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帝元年,皇历 五月十九 夏至

浩日当空,日光炙烤着大地,年中夏至,是整个中庭一年中最为炎热的时间段,对于火属性的修行者而言,无论是武者,还是术师,都是精进武学的绝好时机,而在世俗中,父母们往往会叮嘱子女不得出门,以免被太阳晒伤晒黑,搞的下半年,前往本地书院学习时被同学们嘲笑“黑坨坨”的称呼,影响孩子心境。再搞个不好,无法变回原本略微泛黄的肤色,长大以后寻个亲家都难。倒不是没有法子可以恢复,只是寻常偏方信不过,就算信的过,用了,也必然会有副作用,或者治标不治本,至于仙家术法,当然简单,但那就不是寻常人家能负担得起的了。

浩日城,浩然疆宇中部偏南的一座中等城池,地处郊区,虽然离主城不远,但交通也绝对不是那么方便,城中以世俗百姓居多,偶尔会有几个修行者在上空飞来飞去,耀武扬威,但衙门管不着,城主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惹事,吵一会儿也没什么。

人们主要依靠种植煌粮草定期与主城到来的商人做交易,或是派出商队直接去主城内贩卖以维持生计,太祖始皇在位时所统一的货币,按照修士与世俗所需而分开划分。

修士们所用的货币乃是中庭皇室家族,正阳山庄所掌控的正气矿脉所产的阳气玄晶,依靠仙家术法以及正阳家独门秘术所制成的玄阳币。玄晶按照质量深浅,分色为白,黄,银,灰,黑,金。而世俗百姓交易所用货币则是由凡铁,金银铜矿所制造的金银锭,铜钱了。

百姓们光靠种植煌粮草,一年的收成足够自家丰衣足食,说不定某年收成好,卖的多了,还能攒下一些个银锭,留做它用。

城中,长短不一的小巷子纵横交错,如同小迷宫,如果是外地人,没有向导指引,拿着地图也未必能找到目的地,所以有一句老话:“万千不同步,走一路又一路。”的形容。

最靠近西边城墙的龙尾巷附近有个小山坡,坡上长着三颗大树,是附近小孩经常聚众会首的地方,就算不吵闹,不论何时,这里总会有几个孩子靠着大树乘凉。以至于小孩们亲切的给这三棵树各自取了个名字,最左边的稍微弯曲的大树叫“歪把子”,中间最大的树,因为被孩子们经常攀爬,留下无数爪印脚印,叫“崂大”,而右边的树相对较小,但有一个挺秀气的名字,是附近一个书香家庭的小孩在下雪天偷偷出来玩,发现只有这一颗树没有落叶,而取名,澡雪。当然,这小孩最终是被家长抓回,好好教育了一番。

夏至时节,还能出来的,自然就是一些不听话的小孩子了,崂大树下,一个蓝发少年依靠大树而盘坐,嘴里一边喃喃一些常人听不懂的言语,一边双手不断比划一些晦涩难懂的符号。

今天依旧不行,少年有些失望,但只是笑了笑,就拍拍腿上的灰,准备起身。

一个扎着羊角辫,穿着肚兜的小童突然从树枝间探出头,笑道:“我说老爷,你天天比划比划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有什么用啊,两个多月了,屁都没憋出来一个,还不如爬上来陪我玩嘞。”说完,比了个自以为灿烂的微笑,露出了标志性的龅牙。

小童原名张景玉,是龙尾巷中的大户张家的孩子,因为张家三代独苗,且张景玉之前皆为女子,好不容易生了个男孩,整个张家上下格外宠他,以至于他养成了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直到因为带着一帮小屁孩被蓝发少年撂倒后,开始当蓝发少年的小跟班,顽劣性情有所收勉。张景玉从小顽劣,张家请了一个又一个教书先生,软硬皆施,软的苦口婆心的劝其念书,但这家伙倒好,书上好的没学到,差的倒是学了一大堆,弄的教书先生当场把书一丢,钱也不要,回城去了。之后张家狠心,请了一个出了名的严厉的先生来教导他,先生督促其念书,然而张景玉从小出奇的硬朗,戒尺不知打坏了多少根,积极认错,坚决不改,小孩总是会活泼乱跳的继续贪玩,以至于最后这位先生留下一句:“孺子如顽石,非刀剑不可教也。”愤而离去,所以张家人对于能让自家宝贝心服口服的蓝发少年,是尊敬有佳。据其本人描述:是“卧薪尝胆”,“蓄势待发”,终有一日要取回自己拥有的东西而卧底在蓝发少年左右。

