的她将戴着助听器的耳朵藏在头发下,打算给她的朋友们一个惊喜。

第一个来找她说话的就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的那名男生。小幸一直都很想知道到底男生说的那个咒语是什么,就没有告诉他将助听器藏在耳朵下的事情。男生向小幸打完招呼,在她对面椅子下坐了下来,开始聊起了天。小幸第一次听见男生的声音,心跳加快,脸色泛红,努力地集中注意听男生到底在讲什么,平常生活的烦恼、关于某人的恶劣行为,某位老师的坏话。

很快上课铃响了,课间结束,男生坐回了位置。小幸的疑惑还是没有解开,因为男生全程都没有念叨过一些咒语,于是她决定知道明白咒语是什么值之前,不告诉他们真相。但是一天下来,找她聊天的人大多都是在自说自话,没有涉及到任何咒语或是和咒语有关的信息,这让她感到很疑惑,那个神秘的咒语究竟是什么呢?

于是,好奇的她告诉主动向自己的朋友提问并告诉他们大概的听清他们的讲话。出乎她意料,得知她已经听得到的消息的友人们,对她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他们非但没有开心,反而在流露出厌恶神情,有人斥责她为什么不早点说,有人一脸羞愧的离开,小幸像抓住救命稻草似地看向那名男生,男生注意到小幸的目光,低下头径直离开。

“为什么?难道变成正常人的代价是要牺牲掉友谊吗?”

小幸在心中不断地质问着自己,她实在难以接受这种结果,也实在想弄清楚为什么她非得在听觉和友谊中选择一样。是不是对她的一种整蛊?其实所有人都在背地里准备要给她的惊喜?她期待着这种结果,于是,她问遍了她认识的友人,想要知道他们的态度为什么差那么多,就像是约定好的事一样,所有的人都对她保密,都不愿意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故事听到这儿,我心里就有一些想法了。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听说过“破窗效应”,所谓的“破窗效应”是指一幢有少许破窗的建筑,如果那些窗不被修理好,破坏者就会破坏更多的窗户。当一个人开始装纳别人心里的垃圾时,周围的人也会将自己心里的垃圾朝那个人倾泻,这就是那所谓的“咒语”。但是人岂是那么容易将自己的垃圾倾泻给他人,只因她是聋哑人,听不见、说不出,又愿意和他人相处,所以才完完全全沦为他们的“垃圾场”。

后来的小幸想必也明白了这个道理,因此在她就读高中时,她将自己伪装成一名沉默寡言(从不说话)的女生。平安度过高中三年的她,实在难以装模作样地生活下去,难以忍受他人的歧视和可怜,更难以忍受父母的自责,最终没有选择继续升学深造,而是一个人搬出家生活。

以上就是一名叫做小幸的人,前十八年经历的简述。

我向中年警官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这名叫小幸的少女并没有丧失劳动能力……或则说做家务能力,为什么需要我来做保姆?”

中年警官透露出一股无奈的微笑,但是饱经风霜的脸没有任何的笑意,有得只是满满地愧疚:

“生而不养是为贼,我当了十八年的‘贼’,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我只能期待你……期待你能够带给我希望。”

该办事都办完了,我也算是接下了中年警官的委托,只要能让“那位”女高中心甘情愿回家居住,就能得到一笔不错的赏金,就算不能,光在哪儿做保姆也能拥有不错的工资。走出派出所,正值东方吐白。第一缕海风袭来,沁人心脾,迷迷糊糊的脑袋也清醒了不少。夏日未尽,秋日未至,正值海滨好时节,三两人家等不及初阳就早早下水。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昨晚经历的一切仿佛是一场噩梦,被这幸福的景色一笔带过,只留下一张写着地址的白纸。

三轮车作为重要证物,被扣留在派出所,要想去纸上的地址,必须得搭公交,幸运地是此刻正好是清晨的第一班公交车的发车时间。公交司机打着哈欠上了车,巡视一周车内,发现只有我一个人,不满地嘟起了嘴:

“起得早,赚得也少,也不知做了什么孽。”

没有人搭腔的话语是无法继续下去的,司机也很识趣地一声不吭开着车,中途有三两个人上车,似乎是去往海滨公园吃早餐,司机听到早餐两字“哼”地一声,又埋头开起车。

下了车,到了小区门口——方舟小区,很土的名字。根据纸上的地址,爬上三楼,再按照门牌标识,走了几步,终于达到。反复确认了门牌号码——303,是这儿没错。停在门口,心里不由得紧张,是因为有一份正经工作?还是因为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一名女生?不得已下,用上了秘传的咬舌头冷静法(危险动作,请勿尝试),待心情平复后,再拍了拍脸,使自己更加清醒。

“你好,有人在吗?”

