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石兵八阵是有时间限制的,并且所需要花费的金钱一样不少。

但是之前,翼的那块玉佩所当的钱早已用于买机关壁垒了,而这无面之书又不能刷花呗付款。

——为了消灭那刘舜崇,你可愿付出多少?

这是秋若宁之前问翼的问题。

翼的回答是“一切”。

但是也只有秋若宁清楚,自己要帮助翼和阿空稳定雨幽政权的原因。

她要达成无面之书的目标,就不能有任何一个国家灭亡。

若是刘舜崇篡权成功,这雨幽或许就不叫雨幽了,届时,她的目标便永远无法达成。

必须回到原来的世界,所以,要赌上自己的一切来捍卫这一切的并不仅仅只有翼。

她秋若宁也一样,也有想要捍卫的,那小小的亲人。

所以,在进入雨幽之后,秋若宁便把木牛以“涯国珍奇机关造物”的名义,去当铺给当掉了。

她并不觉得仅仅凭一个机关壁垒就能解决一切。

不如说,他们可能一直忽略了,刘舜崇有可能持有的底牌。

因此,来到安川前的那一个夜晚,秋若宁才想起问怀忘兰一个问题。

“对了妹妹……你还记不记得书中所记载,那凤凰被西穹国第一代君王宇文穹斩下之后的景象?”

天地都为之变色,整个玄沂大陆异象频发,狂风、冰雪、洪水与干旱同时没有预兆地出现在了玄沂大陆的各个区域。东羽国第一代君王木子羽的船队倾覆于无穷海之中,而那宇文穹甚至莫名染上疾病,在苟延残喘之后病逝,一说他的君王之位是由儿子宇文苍莽追封,一说他是在反叛之时便已立名号来获得气运。

但无论如何,凤凰的死引发了一场席卷整个玄国,甚至可以说是玄沂大陆的灾难。

这是怀忘兰的回答。

所以,确认了自己没有记错的秋若宁才意识到这一点。

既然神兽的影响举足轻重,为何那刘舜崇却并不打算拉拢身为护国神兽的翼,并且对于流亡在外的翼和阿空也仅仅只是做了一些追缉,并没有感觉十分放在心上?

只要不是脑子瓦特了,没有哪个君王会希望自己好不容易掌握的国土,是一片废墟。

更不用说,明明翼的气运一直在不断地流逝,但是整个雨幽除了植物看起来蔫得抬不起头,天气看起来有些反常以外,根本没有十分糟糕的异象发生。

这一点,秋若宁也在考察了这么多个城池之后确定了,那些远离安川的老百姓只有少数人才会有“是不是护国神兽出了什么事”的意识。

那么答案显然只有一个了。

这个雨幽,必须要有一个巫妖王(不是)。

一个原本就有护国神兽的国家,他的护国神兽的气运正在流失,那么要平衡这一点,需要怎么做?

