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余的两天,云天挨个挨个的拜访了所有认识的前辈,从小玩过的玩伴,终于到了第三天,云天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发。

今天王小宇特地请了假,来为云天送行,王圭抱着王玉珠,静静的看着云天,明亮的眼睛中却是满满的不舍。

离别之际,千言万语都憋在嘴边,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王圭摸了摸云天的头,递给其一块玉佩,道:“云天,去六合天院之后,一定要勤加修炼,将来出人头地,也好为小玉做一个好榜样哦。”

王玉珠泪眼汪汪,用手逛了逛眼睛,道:“云天哥哥将来一定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小玉一定会追上云天哥哥的!”

云天接过玉佩,对王圭点了点头,重重的嗯了一声,又对王玉珠笑了笑,道:“会的,小玉一定会追上云天哥哥的,小玉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要保护好叔叔阿姨,知道吗?”

“嗯嗯!”王玉珠急急点头。

王小宇拍了拍云天的肩膀,正色道:“云天,将来当你走的累了,倦了,王氏,永远都是你的家。”

昊靠在门栏上,一直在一旁看着这一切,若有所思,很快理了理情绪,道:“云儿,走吧,我带你去渡口。”

云天立刻转身,闭上眼,不断的深呼吸,眼里虽泪光冉冉,但仍是用力挤着,不愿流出,只怕一滴泪下,便是如洪水决堤,一流不止。站立稍许,沉声道:“圭阿姨,小宇叔,小玉。我,走了。”

从进入王家,成长十数载,到如今离去,其中眷念,无言,难言。

小山坡上,大崂树树叶微微颤动,随风摇摆,似是为陪伴自己数载的调皮少年,为云天,送行。

昊牵来一匹马,带着云天,于路上奔驰。

昊打破沉默:“伤心吗。”

云天不语,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才是对的。

昊又说道:“他们性命无虞,总有相见时。你还没有真正经历过真正的生死离别,便不要因为这一次无关紧要的离别,而波动情绪。”

云天拍了拍自己的脸,稳定了一下情绪,问道:“父亲,可以告诉我母亲的消息了吧。”

昊没有回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黄色锦囊,递给云天,道:“等你修为到了,打开它,里面有你想知道的一切。”

云天接过,用力扯了一下封袋小绳,只感电流穿过,手顿时一麻。

“现在的你还打开不了它,等你更强一些,再尝试吧。”说完,昊一派马腹,马长鸣一声,加快了速度。

接下来,一路无言。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父子二人离仙家渡口越来越近。

仙家渡口通常不会设置在城内,而是设立于郊区。同时,因为每一处仙家渡口所运行的成本不低,所以不可能每个城市都设立渡口。浩日城作为一个中等城市,附近能设立仙家渡口不光是因为地处郊区,也在很大程度上临近皇城而沾了中庭皇城的光。

渡口为了容纳不同地区的渡船与载具,往往都会建的很大。就那浩日城附近的这个来说,占地百里,有水路,陆路,而在其上空,更有不少浮空渡船在云端中漂浮,依靠公输家所造“天锁”让渡船不会因空中气流而脱离渡口。

除却路经皇宫和战略要道以外,渡口往往盘查不严,只需要交些玄币,做些记录,就可以搭乘载具云游四方。至于安全问题,基本无需担心,因为每一个仙家渡船运行的第一个条件,便是拥有的组织需要派遣一个起码八阶的修士或者武道宗师来镇守。

快马加鞭两个时辰,正午十分,父子二人终于到达了浩日城的渡口。

昊与云天下马,丢给了云天一个玉牌,道:“去天路上船,过关卡的时候亮出这个玉牌就行了。”

云天接过玉牌,玉牌皆由至纯之玉打造,捏在手中,竟然有一种血液加速的感觉,牌上有金字刻有‘十一’字样,而中间则印了一只金色狗头,狗头边上划着十一道金纹。

昊眼神依旧沧桑,没有言语,一只手放在云天脸上,直直的看着云天,道:“你和你的母亲,真的很像。”

云天想握紧昊的手,但在那之前,昊就已经放下。

昊取下了自己的项链,为云天佩戴上。

项链由一块大拇指大小晶莹剔透的蓝宝石和一根看起来灰尘仆仆的白绳组成,但是,昊取下项链时,绳子跟着扩大,而项链戴在云天脖子上时,绳子又接着缩小,刚好到心口处。

见项链大小变化合适后,昊轻声道:“这是你母亲留下来的东西,要好好保管。”

云天听罢,仔细端详着项链,低声道:“母亲.....”

