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得了方位的她不至于再到处乱跑，而是直截了当的往车站赶去。当她穿出一条巷子后，熟悉的光景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
原来昨天下车的地方正好是客运站啊，早知道就直接转车进大都会了，省得惹上那么多的时间白费功夫。
想起下车以及当宝时的两批壮汉，她不禁苦笑起来。
摇了摇头把多余的事情抛诸脑后，当务之急是先要买到进城的车票来先。碧眸紧凝远眺向车站内部，与闷铁罐子不同的是上车前不仅要先通过安检，进站后还得再进行二次检票。
看到这里相当于黑户的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可是如果当初没丢那身份证的话自己出城后基本上每一步行踪都会被收录在案，那跟演猴子戏有什么两样，还不如当初就不出来呢。
独自生着闷气的苏惜月看着车站内景，她苦恼地坐在站外的花圃上。侧身支起脑袋看向门禁，所谓要注意的地方应该只有二次检票处。
中间隔着个小几十米看不太清，不过看起来掉点上车的旅客似乎大多采用三种方式过站，车票、身份证和手机。而且就目测的情况看来，看似严谨的查验实则宽松快捷，似乎只要有一张票就可以了的样子。
思绪进行到此处，又绕回到了黑户的问题里去。碧眸心神不宁地看过身旁路过的众多路人，苏惜月心底里开始浮现出抢夺念头。只是念头刚升起却又被她从根部掐死，随着清心咒起焦躁的心灵开始缓缓沉静下来。
目光扫过候车室一墙之隔的购票厅，除去柜台以外的购买方式外还有电子柜台机一类的存在，到了这里似乎能先去打探下情况。
想到就要去做的苏惜月腾地站起身来，整个人向着电子柜员机的方向大步迈进。
“欸卖票了卖票了，姑娘你要去哪里啊，我这边有便宜的票哦。”正走着身旁的大婶突然招呼了她一声，随即又继续向其他人吆喝起来。
半张的樱唇刚想问价，对方奇特的反应激得她眉毛直皱起来。向前欺身上去，苏惜月目光清澄地看着对方道：“大婶，请问你那有去都会的车票吗？多少钱一位啊？”
本来还没打算卖票给对方的大婶闻言一愣，真就来个傻子让她坑啊，顺着声音看去果真是之前特意放过的那个女生。
“妹子你要坐车啊，是去大都会吗，自己一个人去？”面容沧桑的大姐满脸不可置信，接连问了她几个问题。
“我寻思着你也不是警察啊，问那么清干嘛，有去都会的票吗？”
“有有，你这边请，我开票给你。”连忙指引着妹子往车站旁的巷子走去，卖票的大婶一路上显得热情又健谈。
目光微不可闻地扫过地上垃圾，她寻思着售票厅也不在这个方向啊，于是连忙问道：“我说你们是搞地下党接头吗，怎么买张车票都要来这种地方的？”
“这不是最近严打吗，上面收到风要严抓黄牛，没办法只能选了个离车站最近铺租最低的店面来开着呗，放心票绝对是有用的。”一直有在偷偷观察对方的大姐看到女子面有不愉，于是末尾连忙插了句话。
黄牛吗？
暗自嘀咕了一下，苏惜月之前虽然没有遇到过但还是有听过该类名声，似乎卖出去的票都是大巴上剩下来的空位，座位保障上极为不妥。
想到这里，碧色的眸光危险地细眯成线，苏惜月暗自屏息凝神。
“喂喂大妹子你怎么不走啦，店就在前面那个巷子后面，过去就可以直接拿票了。”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突然停了下来，大姐脸上漏出了慌张的脸色，连忙殷勤地吆喝着对方继续。
发鬓微垂，帽檐边的秀发止不住披头散发。沉默着朝对方慢慢走去，突兀的变化使得臃肿身躯颤抖战栗不已。
昏暗的小巷之中，看着言行诡异的女子她不禁后退几步，双股战战欲走而不可得。身影顿促，愣神中五指骤然轻搭在对方肩上。
还没等她抒发指劲，卖票的大婶已经整个人瘫软地上。
“你你想要干嘛，最多我不卖票给你了，放开手啊。”极度慌乱中妇女口齿不清，连想要表达的意思一时都说不明白。
“你那么怕我干嘛，我又没想着害你，抬起头来说话好吗？”
“那……那你想要干嘛，我今天还没有开工身上没多少钱的。”似乎是感受到了肩上的指温，大姐一下子舒了口气。
“你放心，我没想着抢你，只不过是想和你谈个交易而已。”
“什么交易。”
“你不用倒卖那些车票个我了，我想要你用自己的身份证直接给我买一张真的来，事成之后除去票钱我还再另外给多你五百，如何？”