摁了门铃后,我尽量提高我的声音喊道。虽然介绍我来这儿的中年警官提前用电话短信通知过,但还是得在意一下当代学生党的假期休息规律,万一对方还在睡觉,那岂不是我怎么喊都没用?做人毕竟不能那么悲观,还是得怀抱着积极的心态,例如如果对方真的睡到正午,我岂不是正好免去做早饭的麻烦,甚至还能再门口安心地睡上一觉。

上天显然不愿意给我一个那么好的如意算盘。门锁的声音传来,然后门被打开。一名身穿短衬衫、超短裤的女子出现在我面前,一头长长的秀发遮住了她的两只耳朵,看不清她究竟有没有戴助听器,不过能听到门铃和我的叫声,应该是戴上了,面容有些苍白,身体瘦恂。作为饮食不规律的同一类人,我一眼就看不出,她应该没怎么吃饭,或是靠泡面度日。

我伸出手,压低声音,使我的音线尽可能的柔和:

“你好,我是新来得保姆,想必你已经在短信上了解到相关情况了,请恕我以后多多打扰。”

不知为何,我突然变得很谦逊,宛如见到主人的小狗,难道是我自动将自己代入进了保姆这一身份了?不管怎么样,这对现在的我来说,是一份不赖的工作。她点了点头,将铁门打开了一些,示意我进去。

我顺手将门关上,进入屋内,环视一圈。泡面桶被堆在墙角,薄被子扭曲的身子躺在沙发上,笔记本电脑斜依在沙发的屏包侧,团子大家族的抱枕压着笔记本电脑,一袋开口的薯片被放在桌子,大瓶的可乐空瓶倒在地上。屋内也萦绕着一股泡面味。

女子很熟练地钻进薄被子里,将抱枕放在胸口,再把笔记本电脑放上去,开始打着字,这是典型的御宅族生活,既令人舒适又令人堕落。我没有出口规劝她的立场,更何况她已经摆出了一副防御姿态,这时候谁无论说些什么,都会被她视为有敌意的行为。于是,我开始对客厅进行打扫,动手到一半,一股倦意袭上,竟然不知不觉地靠着沙发背睡着。

恍然间,我被一双手摇醒。醒来时,看到女子先指了空荡荡的泡面箱又指了墙上的指向十二点的时钟(时钟居然还有电啊),然后拿起钥匙准备出门,看来她的意思应该是她肚子饿了,但是泡面没了,她要出去买泡面,要我看家。

“我要金汤肥牛味,当然合味道的最好”

我补充道,却被她白了一眼,仿佛是在告诉我有的吃就不错了。

趁她出去买泡面的这段时间,我将剩下的清洁工作做完,又将厨房好好整洁了一番。然后就深入卧室打扫,这间商品房是典型的两房一厅型,空出来的那个房间,被她当成储藏室。满是灰尘和箱子的房间,让我无从下手,转念一想这儿是自己即将要住下的地方,又耐下性子慢慢整理。令我惊讶地是,她看起来是个懒人,却能够很好的收拾东西。书籍、旧衣服被好好地分类装进箱子里,密封起来。我的任务也从收拾箱子里的东西和打扫房间,转变为摆好箱子和打扫房间。

接下来的重头戏,就是她的房间,我表面上虽然是名保姆,但我还是个功能健全的青春期猪头少年,对于进女生房间还是有着本能的激动。

打开门的那一刻,我被震惊住了,太简单了。一张床,一床被子以及桌面上有着少量护肤品的木制梳妆台,一个不大的衣柜静静地躺落在角落处。没有公主的温馨感,也没死宅气息,平凡又简单。对她的卧室进行简单的清扫之后,退出到大厅,瘫倒在沙发上。因为刚刚睡了一觉,导致现在失去继续睡觉的动力,旋即肚子发出了抗议的声音。我朝厨房方向叹了口气,刚刚清扫厨房时,检查过一遍冰箱——空空如也,现在就只能等她买泡面回来救急。