“好了。”昊端站正,取下背上的斗笠,戴在云天头上,道:“剩下的路,该你自己走了。”说罢,上马回程。

云天目送昊的身形快速消失之后,调整了一下情绪,进入渡口。

云天不知道,从此刻开始,命运的齿轮开始悄然运转。

云天也不知道,在昊斗笠离身的一瞬间,一股无形气机突然爆发,威势之大,席卷全城。

西幽,西边有一片片枯寂沙漠,万籁俱寂,能在此处生存的生灵大多是极恶之辈,必杀之兽。

沙漠最里处,则是一座座黄土山脉,这里,是众多遗留人界的魔族后裔聚集之地,也是被各地追捕而被迫躲藏至此的恶人的庇护所。

这里,不存人性,不存道义,唯有力量,才能生存下去。

这里,被正道生灵唾弃,儒家眼中的荒蛮之地,道家眼中的极恶温床,佛家眼中的人间炼狱。

这里,被称为:荒蛮鬼域。

鬼域身处,一座魔族云集的古老孤堡中,一个伟岸邪祟的身影,睁开了眼。

邪影用如同恶鬼般令人不寒而栗的沙哑声发言:“二十年了,终于出现了,组织刺客,快去跟踪。”

“目标持续移动,似乎躲进山里面了。”

“哈哈,天助我也,天魔卫,调遣四个魔王,前去围剿。”

“昊天啊,昊天,今日你必命丧黄泉!”

“请乘客们按号牌进入相应的客房休息,三刻之后,本渡船将启程,前往六合天院。”

播报员清亮的女声响起,云天看了看自己的十一号牌,将其挂在腰间,前往渡船船头。

整个浩然疆域四面八方虽然都有始皇钦点的圣兽坐镇,却不会统一听令于中庭,而是各有各的信仰,再依其立国存世。文明不同,交通工具也不同,就说那西幽,他们的仙家渡口所用的长途载具,最常见的便是岳龟,岳龟如其名,本体是一只巨大的乌龟,这种乌龟寿命极长,且生长奇快,若是喂养得当,不出百年,便可以生长至十数里大小。这个族群生性温和易驯化,但天生缺少灵智,所以只能逐步沦为人族的交通工具。据有关记载,中庭神山泰山之下,便镇压着一只岳龟之族,但不方便考证,皇室也封锁消息,阻断猜疑。

东洋邻近天海,内有鲲鹏,鲲鹏生下来便长百里,鲲鹏一族更与东洋天道门订下契约,每隔一段时间便派出一只青年鲲鹏作为交通工具,游历天下,增长见闻。而据称,东洋有一道子,坐下鲲鹏身长万里,于云霄中自由穿梭,不知是否为真。

而中庭与南宇亲近,有公输家效力。

公输家擅长甲术,制作各种精妙机关,名誉冠绝天下。而飞行渡船,就是公输家作为进入中庭皇室的敲门砖。飞行渡船大多以仙家灵木所制,再以神铁加固船身,以天玄母晶为驱动能源,使其可以在云端中飞行。其中,天玄母晶为正气山脉百年一出的极品矿藏,价值不菲,也因此使得每一艘飞行渡船造价皆为天文数字,更被层层保护,视为战略性资源。

飞行渡船的名称皆以制作者指定,不容他人更改,而云天所乘的飞行渡船,则名“溯洄”。

云天此时戴着斗笠,从船尾登上溯洄,于人群中穿梭。

过道很大,足有三丈宽,乘客也都很有礼貌,下船的贴船边走,而上船的则是靠船内往前行。而越往前,过道便越窄,渐渐只有不足一丈宽,料想是因为号码越往前,所住的房间便越好,人也就越少吧。

临近船头房间,有一处空出来的接待处,一排侍女整齐的站在椅子上,齐齐看向云天。

每一个侍女所在位置上都有一个号牌立着,而十一号牌的少女看到了云天的腰牌,径直走了过来,弯腰施了个万福。

云天斗笠下的脸微微一红,顿时惊慌起来,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点了点头,道:“请带我去我的房间吧。”