就算是对这些不甚了解的秋若宁也能想到。

只要扶持一个新的护国神兽即可,就如同那篡权者想要成为新王。

不如说,甚至可以大胆猜测,正是因为想篡位,所以才需要扶持新的护国神兽,让自己成为正统。

而翼所流失的气运,恐怕正是被对方所夺走了。

所以,基于此分析,他们必需要有一个手段,一个能够对抗尚未成为护国神兽的某只奇兽的手段。

雨幽的皇宫早已变成了敌人的大本营,他们要面对的并不只是那只没有露面的奇兽,还有刘舜崇的党羽士兵,因此必需要有分割敌人的手段。

所以,赌上了秋若宁用木牛所换到的大部分金钱,才购买了“石兵八阵”。

但是光有阵是不够的,他们要打败那只奇兽,基本上,只能倚靠身为护国神兽的翼。

毕竟,若是气运不足以匹敌对方,普通的兵器与人类的手段甚至无法伤及奇兽分毫。

而根据之前怀忘兰所解释,以及她在峡关所看见的。

军乐队,奏响恢弘的乐曲,使部队短时间内获得足以匹敌奇兽的气运,方可一决高下。

他们没有军乐队。

但他们有慕长光。

所以,秋若宁才从无面之书里购买了“七星杀阵曲”的琴谱,虽然她看不懂,但是善于弹奏的慕长光能看懂。

根据无面之书的描述,“七星杀阵曲”所奏响时会产生极强的杀气与气运,或许对于击杀一头奇兽来说,再适合不过了。

也因此,秋若宁从一开始所制定的计划就是如此。

由怀忘兰和慕长光跟着熟悉皇宫的翼,去确保阿空的哥哥的安全,解决后顾之忧,而秋若宁和阿空便在这边故意亮相当做诱饵。

而机关壁垒一开始就只是个幌子(虽然秋若宁实在是很心疼那些钱),果不其然,那被刘舜崇雪藏的奇兽显露了真身,连军队都难以阻挡的怪物,机关壁垒自然也招架不住。

但是,被摧毁的机关壁垒不过是按秋若宁的规划,成为了另一个“机关”。

石兵八阵顾名思义,本身是阵法,而阵法是需要布阵的。

而被灰狼所捣碎的机关壁垒散落的那些零部件,便与同样化为废墟的极庆殿一起,按照秋若宁的设想,构筑成了这个石兵八阵。

不仅困住了刘舜崇的士兵,将翼和灰狼与他们分割开来,慕长光也能在阵中奏响七星杀阵曲。

吹响反攻的号角。

———————————————————————————————————————

那是嘹亮而高昂的狼嚎,是远超过那颤动的琴声的嘶吼。

飞旋的雾气与砂石之间,两个狰狞可怖的巨大身影剧烈地碰撞着。

整个皇宫的地面都在随着那巨大的八足每一次拍打而震颤,两头巨狼在八阵的雾气之中亮出了自己的獠牙,以搏命之势向着对方扑去。

明明八阵已经将它们单独分隔到了其他的区域,但是两头巨狼搏杀的姿态却带着似乎要将八阵一起撕裂的凶狠与威势。从它们喉咙里迸发那如咆哮的狼嚎从八阵的每一片云雾里响起,巨大灰眸与黑眸如鬼魅般在云雾的各处亮起,粗大的尾巴如巨蛇在灰雾之中翻腾,像是从每一个人的头顶扫过,搅动着八阵中的云雾。

它们的每一个动作都足以掀起狂风,困于八阵中的每一个人都能觉察到那风像是从四面八方吹来;它们的每一次行动都足够震天撼地,陷入灰雾之中的每一个人都能感觉到那狂暴的厮杀所带来的震撼;它们的每一声嘶嚎都令人胆战心惊,立于废墟中的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直渗心底的恐惧。

那是奇兽与奇兽之间的厮杀,纵然是直属于刘舜崇的精锐禁军也未曾有机会见过如此巨兽在咫尺之间以命相搏的壮观场面,而那令人胆寒的巨大身姿就在周围的云雾里翻腾,獠牙在灰色的烟尘中拉开如彗星般的残光。

这些在此刻显得如此渺小的禁军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前一刻,它们还能看见远方的刘舜崇唤出了那头未来会成为护国神兽的灰狼。而下一刻,四周涌出的这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的诡异灰雾与恢弘的琴音就将他们吞没了。

在失去刘舜崇的进一步指令之后,面对如此可怖的的景象也只能像没头苍蝇似地乱窜,生怕被那随时都有可能从雾气中冲出来的巨大身姿碾为尘泥。

远方的百姓更是如此,他们亲眼目睹了天空那遮蔽太阳的云尘降临了皇宫,随后是响彻整个安川的狼嚎如惊雷般炸响,整个皇宫开始在云雾与狂风之间模糊不定,隐隐的震颤从远方的地面传来。

面对如此可怖的异象,他们有的跪下开始祈祷,有的试图逃离安川,但是此刻守城的士兵及时封锁了城门,不允许任何一个人进出。

他们也在害怕,但是他们坚守着最后的一道线。

毕竟,某些嗅到风声的将领知道,今天,必将有一个结果。

这个安川,这个雨幽,只能有一个护国神兽。

只能有一位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