碧眸中看着对方骤然回神，金钱果真是世间上最好的良药啊。
“真的？”
“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呢，要不先把票钱给你？”说话间从包中掏出三百，她摇了摇扇出了阵阵凉风。
几乎是下意识地接过钱来，大姐随后却是迟疑了起来。
“怎么，票钱还不够吗？”看着对方仍然赖在地上不动，苏惜月不解地问。
“不是我寻思着你都有这个钱了为啥不自己去买，还要到我这来买倒票呢？”
“那个……你猜。”
“你该不会是逃犯吧……”僵硬着说出心底里的猜测，大姐的表情瞬间冻结了起来。
锁扣着对方肩上的右手不禁一松，苏惜月很没礼貌的大笑起来。
“你这想象力还真丰富呢，真是逃犯我还能跟你在这唠几分钟，早不收拾完逍遥去了，还轮得到你来猜出身份。”
”那你为什么……”
“别想多了，真出事你直接和公家爆料得了，就当作是我逼你的就好。”摇了摇头，苏惜月不想在这问题上浪费时间。
“说说吧，是干还是不干呢？”
看着女子碧色的眸光在自己身上巡回，她索性咬咬牙应承下来。
“那先说好了，如果出了什么事我就说是你逼我的啊，到时候可不能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来。”
“放心吧大姐，我还没那么下作呢，来吧走你。”五指悄然柔扣提起，百八十斤的妇女直直地被她提了起来。
目瞪口呆地看着毫无波动的对方，大姐吞了吞口水示了示意道：“那我先去买了，买完是直接回这给你是吗？”
“是的，当然你要不放心在外面给我也行，你不是怕我打劫你吗？”
“没……没有的事。”虽然震惊于对方的身手，不过看到这里她反而安心了不少，能够花得起大功夫来学艺的人，要真有歹心早像她说的那样事了拂衣去了，哪里还用得着和她唠嗑那么久。
走出去没几步后大姐稍稍停下脚步，她疑惑地看向对方：“你要的是前往大都的车票没错吧，要什么时间段的呢？”
“越近越好，位置没什么要求。”
“那行，我先去买了，记得待会给我钱啊。”
无奈地看着战车隆隆驶远，苏惜月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
感受着身后绒布垫的靠椅，些许高级的感觉自心底里油然而生。虽然还不及昨夜沙发的万分之一，但较之于闷铁罐子来说可真是十足的享受范了。
遵从指示扣上了腰间安全带，她拿着刚才买的梨子慢慢啃了起来。隔着窗看着车外人来人往，优越感不知怎得便涌满了整个内心。似乎是两者状况上的不同，从容坐着的苏惜月看着车下忙碌的身影心理就是暗爽不已。
蒸腾的热气恍惚着远方景象，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刚才情况。
看着面前气喘吁吁的臃肿战车，她配合地半蹲下去看着对方。
“车票买到了吗？”
“买到了，我的钱呢。”
皲裂的五指紧紧地攥住车票不放，大婶喘着粗气问道。
“别急嘛，现在就给你。”苦笑着看了对方一眼，苏惜月从包里掏了五张红票出来。
“欸，别急。”
“怎么，你想赖账？”乌色的眸子骤然睁大起来，大姐怒目瞪她。
“没啊，我只是想问一下待会你要怎么做而已？”
“待会……什么待会？”
“就是收到钱后，等我坐上车后，你会去报警吗？”
“怎……怎么可能？报警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吗，你被抓了我也会被罚的，倒不如说我希望你别被抓到呢。”女子的眸光悄然清澄如水，丝丝的冷意如影萦绕身旁。
“是吗，那行我们来交易吧。”
昏暗的小巷中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票，女子莹润的五指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钱票上传来的细微触感。
是吗原来那么害怕我啊。
虽然不知道对方出于什么原因，但这种处理的方式倒也还不差，她也没必要就此寻根问底，大家留些谜团较好。
偶然间目光捕捉到车票票面，女子顿时喷笑出来。
“怎么了你笑得夸张？”虽然检查完五张票子都是真的，但大姐还是没能解除掉对对方的疑心。
“没事，徐佳楠，祝你生意兴隆啊。”
