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地數十米的透明外殼上，搖搖欲墜的碎片在風中隨着稀稀落落的灰塵在輕風中微微擺動。
如瀑布般的細沙在氣旋中四散而落，廣而稀的覆蓋在下方密密麻麻的破敗建築群中。
陽光再次播撒在土黃色的大地上，原先淡紅色的地面逐漸被土黃色的細碎粉塵取代。看得出來已經很久沒有旅者到訪過這片荒涼的廢墟中了。
“已進入殖民地衛星城範圍，需要幫助嗎？”
剛剛的事情就象沒發生過一樣，AL又回到了最標準的處理模式中。
“數據庫里有什麼我不知道的東西嗎？”
地面上依稀可以看得出破損墜落的穹頂碎片，但是外殼很好的承擔住了頂部沙塵帶來的壓力，地面上深深插入的碎片邊緣的風蝕極其嚴重，不過對比起整體的材料硬度來說，這樣的損耗依舊在預料之內。
我對火星的狀況還算有所耳聞，不過按照風蝕的程度來看，自然環境幾年內就能改變區域分布。
“否定，但是按照掃描得到的結果來看，環境外殼破壞的情況下，很難剩下什麼有用的工具。”
也就是管他什麼東西基本很難能留下來。
環境外殼在正常狀況下其實是極其脆弱的，不僅懼怕傳統的高溫打擊，就算是小型隕石都需要用防禦系統提前氣化以防止破損。這些材料還是按照星球的環境差異特化過的，代價就是極低的泛用性以及可用度。
不過這裡的空缺範圍實在太大，不像是自然腐蝕所導致的。
更像是爆破或者是重物直接的撞擊引發的局部崩裂。
但是就算這樣，釋壓爆炸和隕石撞擊也不存在能把內部建築群直接給搞成這樣。
深入的時候就能看到斷垣殘壁孤獨的佇立在風沙之中，像是爆炸造成的崩裂變形在金屬外殼上清晰可見，順着鏈接較弱的位置反向尋找過去就能看到爆炸導致的巨大裂口，幾乎每棟獨立的房屋上都能看到過高的溫度掃過表面的痕迹。
是激光武器……還有內置的爆破物。
這種像是經歷過戰爭的廢墟絕不可能是穹頂失壓導致的，尤其是在外殼尚未完全被破壞的情況下。
考慮到這種程度的破壞對建築以及資源的影響，赤雲博士可能會去的地方也就只剩下在核心的政府機構以及衛星城裡的研究機構了，只有那些特殊的地方有能抵擋這種破壞力的堅固外殼。
生存資料以及其餘的材料對於他應該是完全不需要的，而本來最有用的發射場也早就空了，如果不是為了燃料和維修組件根本用不着去那邊。何況舞者號上的基礎消耗品還相當充足，就算是之前維修消耗掉了不少的材料，剩下的也足以解決四到五次引擎停機等等的麻煩。
這種明顯是內亂導致的屠殺……也就只有中心有這樣的能力。
而且按照之前磁盤裡所記錄的內容……
人類方面應該是內部分裂了，生存資源會四散到各個衛星城的內部，而且會很難相互流通。
這種時候最多的資源一定是被勢力最大的一方所牢牢把握着，那麼就沒必要去各種小城裡走一趟了。多半也會是這種廢墟。
相信直覺。
這種情況下要想真正考慮周全而不容許不確定性幾乎已經不可能了，需要決斷。
就像那年明明知道會左右自己的一生卻仍然追隨了老師嗎……
對於當時的自己來說也不得不那麼做。
“AL，給我一下中心城政府設施以及研究設施的地圖，還有周圍的地形狀況。”
雖然地形估計大變樣了，不過古舊的記錄依舊是有參考價值的。
“肯定，已投影在您視野右上角。”
對了，她知道我的視覺系統升級了？
“AL，你怎麼知道的我這兒能投影了。”
從大破洞中進入衛星城，雖然飄搖的穹頂總是能讓人有種壓迫感，不過附近的環境狀態很穩定，不出現突然的變故應該不會發生崩塌。
“之前對於視覺器官一直都有定向輸入信號，只不過這次剛好有效罷了。”
不過常規的視覺掃描本來就是仿生人應該有的能力……之一。
我也不知道這副軀體還有什麼缺失的地方，簡單來看也就氣體分析以及多功能外骨骼了。
軟件方面的東西我暫時沒什麼辦法，不過外骨骼可以計劃一下，畢竟電推帶來的飛行能力能讓跨越大峽谷等等天塹變得尤其簡單。
就是這裡基本沒有找到素材的可能，或許能在什麼聚變引擎的基礎上改造一個出來。
按照地圖的指引——從這裡過去最近的道路應該是從運輸通道過去。
不過都能猜到是什麼慘狀了……
果不其然，通道中堆滿的各種攔路雜物以及掩體在宣誓着人類內部分裂的激烈程度。