“云哥哥,别听小龅牙的废话,他就是昨天被你敲了一下脑袋瓜,记恨着嘞。”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蓝发少年定睛一看,原来是邻家的小妹,王玉珠。

此时正一只手打着伞,另一只手夹着另一把伞,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小脸有些通红,今天的她,扎着两个丸子头,一个胖脸肉嘟嘟的,非常可爱,所以经常被小龅牙“光顾”,也弄的他们两个总是喜欢斗嘴,但是小孩子嘛,生气了一会儿就好了,互相之间关系也是越来越好,但成天斗嘴的习惯是改不了了。

小龅牙从耳朵上取下狗尾巴草,开始剔牙,“切,那次说好的站着不动让我打一下手掌,结果呢,我一打,你就飞起来追我,那声势,简直像要杀了我一样,老爷你也就仗着年长欺负我了,哼。”说着,还装模作样抽一口旱烟。

蓝发少年站起身,大声说:“臭小子,你用吃奶的力气打,也就算了,他丫的还在手心藏了个木板,拍的我够呛,不杀你杀谁?!还有,别老爷老爷叫的,我叫云天,今年我才12岁,正值少年哎。”说罢,突然一脚震动了大树,小龅牙一只手差点没抓稳,只得连忙将手中的狗尾巴草一丢,才得以抓牢。

然而这小混蛋抓牢之后,挑衅道:“真刺激,真刺激,老爷老爷,这次我准备好了,我还要再来一次!老爷老爷!”

“没救了。”一旁的王玉珠下意识想要扶额,但难为双手都没空,只能叹了口气,摇摇头。

眼看云天没有上当,小龅牙转移目标,一脸得意的看着王珠,嘲笑道:“小娘皮,有种就上来,别在太阳底下傻站着,打伞干嘛,晒太阳他不香嘛。”

小女孩王玉珠有些生气,但又没办法,说:“哼,蠢龅牙,人家是女孩子,要优雅文静,怎么会跟你一样像个猴子一样爬上爬下。云哥哥你看嘛,他欺负我。”

云天笑了笑,没有回应,只是劲直向王玉珠走来,接过伞,揉揉王玉珠的小脑袋。

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哼,反正你又晒不黑,白的跟个鬼一样,还用打伞啊,装模作,见不得光嘛?”

云天冷哼一声,右脚踏地,震起一个小石块,一脚踢出,石块撞击到崂树的树干,震的小龅牙当场从树上掉下来,摔在草坪上,顿时大哭:“臭老头,你欺负人!啊,小爷屁股好痛啊!”

这小子皮糙肉厚,虽然年纪小但却出奇的英朗,不然也不至于同等受力下,云天觉得剧痛而这小子浑然不觉了,所以云天没有搭理他,只是转头,问王玉珠:“小玉,有什么事吗,这么着急带着伞过来。”

王玉珠似乎是才想起来,说:“阿娘说今晚想做一顿大餐,考虑到今天夏至,怕你跑出来的事情被叔叔知道后,叔叔会生气,就让我先带着伞过来接你回去了。”

云天笑出声,拉起王玉珠的小手,道:“哈,父亲在地里帮忙,现在回去还来得及,我们走吧。”

一大一小手牵着手,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巷子里。只留下在草坪上滚来滚去的小龅牙大声哭闹。

夏至的夜晚,不再如以往一般清凉,依旧炎热,但仍是比白天好上一些。

龙尾巷中,一家四合院立于街道左侧,园中,一名市井妇人抱着一篮水果,腾出的一只手指导着云天将桌子移到花园内。

“嘿”云天按照指示,放下桌子,拍拍手,接过王珠抱过来的椅子,转身回厨房端菜。

云天,王玉珠,一大一小忙的不亦乐乎,饭菜端完后,齐齐坐下,能坐八个人的长板凳,王珠非得坐在云天身边。

妇人名为王圭,是村里有名的贤惠人家,勤俭持家,姿色也不差,奔四的人仍是如二十面孔,保养的极好。

王圭从内屋取出一个大壶,将杯子放于云天和王王玉珠前,一一斟满。

云天抓起水杯,一饮而尽,王王玉珠想要跟上,也学着猛灌,结果呛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引的妇人忍笑不已,连忙拿起手绢擦拭眼泪。云天猛的往桌子上一放“砰”,“圭阿姨的红茶,最好喝了!我一天的疲劳都突然就没有啦!”