一想起对方的名字就忍不住地大笑起来，虚假奶什么的是乱起的吧，一点也不符合形象啊喂。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不是坐错位置了呢？”
独自一人暗笑时头顶处突然传来稚嫩嗓音，她不禁抬头看去。
02
循着声音抬头望去，意料外的身影让她吃了一惊。
“啊……原来是你啊？“
“是你？！昨天没帮上忙真的不好意思，你后来没事吧？”
“没事喔，走到一半的时候有个大哥哥拉着两人进巷子里去了，我刚好趁着那个机会逃跑了，之后发生了什么吗？“歪着头不解地看向对方，澄澈的眸光中不含一丝阴翳。
“是吗，原来这样啊，怪不得你不知道……被打得很惨喔那两个人，听说都要落下残疾了呢。”
“不会吧伤得那么重吗，我看那大哥哥的样子也不像是那么凶的人啊，果然是专门来报复的吗？”像是初次听见这类话语一般，苏惜月惊讶地捂起了嘴。
“听警察说作案动机还不明了呢，不过那两人之前似乎有相关案底，感觉随时被下面的人报复也不奇怪。”
“案底吗？果然当初逃跑的话是选对了呢，不过你刚才说的下面人……是指乡镇来的那些吗？”
“啊啊不好意思我没有瞧不起她们的想法哦，只是你看进县城不一般都指上县城吗，所以相对应的我们一般都称乡镇里的人为下面人，绝对没有瞧不起他们的想法在里面哦。”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话里的歧义，男青年连忙否认起来。
“没事啦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大哥哥你那么慌乱干嘛，对了刚才你说到那两个人身上有相关案底，果然是拐卖那方面的吗？”
“嗯，听别人说是三年前那起严打遗漏下来的对象，最近似乎还有着重操旧业的苗头，多亏了你那位大哥教训了他们呢，不然肯定又会有人被他们卖出去的。”
“是吗……啊抱歉让你一直站在那了，你的位置是这里吗？”看着对方排成一列的乘客，苏惜月连忙招呼着道。
“哦原来是我坐错位置了不好意思啊，我现在就让出位置给你。”根据着车票上的号码寻找到自己的位置，她连忙低头致歉。
“没事，你坐我……旁边就好。”看着麻利起身离开的少女，青年想要挽留的话语一下子噎在口中。目光中偶然捕捉到某“位”乘客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男子的眉毛止不住地跳了一下。
拜托拜托，千万不要是她。几乎是在一瞬间抛弃了伟大的无神论道路，男子在心底里呐喊着向过往从不重视的神明祈祷。
像是都睡着了一般，满天的神明看着战车逐渐入座，纷纷向他投去了怜悯的视线。
寻找着座位的苏惜月偶然捕捉到这番景象，粉樱的唇瓣止不住地微勒起些许弧度。顺着指示来到了座位面前，其上出乎意料地坐着两人。
“那个……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是不是坐错位置了呢，这个靠过道的位置似乎是我的座位呢？”
“嗯……？”聊天聊得正高兴的两人闻言扭头向她看了过来，其中坐在窗边的清秀女孩儿略显为难地看着同伴。
还没等对方劝解同伴回去，坐在她座位上的少女却突然开口说道：“不好意思请问你能不能和我换下位置，我这边老乡间难得顺路想要一起坐呢。”
“木子，别麻烦别人啦……”
“没事的，一般人都挺吃这招的……”
“不好意思呢，你坐的这个位置似乎是我的呢，能不能请你起来让一下呢？”像是没听到女孩儿间的悄悄话一般，苏惜月和颜悦色地直直看向对方。
澄明的眸光不见一丝迷茫朦胧，居高临下的看来竟使她不禁心生动摇。
顺利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略显温暖的枕垫让她不自觉地放松起来。
“不好意思啊麻烦到你了，木子平时不是这样子的……”正当她惬意地闭目养神，自耳旁突然传出了细若蚊蝇的响声。
苏惜月侧眸看去，莹莹的晨光打在对方小脸上更显晶莹透彻。
“应该是我这边说不好意思才对，打扰你们老乡间的聊天了。”女子话说出来稍显几分虚伪，听在木子耳中更是激得火冒三丈。
如果是旁人听到的话指不定会在心底里腹诽几句，可是对方就这么直直地看向自己，眸光中清澈透亮不见丝毫波动。