眼神无意间瞥见放倒在一旁的笔记本电脑,心里斗争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维持瘫倒在沙发上的姿势,不做多余的事。本来开工第一天,打扫时睡着,还让雇主去买泡面,已经是非常过分的一件事了,现在还想着窥探他人隐私,这样一个人真是太恶心了。

规矩的制定总伴随着打破,原则有时候也是这样,本以为可以一直保持,总会在某些诱惑或在无可奈何时被打破。一番挣扎下,我还是将她的笔记本电脑拿到面前,点开屏幕,屏幕并没有设置屏幕锁,可能是以往一个人生活养成的习惯。映入眼帘的是一份小说原稿——《大老师与户冢彩加的同居日常》(《我的青春物语是否有问题》中角色,大老师和彩加皆为男性),是一份同人BL(指男性同性恋爱)文。

我再三向各位确认一件事情,我绝不是那种有强烈好奇心的人。所以我看那篇同人文,不是因为好奇,而是单纯地打发时间,像是中午的最后一堂课,饿着肚子的人看起偷偷藏的小说来打发时间的那种打发时间。只是我没想到,明明是一篇BL文,在她的手下,竟然活生生变成校园恋爱喜剧,搞笑又不失感动。这真的很难令人相信,这么治愈的小说是出自一名生活不如意的聋哑人的手。

“哐当,咔”

安静的室内,小小的开门声和关门声都显得那么响。我抬起头,看着刚进门的那个人。也许是盯电脑屏幕太久了,一时间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我想任谁看到一名陌生人抱着自己的手提电脑,看自己的东西都会暴跳如雷的吧。难道我刚有工作就要被解雇了,虽然不算什么坏事,但还是尽量避免吧,万一以后去大公司应聘时,被面试官问到“为什么你履历上显示,你只工作了一天就被炒鱿鱼了”,那会让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的。

“小说写得超赞,我忍不住想跟你要签名了!”

我并不是为了工作而说这番话,好吧,工作因素只占百分之九十,不,是百分之十。她像是从来都没有被人当面称赞过似地,或则没有在很生气地情况被称赞过,耳根连着脸瞬间红了,表现的有些别扭,直接无视我,开始煮水准备泡泡面。

这种情况下,我也不可能地继续不知廉耻抱着笔记本看小说,起身帮忙做泡泡面的准备工作。竟没想到第一次工作就遇到这种神仙雇主,难道是因为我前十八年的运气都用在遇见这位神仙雇主上?

一切都准备好,只等水烧开。她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手中抱着团子抱枕,眼神飘忽不定,时而看向因为没有椅子,坐在地板(幸好拖干净了,不对!相对于地板,明明是我的裤子更脏)的我,时而看向被放在桌子上屏幕朝着她的笔记本电脑。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将纸笔推到她面前:

“抱歉,我并不会手语,如果有什么想说些什么,不妨写下来。”

她的脸上在一瞬间流露出悲伤的表情,转眼又恢复平静,拿起纸笔写着什么。我一开始以为她是因为我不会手语的无用而悲伤,但看了她写的字,我才明白,她悲伤源于自己被认同。终于有人不会高高在上地歧视她,也不会自以为是地同情人,而是真诚赞美她的优点:

「原来你知道我是不正常的人。非常感谢你能喜欢我的作品,希望你能多多指出我的不足。」

“没有的事。我叫风凉、风凉话的风凉,是你父亲请来的保姆。你的小说写得超棒,虽然是BL小说,但是我看得很有趣。”

她听到BL两字,脸红了一下,迅速在纸上写起来,再递给我:

「易小幸,以后请多多指教。」

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我在来见她之前,就曾无数次地想象,一个不断被社会伤害的人,是不是应该性格偏激,说不定心理还有些问题。但她营养不良的脸上,挂着淡淡地笑意,恭歉有礼的态度,使得我一瞬间有了我才是这个房子的主人,她是保姆的错觉。

厨房传来水沸腾的声音,易小幸起身准备拿泡面,被我一把摁住。她一时间不知所措,露出一脸惶恐的表情,即抗拒又尝试着想接受(别搞得我像诱拐犯一样):

“那个啊,你看,今天不是认识你的第一天嘛,而且也是我有工作的第一天,所以啊……我想请你吃饭,不知道答不答应?”

