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战士立于战场上,一手扛着旗帜,一手紧握长枪。

“御主,务必小心。这里暂且交给我。”

“好。”林坂鸢郑重其事地点头,随即向后跳开。

与霸王对峙的,乃是五十余骑的近代轻骑兵——配备了滑膛枪和军刀,机动作战的王者。

他意识到,从军事战术的层面上,英灵士兵们并不是眼前这个女性的对手。

不过,那绝不代表他处于劣势。

圣杯战争的从者皆是一骑当千的英灵分身。尤其是以武勇闻名的霸王。

事实上,召唤英灵士兵仅仅是补位的手段。

尽管骑兵看似取得了先手优势,但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

骑兵亦沉着冷静,丝毫不敢大意地注视着狂战士的一举一动。

交手的那一回合,狂战士就像是预测她刀刃的轨迹一般,直到决定性的时刻才出手。

那绝对是,白刃战中精英的精英,以及在战场上无数次出生入死之人才能做出的反应。

纵使是初见的对手,亦如已有交战多次的经验,简洁明了地判断出了敌人的动向。

绝对不能轻举妄动——但更不能放任其自由行动。

稍有不慎,那个男人就会把握住时机,令作战的天秤向他那方偏斜。

率先动起来的终究还是骑兵。

随之一起行动的还有四队英灵骑手。

他们并排冲锋,随后依次分散开来,逐步将狂战士围在中央。

瞧见敌人的行动,狂战士轻轻地,发出了不为人知的叹息。

“真叫人失望。”

面对四方来袭、急速迫近的骑士们,他无动于衷,甚至仍然扛着大旗,仅用单手应付来犯之敌。

攻势展开的电光火石之间,骑兵的行动却被率先封杀了——高扬的旗帜遮蔽了她的视线。

她绝没有想到此刻的局面,只得凭着席卷而来的劲风,全力将刀刃挥起迎击。

那力道何止千钧?仅仅一击之下,骑兵即被震的双手发麻,几乎握不住刀柄。

她从马上一跃而下。随着飘扬的旌旗落下如帷幕一般,她看着狂战士的枪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顷刻间,四名骑手被连人带马一齐斩落。

太快了。

此刻,尽管狂战士的枪尖正直指骑兵的咽喉,本是避无可避的杀招。

然而,狂战士深知在战场上须得眼光四面,耳听八方。尤其是将帅亦当如此——只有这样才能及时把握战局,不被眼前的局势所迷惑。

但那也已经晚了。想来,正是骑兵利用了自己短短一瞬的轻敌,才在那短促的时间内布置好了战场的死神。

严整的行伍一字排排展开,每一名战士都身穿统一制服——和骑兵部队稍微有些差别,亦是别样的威风凛凛。

他们端着配备了刻有来复线的后膛填装线膛枪,数十支的枪口正纹风不动地瞄准了狂战士。

枪声宛如惊雷响起,洞穿了霸王之铠。

骑兵立刻矫健地向后退去。她收刀入鞘双手伸向颈后,将略显凌乱的长发扎成一束。

(不对劲。)

狂战士意识到,大事不妙。

那群步兵的战斗方式,无非是近距离火力射击。

原本,如若他使用“重瞳之魔眼”,那么飞来的炮弹、子弹不仅伤不到他分毫,更会被直接反射,攻击使用者。

然而,刚刚骑兵一连串的攻击之下,他的魔眼却皆尽失效。

但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保持冷静。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放任任何情绪的膨胀都会是败因。

“鹤翼阵,列队。”骑兵下达了指示。

敌人只有一人。一往无前,英勇无二的古代英杰,战场之上的绝世奇才。

一声令下,步兵们以中央为锚点,左右两翼快步向前挺进。

恰如其鹤翼之名,此阵型两翼的部队将前方之人包揽其中,令其受到全方位交叉火力的影响。

前军阵地不足三十米。这是狂战士此刻的位置,

对于滑膛枪步兵射击点来说,这个距离未免过于危险。

只要狂战士行动起来,他大概会像暴走的火车头,将面前的大军一蹴而散。

这一点,骑兵和他心中都非常清楚。

近代步兵战术的第一原则,就是以攻为守。

没错,在火器面前,休说是人类的躯体,就连甲胄都不堪一击。

故而,干脆直接舍弃甲胄,所有的资源都投入到火力与机动性中。

比方说,那瑞典王国的国王亲卫队,卡尔远征军,他们的接近作战距离亦是三十米。那种狂热的战斗意志,不惧死亡的无畏精神,就连大帝彼得一世都为之胆寒。

骑兵的手高高地举起,挥落。

“射击。”

