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着人墙的老人走到黑月马下哀求着,黑月在马上透过头盔冰冷的缝隙俯视着他,头盔遮挡住了她的表情,没人知道她此时的内心,她何不想不用战争,但事已至此,覆水难收。

她下了马,向前又走了几步,想对他们说些什么,可人墙之中钻出一个脸上带着伤疤的小男孩突然大骂了一声黑月是魔女,黑月觉得心里咯噔一下,不仅是看到了小男孩,仿佛还有看到无数的战争遗孤,以及那些因为罗祥天的统治,遗落街头的魔女们。

这么小的年纪就受了如此严重的伤?黑月想去伸手触摸一下他的脸,却被母亲捂住了小男孩的嘴巴,一把把小男孩拉回后紧紧的抱在怀里,他们背对着黑月,母亲脸无血色,身体在颤抖着,被泪水冲皱了半张脸,人群之中有人悲叹,有人痛哭,但却没人为此退后一步,众人挡在黑月身前,让她休想再往城内行走一步。

莫拉已经将蓝月的轮椅推到了黑月身旁,他看到眼前的一切,觉得既心疼又好笑。

“你们的国王都已经抛开你们而去了……你们难道还要抵抗吗?”

莫拉挥动着手里的羽毛笔在指尖转了几圈后插回衣兜,走到了老人面前,蓝月将手捧的洁净的圣经准备交还给莫拉,这上面还带有她的余温。

“国王他一定会回来拯救国家的!我们势必要与这个国家共存亡!”

老人激昂高呼,藏在背后的匕首掏出一刀刺透了莫拉的身躯,群众高呼,手无寸铁的人民冲向到老人的身边。

“噗……”

雨停后,一滴水珠从叶片上落到了溪水里,泛起了一阵微小而普通的波澜。

同样,小溪也是普通的小溪,它在万千条溪流里可能是最不起眼的那个,但它的尽头也许是会是座壮丽的山坡,守护神的降临给这片森林带来了甘露,那些微不足道的水滴一滴一滴汇集成泉,被到这里旅行的人用手捞起,顺着十指缓缓流下,在他手心中留下几颗被阳光照的闪亮的几颗细小石粒。

“砂金吗……”

旅行的男人自言自语的说,也许这块石头是第一次被人关注,或许,上一次有人从这里路过和他一起捧起溪水的已是千年。

时间真是一种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东西,在两年前,自己还觉得人生苦短,只一眨眼就过去,而这二年,又像过了一辈子。

他抬起头,轻声的哼唱了几句平南的歌谣,有人会为砂金所吟唱一首歌吗?很多年前,有人坐在那里,用双手过滤掉水中的沙石,一次……又一次,什么都没有,慢慢,一切都会在时间的流逝中而过去的。

风轻抚过他的头发,他望见山溪的这边是一座高山,抬眼望不到头,在缝隙里,甚至还有着古树生长出的枝桠。

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想必自己还能安安稳稳的欣赏风景,不至于疲于奔命,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个如此下场。

想到这里,男人自己苦笑的摇摇头,可恶,又让自己想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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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拉的鲜血滴落在蓝月手捧的圣经之上,逐渐染红了她洁白的裙摆,蓝月愣住了,周遭的空气都在这一瞬间凝固了起来,紧接着老人又是一刀准备刺向还没有反应的黑月,却被红月反手用化作骨刃的手臂斩落在地,老人的血喷涌般溅上了黑月的金属面具,也再次溅脏了蓝月洁白的裙子。

“冲!”

红月举起手骨形成的血刃高喊一声,由黑月领导的军队从城门如潮水般涌进,黑月面带的金属铁器突然从里滴答下了几滴液体,那是黑月的泪水混杂着老人的鲜血。

为什么?为什么一切还是这样……为什么非要也只能用战争和杀戮的手段换来真理与公平,人类和魔女真的不能相融吗!