苍天明鉴,我是真的看得看她可怜,也有看在她小说写的好的份上,最重要的是我可是保姆啊,连雇主的饮食都照顾不好,那怎么行。易小幸深深地叹了口气,犹豫了会儿,点了点头,收起手机,将小本的本子和着签名笔放进口袋。我怀着成功拐骗小女孩(其实是同龄人)的心情,带着她前往外面的餐厅吃饭。

在此,我想劝各位的一件事时,大家以后约女生出去吃饭,一定要先带她们去甜点店,再带她们去饭店,否则你根本想象不到她们的胃口有多大。虽然不乏有真的胃口小的女生,但奉劝诸位莫要尝试。或许各位在想,先吃甜品和先吃饭,难道不是一样的吗?

不是!俗话说女人的有两个胃——吃饭的胃和吃零食的胃,实际上是错的,女人的胃应该像杯子一样,为什么那么说呢?当一个杯子,最先放入小石子,之后就能够放进细沙。如果一开始放的就是细沙,则无法将小石子放入杯中。女人的胃就是这样一个东西,装完饭能装甜点,但装完甜点就不能装饭了。

我看着开心吃着冰淇淋的易小幸,心中默默地吐槽,谁敢相信这样一个瘦弱的女生竟然一个人吃完了四人份的火锅,然后还对街边小吃伸出魔手,最后停留在甜品店内。虽然我确实是说了我来请客,但这个样子的吃法,我可能今天之内就倾家荡产了。

于是,我疯狂地向她暗示是不是到了截稿日,或是到了同人文更新的时间,需要回去好好写作。她向我微微一笑,让我背后冒了一层冷汗,手指指着菜单上几样甜品。

服务员将甜品全部上齐,她在手机上打着字,然后拿给我看:

「今天不更。」

“……”

这是让所有读者都深恶痛绝的一句话,当然仅限于有人看的作品。

她又在手机上输了字,再拿给我看:

「毕竟今天是在约会。」

“请注意用词,不要说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话,我们才刚认识,谢谢。”

易小幸听完我的吐槽,露出微笑。说真的,女生的笑容是一种对男性宝具(《fate》系列游戏中,作为一种超必杀存在的概念,分为对人宝具、对城宝具、对界宝具等),杀伤力一定是MAX。

“偶尔偷懒还行,要是太久没有更新的话,读者可是会把你给忘了的,你的作品就会失去人气,不得不阉割。然后某个不幸的人不小心看得你作品,觉得很不错却因为是阉割版伤心半天。”

她丝毫没有想要理会我,一心在扑在甜品上,我也得以近距离观察女生在吃甜品时的动作。她似乎在思考着,手中的吸管在不断地扰动杯子里的冰块。良久,她用手机打着字,再递给我:

「约会中的女性是不是都应该这么做啊。」

“不知道,我也没约过会。”

她脸色露出嫌弃的表情。

“没跟女生约过会,很抱歉哦。再说我是保姆,不是三陪牛郎。”

她一脸无趣地看着窗外,我也顺着她的眼神看向窗外。昏沉的夕阳替代了原先高高在上的夏日,沿街的小贩子开始也停下了吆喝,坐在椅子上专心的玩起手机。

“我要去准备晚饭了,你吃完就先回去吧”

她点了点头,我将账单拿过来,去柜台结了账,顺便问了问最近的菜市场在哪儿,瞄了一眼还在吃着甜品的易小幸,出发买菜。

菜市场离我们住的小区不远,我径直走向蔬菜超市。目前为止,我只会做“三菜一汤”——番茄炒蛋、韭菜炒鸡蛋、番茄炒西红柿以及番茄韭菜鸡蛋汤。这是一份让别人看起来很丰富的菜单,实则我究竟要做些什么,很显而易见。但从今天开始,就得学习新的菜式了。咦,当保姆好麻烦。