“没关系啦，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不用那么认真的喔。”
听到对方终于正面回答了自己的疑虑，女孩儿不禁放松下来，整个人缓缓挨在靠椅上。
“不过你们也真是巧呢，一起上大学的话是上同一个大学吗？”
“唔，不是哦，只是在同一个区上而已，请问怎么了吗？”
“没有，我只是在想能不能再巧上一点，连同个大学都一起上了，看来还是我太天真了啊。”几乎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身后的熊熊杀气，苏惜月笑着回道。
“姐姐你真厉害呢，怎么知道我们是去上大学的，难道你会看相吗？”身旁的女孩儿脸色略显讶异，随后却是满怀期待地问。
“额……”眸光对视天真的视线属实灿烂耀眼，她看着对方勉强地摇了摇头。
“并不会喔，只是猜出来的而已，像现在这个时间还拖着行李箱坐大巴车的，除去上大学的应该也没什么人会这么做了吧。”
“是这样吗，我还以为姐姐会看相呢……”委屈巴巴地低下头去，女孩儿略显失望地说。
“话说你们作为当代的有为青年，祖国的明日花朵，也会对相学风水之类的感兴趣吗，我还以为你们都是坚定的马恩无神论者呢。”
“没喔，我们家逢年过节就去寺里烧香，几乎没人不信佛的，如果有的话肯定被奶奶批死。”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女孩儿止不住的笑了起来。
看着甜甜微笑的对方，苏惜月也不禁笑了起来。
“姐姐你上的哪间学校啊，以后有空的话一起出来玩啊。”
“学校？哦没有喔，我只是去都会里投靠亲戚而已，并不是和你们一样去上大学呢。”
“投靠……”甜美的笑意瞬间僵滞凝固，清秀女孩儿一下子不知道该接些什么。
“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没上过大学就没话好说的了，如果真的是这么想的话那姐姐可就太伤心了。”如月般的眉眼委屈巴巴地看着对方，苏惜月故作可怜地看着对方。
“没有这回事，姐姐就是姐姐，上没上过大学又有什么关系。”几乎是斩钉截铁一般，女孩儿的反应速度稍稍让她吃了一惊。
不过似乎是宣告的声音有些大了一点，整个车厢都听到这边的动静，女孩儿的脸色一下子通红不已。整个人止不住地蜷缩成团，大脑一时间宕机停滞。
忍不住的偷笑出声，苏惜月下意识地揉了揉对方螓首。
“真是的，害得我这么丢脸，都是姐姐的错啦。”
“抱歉抱歉，的确是我玩得太过火了，不好意思啊。”
感受着头顶上温暖的抚慰，清秀女孩儿不禁喃喃问道：“聊了那么多我还不知道姐姐名字呢，我叫于舒月，姐姐你呢？”
“苏惜月喔，苏州的苏，可惜的惜，月亮的月，记得别叫错了。”
“真巧呢姐姐，我们名字里都有月字呢。”
“是啊真巧呢，所以你以后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可以来找我喔，姐姐都会帮你解决的。”半支着脸笑眯眯地看向对方，苏惜月缓声道。
意料外的话语使得女孩儿稍稍愣神，恍然中客车缓缓停了下来。
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呢，这不是和之前坐闷铁罐子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嘛，难怪男人都喜欢和美女聊天呢。
随着客车彻底停稳，苏惜月站起身来取自己的肩包。顺手帮两人取了各自的行李箱，她向对方挥了挥手。
“姐姐，你还没给我你的微信号呢，以后怎么联系啊？”落后了几个身位的女孩儿焦急道。
“放心，以后肯定会有机会见面的，你月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呢？”
“骗人，明明今天才见面的，怎么说得好像认识了很久一样呢……”
喃喃的细语刚说出口便消散于声浪当中，于舒月只能看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顺着人流涌出车站，看着满天的红霞她不禁深吸口气。
“大都会，我终于来了……咳咳咳，这什么瘠薄空气啊，呛死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