枪林弹雨顷刻间淹没了狂战士。无论他如何躲闪,却不可能尽数回避这猛烈的交叉火力。

攻击只有一瞬。第一阵的射击结束后,狂战士已经挂了好几处彩,铠甲也已然是伤痕累累。

“狂战士!”林坂鸢惊叫的声音传来。

“第二阵,出列。”

骑兵第二轮的进攻命令亦已拉开序幕。

在敌军井然有序的脚步声中,狂战士不停地思索着胜利的法则。

面对旋转着高速来袭,数量众多的枪弹,再以平时的作战方式必然会惨败。

他没有必胜的把握。但此情此景,却也丝毫拖延不得了。

在林坂鸢惊愕的目光中,狂战士卸下了铠甲,重重地掷在地上。他扎紧了腰带,随后更扯下一缕布条——

蒙上了眼睛。

(他究竟想做什么?)

这个疑问同时闪烁在骑兵、林坂鸢心中。

无论如何,骑兵的攻击态势不会因此而停止。

第二阵步兵已同样呈鹤翼之势包围了狂战士。

“射击!”

骑兵的号令响彻夜空。

狂战士的耳朵猛地动了一下。

没有任何的反应时间,他就像鱼凫之流飞跃起来。

失去了铠甲的他竟然如同闪电般迅捷。

在骑兵惊愕的目光下,狂战士化作了旋风,长枪的寒芒划出一道又一道锐利的弧线。

那一刻,狂战士突然理解了。

仔细想来,这些士兵们没有甲胄。因为,没有必要。

对于甲胄根本不能够抵挡的了的兵器而言,多余的负重反而会成为累赘。

在这有死无生的战场上,勇敢的心、狂热的信念,要胜过一切的铠甲。

理解了这战术的意义后,狂战士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英勇无畏的士兵毫无悬念地迎来了牺牲的时刻。狂战士的枪刃化作风暴,将一切波及之物撕裂、切断。

霎那间,腥风四起,血溅八方。

“……只是听声音就辨别方位吗。实在是了不起。”骑兵挥手制止了部队的进攻。

“哪里的话。先前的劣势,是因为我太依赖这双眼睛。”狂战士毫不谦虚。“骑兵,你还有什么路数,尽管使出来吧!”

刀与剑,剑与枪剧烈碰撞,火花四溅。

剑士一骑独自与枪兵、魔术师两名从者缠斗着,竟丝毫不落下风。

这倒是也无可奈何。

剑士手中,那把巨剑足有五尺之长,十寸之宽,怕是有百十来斤重。

但就是如此笨重的武具,在剑士手中却显得堪比蒲扇般轻巧。

其一挥一刺,尽皆带有劲风,剑鸣四起。

枪兵、魔术师要面对的,是既刚猛过人又迅疾无比的致命剑击。剑士力道似有无穷无尽,间不容发地左砍右劈,往来冲突。

每接下一击劈砍,震动便自枪刃引导直下,令枪兵双手发麻。

一旁的魔术师配合着枪兵的步调,一齐攻向剑士。但剑士就像密不透风的城墙般,毫无破绽。

魔术师长袖一挥,落下的棋子化身人形。

弓箭手们朝着激战正酣的剑士发起射击。

剑士早已注意到了来袭的箭矢。他猛挥巨剑逼退两骑从者,随即侧过厚重的剑身,将弓箭纷纷打落在地。

姬铄注意着埃尔梅罗的少女的一举一动,却没有贸然出手。

剑士如今取得了一定的优势,但还没有完全压制住枪兵与魔术师。

更何况,他也不觉得自己对上埃尔梅罗会占到多少便宜。万一反而陷入危机,还会分散剑士俄注意力。

另一边的战场上,狂战士似乎也反败为胜了。

但姬铄心中的不安,仍然没有消失。

究其原因,就是到现在为止,他所看到的御主只有埃尔梅罗的少女一人。

那么,另外两骑从者的御主是什么动向,就非常值得注意。

恐怕,潜伏在阴影中真正的黑暗,正在这白热化的交战下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