买完菜,回到公寓,摁了门铃,没有人回应,担心是不是门铃坏了,又敲了敲门,心里暗自想到:“早知道应该配一副钥匙,免得每次都在门外傻站着”。不知道是易小幸没听见还是仍在甜品店吃着甜食,总之这门暂时是打不开了。

等得久了,心情就不免烦躁,特别是没有事情能够打发时间,我只能轻轻地踹着门角,表达不满。隔壁传来些许的争吵声,打砸声,然后门被打开,一个初中模样的男生从门内出来,依靠在墙上,一双死鱼眼挂在脸上,脸上有被玻璃碎片划伤结成的血疤,一副死水般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里面的争吵在继续,声音也越来越大,男生准备起身离开。

“你准备去哪?”

仿佛看到以前的自己,竟然不自觉地叫住他,他转过身和我对视起来。

“你不该逃避的,做些什么吧。”

他淡漠的神情像极了断尾逃生的壁虎,为了逃避危险不惜舍弃掉的重要东西。父母不合时,如果将蹲在角落发抖的防御行为称之为初期症状,那么冷漠的表情和绝望时事不关己的态度就是晚期的表现。

“管好自己吧”

他留下这句话,消失在楼梯的转角。我也没想要继续留下他,甚至在为叫住他而后悔。也许我们不该参入别人的人生,对别人的人生提出建议,让他们自己去体验失败与后悔,才是正确的,完美的人生才有缺陷。就像天下的父母都在做得为孩子好的事情,期望孩子能成为完美的人,但是出来的结果往往不尽如人意,是谓堵不如疏。

这种麻烦事,以后还是尽量避开。

我看着隔壁生锈的铁门,心里很不是滋味。

隔壁的争吵和打架声,总算停了下来,天也完全暗下来。楼梯间的灯光时而亮起,两三只蚊子在我身边打转,手脚被也咬满了包。正对面的屋子依旧没有亮起光,可以确认,她是真的没有回来。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是那名初中男生,我失望地叹了口气。紧接着易小幸的身影从转角处出现,久旱逢甘霖般,想像电视机里面演的那样,跑上前去一把抱住她,大喊,我的救星啊,无论怎么想我都不可能做到那样,于是挠着被蚊子盯的包向她打招呼

“早啊”

初中男生不满地瞥了我一眼,然后打开门进了房子。

你绝对是以为我在跟你打招呼吧,臭小鬼。

易小幸似乎挺喜欢我被虐待还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微笑着把门打开,还做出请的手势,我重重地吐了口气,把放在地上的蔬菜拿起,径直去向厨房。本以为今晚可以好好做一份晚餐,结果打扫时不仔细的问题终于显现出来——煤气耗光了、厨具也不齐全以及没有米。

一番折腾下,终于用电饭煲煮出番茄韭菜(少了鸡蛋)汤。我承好汤,放到桌子上,易小幸也将手中的笔记本电脑放下,认真的喝起汤。

忙碌的一天总算是结束了,不成熟的雇主和不成熟的保姆相处的一天也濒临结束。也许正因为雇主的不成熟,才会出现今天的闹剧吧,成熟的雇主应该早在我睡着之前就把我解雇了。

夜已渐深,易小幸早早回房睡下,我因为连换洗衣服都没有,借了条浴巾又等易小幸回房睡觉才去洗澡。不大的浴室,花洒放的位置不高没法子,淋遍全身,有生之年让花洒能够淋遍全身的梦想破灭了。脱衣服时,从口袋搜出了一张写着这儿地址的纸条,昨日发生的一切,仿佛已是被尘封已久的历史,顺手就将纸条扔进垃圾篓里,开始洗澡。

时间过得比上学时还要快,日常在浑浑噩噩的插科打诨中过去,买了几本推理小说,打发时间,被易小幸看到,很快便被吸引住了,导致有近一个星期没有更新她的作品,尽管我对此事很是担忧,但她一直表示无需担忧,我也不便过多介入。至于那份委托,目前来说并没有半分想要去做的想法,小日子过得挺好的,何必急着去打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