用各種罐頭，廢料，生活殘料簡單溶解凝固形成的簡單複合金屬相當隨便的堆在道路中央，旁邊的夾縫中不只是塞入了從房屋外殼上掀下的堅固部分，有些地方甚至是用外面的碎石直接塞滿的，地面上可以看出有重型機械行駛經過的壓痕，應該運送了很多趟。
這種簡單的路障平時可能相當有效，不過對於重型機械來說就是小事一樁，這麼看來中央應該沒有重工業工廠，缺乏能把這種簡陋的堵塞開通的勞動能力。
將工業全部扔給衛星城……很傳統的做法。
不過按照這種躲避的手法，軍隊應該是被死死的按在中心城了。
衛星城極其缺少必要的戰鬥力，只能使用簡單的火器以及中型工作用機械自衛，如果和中央的軍隊直接對上是完全沒有勝算的，這樣直接堵塞通道無疑是斷送了退路，也實屬無奈之舉。
像是巨大化的管道壁上被各種方向來的壓力壓到變形，如同乾裂的營養膏一般沿着樹狀裂紋崩開的碎片，這些是無法正常通過的信號。
頂部勉強足夠一個人通過，不過不是什麼好的選擇。
也不是怕走到途中頂部崩落了什麼的，而是完全堵塞的情況下沿着原路返回會浪費不少的時間，萬一中途廢料滑落跌到什麼地方去，又是一大件麻煩事。
就算這時候去找維修通道……
從一旁的裂縫中可以清楚的看到外面的小型通道被從中央直接切斷了，剩下的部分孤零零的吊在半空中隨風飛舞。
雖然看不到切口的狀況，不過能猜到是人為的，應該相當平整。
不過就算沒這兩個地方，也有辦法過去。
身後的維修通道的大門由於外部壓力早已變形，表面凹凸不平的樣子預兆着內部的開鎖機構早就失去其應有的作用了，但對於這副身軀來說要打開還是很簡單的。
一腳將卡死的大門踢開，小心的握住建造時留下的抓握點翻身到了外圍，緊貼着邊緣，利用抓附點向著中心城的方向一步步前進。
至少這裡用的還是制式材料，就算本身斷開了，原本留下的金屬焊接點也能讓人攀爬過去，雖然相當勉強。
通道本身是向著上方爬升的，這和當時資源運輸的考慮有關，利用少有的勢能降低資源運輸的消耗。
這個高度……應該是將中心城建造在了死火山的中央，一方面便於貴金屬的開發利用，另外也可以充分的利用火星充裕的地熱能，畢竟風暴來的時候太陽能板是絕對沒用的。聚變引擎則是後期才從地球運輸到這裡的，在此之前這裡的人們用的大都是以地熱能為主的能源。
衛星城應該也是那會兒才建成的。
順着碎裂的外殼摸到通道的另一頭，將差不多變形的大門打開后終於能夠腳踏實地的站在地面上了。
這邊的景象完全是另一幅樣子。
和另一頭的雜亂完全相反，軍事化規範化的掩體一層一層的順着通道鋪展開來，頂部甚至還專門掛上了照明用的探照燈，不過掩體上並沒有打鬥留下的痕迹，遠處透過灰塵勉強能看到堵塞通道的各種雜物，應該是下面的人為了防止中央的突擊所做的。
掩體材料和安排方式與仿生人設施內的一致，是同一批人……或者說同一個陣營的人做的。
也就是對仿生人最具敵意的團體。
除了這些……就是疑似爆炸留下的坑道了。
開始的時候還很小，順着找過去就會發現大塊大塊五彩斑斕的金屬溶解痕迹……是電漿武器作用過的痕迹。
奇怪了，除了中心城的人誰還用得起這東西？
這種軍方才用得上的東西明顯不可能配備給衛星城，只可能是從中心城軍營里拿出來的。
不過最讓人驚詫的……是一個20米見方的巨大坑洞。
可以相當清晰的認出中央的大坑的成因。
……聚變核心超載引起的爆炸……
周圍的各種軍用掩體被衝擊力吹得東倒西歪，如花開般的擴散痕迹順着金屬地面的坡度向高處衍生，中央部分明顯有超高溫導致的金屬氣化，地板連着表面的各種塗層直接被削去了一大部分，數十層的複合金屬外殼只剩下了最外部的抗壓層鼓脹得像是氣球一樣，其餘倖存的夾層在融化中直接被粗暴的掀起，融化的金屬邊緣早已凝固，將原本夾雜有電纜線路的分層外殼緊緊包裹在一起。
沒有感覺到有明顯的核輻射干擾，切面排除已有的損耗與腐蝕后，有金屬顆粒高速劃過的刮痕，不是什麼電漿武器，就是聚變爆炸，不過當量比較小……
等一下……
這個當量不就是仿生人內置核心的極限嗎……
不好的猜想從心頭浮現。
從仿生設施中看到的情況疊加着硬盤裡的通訊記錄，和面前的爆炸痕迹瞬間串聯起來。
內心一個踉蹌。
如果猜測的沒錯的話。
簡單的記錄下現場的狀況，連忙從坑道旁溜進城市。
那裡……
如同轟炸過後的城市廢墟，在穹頂之下永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