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行日志,第173天,跃迁已到达诺顿星系,修正航0.2度。天鹰座号上的包裹情况安全,距离地球4351光年,预计航程剩余时间还有23天。以下是个人附注时间。窗外除了跃迁时的力场,这之外我看不清黑暗以外的任何东西。食物补给剩余不多,但预计可以支撑到航程结束,如果中途不出现意外。这几天工程师反复报告航向指示器的参数出现异常波动,然而找不到任何原因,虽然这并不影响大体上的行程,但这让我心里隐隐感到不安。舰长这段时间行踪有些违反常理,除了每日的数据汇总报告时他会出现,其他时间都把自己锁在舰长室,全由大副代替其操作和指挥。我希望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我会在之后继续记录航行日志,完毕。”

22世纪,环境污染,种族歧视,宗教冲突,毁灭性的大范围战争把地球摧残殆尽,好在我们已经有能力离开地球。当然,这些事对于我来说也是非常非常多年前的事了,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庆幸我生在了毁灭后的年代。地球曾经是人类唯一的栖息地,现在虽然经过重新建设,但是只是作为政府的主要中心以及一个重要的港口基地而已。

拉夫特级天鹰座号重型跃迁运输舰是我工作多年的地方,我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有脚踩过真实的陆地了,虽然我的工作只是成为维持这艘巨大怪物运作的3300个人的其中之一。之前只是作为矿物运输船在邻近星系工作,然而在半年多之前,却接到了这个奇怪的运送任务,只是为了运送一个用二十米密封箱保存的神秘玩意,却几乎用上了这艘怪物的极限航程,这是我之前从未遇到的情况。并且,以往的运输会定期让仓库管理者进行清点和对货物是否受损进行检查,这次却直接把管理仓库的人员在出发前扔在了地球,换成了一队军方接管了仓库的管理,任何人都不得进入。所以你总是能看到与身穿蓝色便装制服的我们与身穿深黑色的三级危险区域防护服的军方在过道上行走的不和谐场面。任何人都心里清楚这次的任务以及货物是政府安排的,然而没人想去好奇这货物到底是什么,或许是军方,政府新的灭绝武器,也许是打算新一轮的战争。当然这些都只是正常的猜想,但如果真的去了解,那好奇的人就会在政府的公民表上永久地被抹去。

我今日的任务是检查下层培养舱里的种植物的数据是否正常,这是重要的工作,毕竟这关系到食物补给出现问题时几千人的吃饭问题。

氧气饱和度,正常。矿物质渗入浓度,正常。模拟土壤结构数据,正常。

当我一个个检查数据时,突然一阵剧烈的头痛让我直接昏了过去,那种感觉就像是大脑被人撕裂,然后直接让你休克过去一样。再次醒来的时候,不出意外的我是在医务室。一开始我以为自己是得了什么突发性的疾病,然而医生告诉我,他没有检查出任何的病变异常,甚至他的检查还得出我的细胞活跃度非常高这一结论。然而,我知道完全不应该是这样。虽然我心里十分不安,但我只能放下手头的工作,拿好医生给的药暂时回到生活区休息。我内心不安的原因不是因为医生检查的结论,而是在我昏过去的时候,我很确信我应该看到了什么,至少在那么一瞬间,我想我看到了什么画面。但是现在醒来后,我却什么东西也回忆不起来,只是单纯的记得这件事。

晚些时候,医生过来询问我的身体情况,是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用自己能想到的最好的答复回答他那些听起来很专业的问题。这时候房间的灯突然熄灭了,大概是区域的电力系统的小问题,过一会就会恢复,毕竟这台怪物也很多年了。但是一直问我问题的医生却在黑暗中陷入了沉寂,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随着黑暗的到来。我想大概是他有些不习惯,毕竟这种问题只会在员工休息区发生。为了缓解这种尴尬的气氛,我试探着说点什么来继续聊天。

然而,在黑暗中回应我的,不是人的声音,是一阵能扯碎人耳膜的嘶吼声。几十秒前,在我面前坐着的是一位医生,然而现在我却不敢确定在黑暗中隔着我只有几十厘米的到底是什么。即便我对生物学没有过任何的研究,但只是靠我的直觉也能很清楚的明白,那绝对不是人能够发出的声音。我下意识地往后退,可是我还没有适应这黑暗,莽撞地后退让我从椅子上滚落,失去平衡地摔倒在了地上。因为紧张和恐惧,我在黑暗中看不清任何东西。地板也和平时不一样,传来了一种湿滑温暖的触感。伴随着浓烈的腥味,我的大脑在之后的几秒内明白了,这是血液。但是一切都晚了,一种恶心的触感缠绕上了我的小腿,并且在不停顺着往上。被包裹的部分随机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然后便是麻痹感,或者说我已经感觉不到那部分了。我知道有什么恐怖的事物缠上了我,这一刻我甚至思考不了任何的可能,只是单纯的想从这其中挣脱,即便我可能已经没有双腿了。

这时候,灯光像是想要加剧我的恐惧一样,开始一闪一闪的。在这一闪一闪的昏暗灯光中,我看清了那是什么。一开始我认为在我对面的并不是医生,然而我错了,其实袭击我的就是医生,这一点我是从那团肉上半部分仅剩的半张人的脸皮判断出来的。我无法形容这是什么,但这显然就是医生的躯体,只是肢体以及骨骼完全畸形地排列了,肌肉组织还有内脏完全分不清内外顺序,本该是下腹部的位置正吞噬着我的躯体,一开一合的动作尤为明显,头颅位置我能辨别的五官就只有嘴,虽然我认为现在下半部分的东西才算是真正的嘴。

在黑暗的宇宙中,我工作了这么多年,想过许多可能死法,但像现在这样的情况,绝对不是我想要的。我大声尖叫着,希望有人能帮我,但是房间的门一直紧紧地关着,没有任何外面的人进来的迹象。那怪物顺着我的大腿,到小腹,一直往上吞噬我。我抱着能抓住的任何东西,用最后的力气发出叫喊声。

“瞳孔开始复原,有收缩的迹象,对强光有反应。”就像只是一场噩梦一样,我感觉瞬间被拉到了另一个地方。非常意外,这里,是医务室。我从医务室又醒了过来。我看着自己的腿,小腹,一切的东西都在,可能真的只是一场噩梦而已。我看着一直在记录报告的医生,我死死地盯着他,我害怕他和梦里一样,突然又变成那样的血肉怪物。一会他注意到我在一直盯着他看了,他只是问了一句:“有什么问题需要我帮助吗?”我长叹了一口气,说没什么。医生只是一边写报告一边告诉我,我昏迷了差不多一个星期。我有些惊讶,但也不觉得奇怪。要说一场梦的时间,我有睡过半年的,当然那是跃迁任务的时候。

我拿着医生给的药,打算离开了。这时候医生在我背后说到:“虽然我没检查到任何异常的病变,不过你昏迷的时候,我检查到你的细胞活跃度很高,你最好之后再来复查一下。”

我在门口停留了一下,然后离去。在停留的那一瞬间,我感到了莫大的震惊,这些话,还有手里的药瓶,好像都跟我梦里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