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做啊……自然是先踩点侦查一下咯。”我回答道。

刚往前走出一步,前方不远落在像是充电站的装置上的无人机,就朝我们飞了过来。雨停之后,巡逻中的机器人数量也恢复了正常。

无人机的三具电动旋翼发出微弱的噪音,缓缓停在了一步左右的距离外。

“啊,正好到‘边界’了。”

我用正在微微震动的手环确认了一下地图。闲谈之间,我们沿着之前我寻找“农田”的道路,已经走到了离行动范围边界不远的地方。

只是,上一次来的时候,我还没注意到港内可活动的区域如此之小。

前方的无人机,也在用闪烁的红光警示着我们。

直视着它前方的屏幕的时候,果然看到了我一直不曾注意的东西。

是极其微弱、也极其短促的激光,以至于很容易被误认为是警示灯一类的信号。但在曾经被关押过三年多的地方,我还是见过很多次这种光束的。

“雪杉,这东西在扫描我们的眼睛。”

“扫描……眼睛?”

“通过虹膜和视觉焦点的变化来分析心理状态吧。”我说,“你们接受心理考核的时候是怎么做的?”

“没有那一项,只有天宫寺的问卷。”

“看来是跟这些无人机的扫描一样,在神不知鬼不觉间完成了吧。”我说,“真亏你们也从来不思考一下考核分数的源头啊。”

“唔……”被批评了的雪杉显然有些不满,但她努力吞下了原本用来给腮帮子充气的一口呼吸,用眼神催促我继续解释。

“‘避风港’所谓的心理考核,估计就是靠这个,还有衣服上心率检测仪的数据,来评估心理状态的。”

这也是孩子们都配备了好几件完全相同的制服,被要求随时随地穿着的原因。

“那么接下来做个实验吧——我要逃出‘避风港’!”

“……”

无人机没有反应,只是冷静地悬停在我面前。

“我要暗杀天宫寺今日花!”

依旧没有反应,看起来心里有想法、并且在口头谈论这些计划,在“艾格尼斯”眼中都是不惧威胁的——这也是当然的,如果这些行为违规的话,我早就给过她无数电倒我的机会了。

“我要在这里脱了裤子裸奔!”

说着这句话的同时我解开了裤腰带,但无人机依旧没有反应。

不过,站在我身旁的雪杉,却把视线撇向了另一侧。这家伙,明明之前把全裸的我按在床上都不为所动,现在却在害什么羞啦。

“唔嗯……看来他们的底线还是挺低的。”

“也没人会做这种事。”雪杉依旧没有正眼看我。

“谁知道呢。”我对雪杉说道,“来掐我的脖子。”

“不要。”

“我真的不是会裸奔的那种人啦。”

雪杉用眼角余光审视了一下我,确认了我所说的是真心话之后,才隔着老远的距离,伸出自己的右手来。

“碰不到。”她说。

“哈……这样行吧?”

我稍微弯下腰,凑近了一点。以我们之间的身高差,雪杉想要跟我这个变态露出狂保持距离的话,确实就够不到我的脖子了。

“可以。”

随后,她的手搭在了我的咽喉上。

只是普通至极的女孩子的感觉,微凉而柔软。不知是因为踮起脚尖才恰好够到,还是别的缘故,雪杉也在微微颤抖着。

“那拜托了,别让我在这里当场毙命就好。”

“嗯。”

按照我的指示,雪杉和我在无人机面前,表演了一出假得可以的谋杀剧。但即便最后雪杉的力道已经加大到了让我差点窒息,神秘的“艾格尼斯”小姐也还是不为所动。

“呼……根据我的推测,只有从心理状态中检测到的杀意,和杀人行为同时存在的前提下,这群机器才会动起来吧。”

而在这些状况以外,“艾格尼斯”对其他恶劣行径的容忍,宽松得有些异常。

“也可能只是我们的表演太假了。”

“机器人已经聪明到能辨别这种事了吗?”我不由得感慨,自己与世隔绝的几年里,外面的世界到底进化成什么样子了。

“至少。”雪杉百无聊赖地看着远方,那片我们无法触及的“禁止活动区域”,说道,“它们模仿人类比我们厉害。”

“真是令人担忧,我小时候机器还都是机器的样子呢。”

“你说话像个中年人。”

“我不否认啦,感觉上一次见到外面的世界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了。”

实际上,从安东诺夫的庄园被反恐部队攻陷那天开始,计算到现在的日子也只有不到五年。但被困在这里,无法完成与夜莺小姐的约定,每一天对我而言都相当漫长。

“你看起来只有三十七八岁。”

“打你哦,我才二十出头呢。”我对着雪杉虚晃了一个手刀,但她纹丝不动的样子,让我感觉自己的玩笑开得很失败,“走啦,回家。”

“都调查完了么?”

“你也体验过了吧,跟这些无人机相比,天宫寺根本构不成威胁。”我说,“摸清楚它们的底线,就足够保证我们对天宫寺做什么恶作剧都没事了。”

“确实。”

走出两步之后,因为没有听到期待中的脚步声,我才发现雪杉留在了原地。

“怎么啦?”

“有小鸟在叫。”雪杉愣愣地站在那里,像很久没有接触过大自然一样倾听着。

“咦?”

我停下脚步,也随即听到了刚才被无人机噪音和说话声盖过的声音,那是从侧前方的灌木丛中传出的稚嫩的鸟鸣。

“是‘农田’里的鸟巢啊……”我明白了声音的来源。

前些天为了做蛋糕,当偷蛋贼的时候,放过的几枚鸟蛋,似乎已经孵化成了新生命的样子。

“农田?”雪杉却不解地重复了一下我所说的话。

看来这家伙过去两年中,遵守规矩的程度到了连边界都不曾接近过吧。

“别人跟我讲的啦,就是这片荒地。”我解释道,“之前来这里偷过鸟蛋。”

“……是蜂蜜蛋糕。”

雪杉嘀咕着的同时,冷冷的目光中多出来的一丝不悦,显然在控诉着“你居然把小鸟做成了蛋糕”。

“抱歉!以后不会再这么干了!”

“没事,我在意的不是小鸟。”雪杉像是看穿了我的担心一样,在口头上原谅了我,随后就小跑着跟了上来,“我需要做什么?”

虽然说过了“我来帮忙”,但她还是默认自己必须在这次行动中出点力。这样也好,有些本来就需要她做的事情,也省去了说服她的时间。

“我负责在办公室里埋伏天宫寺,用昨天弄到的乙醚让她昏迷,然后删掉她电脑里的文件。”我一边比划着对天宫寺下手、以及操作电脑的动作,一边对雪杉说,“而你负责最重要的部分,想想如何给她的自尊心最后一击——砰!”

我指着空气,用手指模拟着雪杉一枪命中天宫寺今日花脑门的英姿。

“喔……”

雪杉似懂非懂,她沉默了一会儿,跳过刚才自己发起的话题,平静地开口道:“难度很高,我可能会在任务中死掉。”

如同模仿我的风格的玩笑话一样,她憋出了这么一句话,但配合这个缺乏感情的无机质声线,听起来一点都不好笑。

“那我会尽全力……陪你到最后一刻的。”我说。

“嗯,有劳你了。”

雪杉脸上掠过一丝宛如错觉的笑意,她接受了我合作的提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