妇人笑骂道:“臭小子,要是把我家这桌子弄坏了,看我不找你爹麻烦。”说着,又斟满一杯。

云天笑着说:“嘿嘿,要是能天天喝红茶,我就天天锤桌子,还保证锤不坏,行不?”

“云儿,别闹腾。准备吃饭。”一声浑厚嗓音响起,一道高大身影跨过门槛,将手中的锄头放下,来到云天对面坐下。

“好,父亲。”云天拿过一只碗,从面前的饭盆中盛满饭,递给了眼前这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以独字昊为名,没有姓氏,来历不明,只是在十年前,救下了在外运货回来被马贼劫持的王圭丈夫王小宇,因为昊和云天父子二人当时并没有落脚处,王小宇感念其救命之恩,就将二人带回自家,回来之后,一住,就是十年。

王圭在云天左侧坐下,问道:“昊兄,夫君人呢?”

昊饮下一杯红茶,说:“衙门有点事情,他被叫去开紧急会议了。让我们不必等他。”

原来,当年回到城内后,昊将诛杀马贼的功劳丢给了王小宇,并传功给他,让其比寻常人体质更为强大。城主赐赏,命其为城内衙门捕头,赐四合院,方便前往衙门就任,不然五个人挤一间小土房的日子实在难受。而在昊的指导下,王小宇的武功也算得登堂入室,虽然不能和正统三品武师正面过招,但抓捕一些一身形矫健的盗贼,或是硬撼根基不稳的二品武师是绰绰有余了。

食不言,寝不语,是寻常百姓家常有的规矩。

很快,四个人将一桌饭菜扫荡一空,王玉珠靠在云天旁边,摸着鼓起的小肚子,打着饱嗝。看着吃完饭大家都不说话,便装模作样的正襟危坐起来,只是嘴上的饱嗝依然停不下来。

昊放下碗筷,看向云天,说道:“今年快十二了,该去六合天院进修了。”

云天愣了一下,沉默道:“父亲,我能不能.....”

“这里太小,容不下你。”昊天声音突然提高,吓得王玉珠一惊,王圭识趣的带着王玉珠离开,前往内房,安慰着小玉珠。

见到母女二人离开后,昊直言道:“云天,你不能一直在我的保护下成长,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你身上那股天道气韵越来越难以掩埋。光凭这小小的浩日城,瞒不了太久。”

“那么,六合天院就有能力遮掩这天道气韵吗。”云天问道。

昊当即回答:“那里有神族留下的后手,办成此事,不成问题。”

“神族?父亲你怎么会知道.....”

“时机成熟我自会告知你,现在你需要做的,就是提前准备,至于时间,三日后出发,在此之前,就先拿这些时间和你认识的孩子们道个别吧,先把这些收拾收拾。”似是不容置喙,昊说完这些,便拿起自己的碗筷,端回了厨房,留下独自思索的云天。

昊走后,王圭带着王玉珠走出来,一见到云天,王玉珠就立刻扑向云天,哭着说:“云哥哥要走了吗?云哥哥不要走,小玉不要你走!”

云天似是牵动了泪腺,但仍是忍住没有流出,只是抱住王玉珠,轻轻的摸着她的头,柔声道:“小玉乖,小玉乖,小玉不哭,云哥哥不走,云哥哥明天带你出城玩,好吗。”

听到出城二字,小玉停止了哭泣,站直看着云天,埂咽着说:“是真的吗?云哥哥真的不走吗?”

云天弯下身,直视着王玉珠的眼睛:“真的哦,今天太晚了,先休息,明天才有力气玩,好吗?”

“好的,我明天早起,去叫张景玉。”王玉珠说完,便蹦蹦跳跳的跑回了自己的厢房。

“云天,你真的要走了啊...”王圭目送王玉珠回房后,问道。

云天调整好情绪,说“是的,圭阿姨,三日后我就要走了,在此之前,我想带小玉他们去后山玩玩。”

玉圭先是面露难色,但还是说:“好的,前段时间的游猎刚结束,你们可能会遇到零零散散的几只野兽,我相信你的能力,但一定要注意安全。”

云天点点头,转身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