侍女掩嘴一笑,道:“随我来吧。”

云天走后,身后侍女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你看那孩子的反应,好可爱哦。”

“唉,可惜有戴了个斗笠,看不清容貌,要是帅的话,真想包养他。”

“喂,注意点,能在这个时间段上船的少年人,大都是前往六合天院进修的天才,而能来头等房间的,不是有钱,就是有后台,都不要太放肆了。”

“哎?又有人要来了,快快快,姐妹们都站好。”

过道很长,走了几分钟,侍女一声不吭,云天想打破尴尬,随口问道:“敢问小姐芳名。”察觉失言,便捂住嘴,不再言语。

侍女笑了笑,施礼道:“小女子名为如玉,公子不必太过拘谨,从这里到六合天院需要三天,接下来将由小女子照顾公子起居。”

云天还礼道:“那便有劳了。”

过道很窄,但不妨碍云天与如玉并肩而行,而在与如玉的交谈中,了解到很多事情。

第一,这艘渡船乃是六合天院私有物,溯洄是三艘中的其中一艘,另外两艘,分别叫段峪和离渊。三艘都只在中庭运行,于每年夏至时节在中庭四处运载新生来到六合天院进修,每次来回三波,而这一次是最后一波。

第二,因为渡船运行需要催动天玄母晶,而天玄母晶所散发的能量余波可以辅助修炼,公输家便以甲术修建渠道,使得从船头到船尾,越靠前,房间内所充沛的母晶玄气便越浓郁。

第三,算上船员,船上能载三千六百人,由船头到船尾从一字牌号,取十二生肖代表,每一生肖按排序而刻有一道金纹,即越靠前,金纹数量越少。先不说号牌本身代表的价值,单是其号牌本身具有的增进修为的能力,便已价格不菲。前十二号为头等房位,二十八星宿为上等房位,三十六天罡星为中等房位,七十二地煞星为下等房位,其余房位,皆为次等房位,无丝毫玄气侵染。

而云天手上的,便是十一号牌,代表生肖为狗的号牌。

不是因为代表的号牌是狗而感到奇怪,而是脑海里莫名有一种映像,说不清,道不明,但反正就是觉得奇怪就是了。

大概是马上就要离开生活多年的土地,有了乡愁,虽然有姿色不俗的如玉在身边,但云天毕竟还小,不懂欣赏,有些闷闷不乐。如玉眼色极好,但正当如玉打算逗一逗这个孩子,开导他时,只见见迎面走来三人,刚好挡住前路。

云天皱了皱眉头,开口道:“可以让一下吗?”

三人中,左边人身穿朴素布衣,是侍者装束,右边则是一位与如玉职责相同的侍女,中间一人却是身着勾勒复杂花纹的华贵紫袍的青年,轻轻的把玩着手中的扇子,一脸鄙夷的看着云天,讥笑道:“哪来的乡野村夫,走错地方了吧,这前方可是十二生肖头等房位,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如玉拦在云天身前,喝斥道:“怎么说话的,这位公子也是拥有号牌的,我希望你放尊重点。”

云天听完后,取下自己的号牌示意身份。

见了号牌,紫衣男子面色不改,嘲讽道:“十一号狗牌?只能居住区区末等房位的小辈,也想得到我的尊重?侍者,把号牌亮给他看看!”

男子身旁的侍者取出一个玉匣,打开,内中一个号牌流光溢彩,三道金纹,代表生肖为牛的号牌。

紫衣男子得意洋洋,侍者也是一脸讥笑之色,侍女一脸难堪,不知所措。

见对方如此傲慢,如玉身体一倾,但被云天拉住手臂,示意不要多做争论。

只听紫衣男子扇子一开,呵呵笑道:“小辈就是小辈,没有家长陪伴,想必,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野种吧。”

生母受辱,内力如涛,云天眼神一凛,攒指成剑,一步踏出。

云天感到一只温和手掌搭在自己肩上,将汹涌的内力强行压下,心境也瞬间归于平和。

惊讶间抬起头,一名身着黑衣,一头干练白色短发的男子对着自己摇了摇头,大步向前,立于云天和如玉身前。

紫衣男子身边侍女见状,往回退了一步。紫衣男子浑然不觉,趾高气扬,说道:“怎么,你是他长辈?想为他强出头?”