望着面前由小孩妇女组成的人墙,那是手无寸铁的人啊,他们手拉着手就形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力量,这些人无一例外的都在保护着这个国家,这是多么让人欣慰啊,可为什么,他们保护的国家却要把自己删出清单,魔女与能力者难道真的不属于人吗?

黑月带领的军队都在等待着黑月的指示,他们并不想动手,他们也曾经是这里的一份子,但却因自己是魔女的身份被背叛,被怀疑,陷入了无止境的痛苦,可能这人墙之中还有他们曾经的家人与朋友,但此时此刻,为了心中的正义,为了真理,该做个了断了。

动手就是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只有用能力来回复才是最好的尊重他们,黑月知道城中的百姓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不然也不会坚守着这个最后的城池。

黑月先一声叹息,她深思许久,已经不能制止这一切了,莫拉被刺,红月将老人斩杀,这都是无法挽回的事,黑月持起手中象征着威严的权杖,然后用着几乎从嗓子缝里硬挤出来的一个字低哄着说道:“冲……”

又是沉默了几秒,见周围人没任何动作,面前那可是一群活生生手无寸铁的人啊,他们又怎么能下得去手……

“可你们又有谁替莫拉可怜呢,又有谁替被剥夺自由只能沦为玩物的魔女们可怜呢?你觉得我能改变赴死者的思想吗?这已经是最后的希望了,就连国王都已经放弃了这个国家,他们还在用生命守卫这国家的最后一刻,把他们当做这个国家最后的精神吧!这是对这个将要颠覆的国家最大的尊敬。”

黑月紧持着权杖,背后已经有士兵传来抽涕声,那人墙还是手拉着手丝毫没有动摇,最前排的孩子都在用着坚定的眼神看着黑月,试图去一步步击溃黑月的心理防线。

黑月渐渐把手中的权杖举起,咬着牙,她知道,只有自己的思想不被改变,身后的那些人才能坚持下去,黑月此刻的声音不容质疑,她用着比平时更加高亢的嗓音近乎歇斯底里的喊出……

“冲!!!”

军队撞开人群,不顾阻拦,冲进城中,把象征着国王的石像推倒,以及与这个国家关于国王的思想统统焚烧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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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的孤独会比死亡更有意义吗?

男人有点疲惫,或许他喜欢在雨下行走的感觉,所以现在雨停了,他也开始双手抱在脑后靠着溪边枕着带有青苔的苔石睡觉,耳边缓缓有乐器的声音传来,很悦耳,不过那只是在这里常见的鸟类罢了,会发出类似八音盒的声音。

刚才下雨时这些鸟可是一只也没见到,有时候真的很羡慕它们,无忧无虑,自己一辈子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

透过被树叶遮着的阳光看着天空,他的眼神逐渐放空了,耳边依旧传来的是那种鸟的歌声,不过数量更多了,原来是一只,而现在是三五只,越来越多,逐渐也有了十数只,音符逐渐被补全,声音交杂在一起也不显得混乱,那场雨就好像从来没有来过一般,大幕拉开,随即欣赏的是丛林的交响乐。

“好笑,我这是在憧憬着鸟吗?”

男人自嘲的说,他流浪到了这里,没人知道他的存在,他是孤独的,他就像那孤独的捞沙人,在嘈杂的世界里只能在孤独中找寻自己内心的真谛,也许没有人会接纳他,会几个月,几年?也许他的一生就这样平淡的过去了吧?

他也不是会在意别人的那种人,至少他自己那么想,也至少没有多少人值得自己留念,因为他是孤独的,也许以后还会永恒孤独的人……

他有一双纯净的黑色眼眸,仿佛可以看穿一个人的内心,还有那纯黑色的长发,但显然这些特征都很普通。

他坐起来时很平静,平静的异常,姿态端庄,一身旅人的着装背后用两块布裹住旅行用的物品当做背包,旅者的衣服很旧,破损的地方露出了里面被故意遮挡的衣着,而旅者的衣服下藏着的那些尘封的记忆,又会是什么呢?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又是几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声音从他的耳边传来。

“主人……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