黑衣男子见到侍者手持盒中的号牌,问道:“阁下可是中庭云岭山中人?”

紫衣男子合扇,道:“正是。”

黑衣男子又说:“听闻云岭山山主云于兴,有一后人云雨卓,天资卓辉,到了适合年限,要前往六合天院进修,而这个人,就是你吧。”

云雨卓来了兴趣,回答道:“是的,敢问阁下于家父是旧识?”

黑衣男子摆了摆手,身形一闪,将号牌取到手中,云雨卓一惊,还未来得及开口,只觉自身浮空,与侍者一起坠下船。渡船虽高,但还未起飞,距离地面不过十丈,云雨卓与侍者摔落在地,接着房内包裹也被丢了下来,散落一地。

云雨卓愤恨的看向上空,大声道:“卑鄙之徒!报上姓名!我云岭山必与你不死不休!”

只听上方一句浩然声落下,云雨卓听闻后,立刻闭嘴,面如金纸。

“六合天院,玄子座下,洪宇,欢迎贵山门随时来与我决一死战。”

船上,洪宇说完,将虎牌丢给云天,道:“少年郎,多出来的虎号房,就由你来入住吧,如玉,带他入房,其中费用算在我头上就好了。”

如玉弯腰施礼,作为回应,云天亦抱拳以敬。洪宇微笑的摆了摆手,将虎字号牌丢给云天,见后者匆忙接住后,便径直往前走,进入“鼠”字房位。

云天看着手里的虎字号牌和狗字号牌,为难的看着如玉。

如玉微笑道:“到达六合天院后,将号牌交给我,就会将房费退还的,公子不必担心。”说罢,如玉示意,让云天与自己一同来到虎房门前,将虎牌往房门一靠,房门立刻开启,云天顿时感到一阵汹涌的玄气扑面而来,霎时,身体中所有的细胞都在贪婪的吸收着这股玄气。

云天从未感觉有如此畅快,清凉,舒心,就连心中的那股乡愁与被刁难的愤懑皆被一扫而空。

“这就是,母晶玄气?竟是如此....令人感到痛快。”云天不自觉的摘下斗笠,感受这股特殊的感觉。

看到云天的面容后,一旁的如玉感到惊叹。十二岁的云天虽然年少,但长久以来练就的体魄让自己的身体与面容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魅力,本就好看的他,现在用漂亮来形容也不为过。而感悟玄气的云天周身衣物无风自动,掀起斗笠上的黑纱,光属性功体开始共鸣,竟如谪仙人在世,风华绝代。一时间,如玉看的有些痴了。

云天当即坐在门口盘坐,加快吸收速度,开始入定。

如玉见云天的状态,占了一半的过道,不好打扰,便拿着虎牌,对着门摇了摇,道:“移。”

云天立刻消失,出现在房内。

如玉关住门,防止玄气泄漏,在房外等候。

一天一夜,对深度入定的云天而言,宛如一瞬。但对在外等候的如玉而言,却是如同修行,闭目养神。

像如玉这样的侍女,基本上都是在六合天院进修的女修士。

六合天院广纳天下人才,但不乏有部分天资不错,但没有盘缠继续进修的人。

山上修士,最为耗费财富,六合天院虽为天下公认的第一修道院,却也无法完全报销每一个苦命天才的修行物资。之前说到,六合天院有三艘仙家渡船,所以,六合天院每年都会安排部分名额,让天资最好的学员去争这个名额,以前往渡船上工,既能增进修为,也能增长见识,更重要的,是每一个完成返航的学员都能获得一笔资金,用以修学。也就是说,基本上,除了每一个渡船都必备的高阶大能以外,一整条船上的员工基本上都是六合天院的学员。

而这一手,不仅刺激了学员们的积极竞争,也进一步为高阶修士的培养提供了助力。以至于,这个做法被山上凡间各个书院君子与圣人们齐齐叫好。

云天睁开眼,感受着体内的内力,更加凝固,根基也更加坚实,一拳递出,威力超先前三成。

天玄母晶,人间至宝,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