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若宁话音刚落,就像是才意识到的阿空猛地侧头看向了极庆殿的入口——

不知何时,那里已经站着两个人。

其中位于左侧的中年男性看上去三、四十来岁的样子,个子还算高,但整洁的漆黑短发向下的鬓发已经染上了几抹银丝,短短的一缕灰色胡须让他那眉棱骨起的面容之下多了几分沧桑。

男性身着如礼服一般的紫色官衣,袖摆缀着一片白,但衣身上却没有任何的图案,一柄造型精良的宝剑别在他的腰间。

当他看见秋若宁和阿空之后眼神里虽然闪过一丝惊讶,但依旧显得十分冷静,只是背着左手,右手静静地置于身前。

而他身侧那人比他矮了不止一个个头,和翼差不多的身高,从身板来判断似乎也是一名少年。

不如说对方甚至也穿着一身如毛发般的灰色斗篷,虽然没有头戴斗笠,但他那头灰发比翼的长了不少,凌乱的刘海不仅盖住了他的眼睛,也几乎挡住了他的面容。

秋若宁都不用问也知道左侧的男性必然是刘舜崇,且不说现在这个时间会出现在这极庆殿入口的也不会有别人,另外就是……秋若宁确实从对方的身上感觉到了一股隐隐的压力。

就好像当初面对黎贡城的护城奇兽紫渊时的那种压力,又爬上了她的背脊。

既然已经知道气运在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了,那么对方一个有权有势之人能给她这种压力也不奇怪。

“公主大人,许久不见。”稳重却没有蕴含丝毫情绪的招呼声从对的嘴里冒出,被这股气势唬到的阿空下意识地缩了缩自己的身子。

“挺直腰板。”此刻秋若宁话语中的笑意尽收,只是低声提醒棋盘对面因为害怕而导致身体有些颤抖的阿空,“你是这雨幽的公主,而他不过是个逆臣罢了。”

阿空有些犹豫地看了秋若宁一眼,似乎是获得了一些鼓励,便稳住了身体继续坐着,不去看刘舜崇。

如果翼在的话,阿空一定敢用她和自己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态去面对刘舜崇吧,果然自己看上去还是不够可靠么?

“公主大人与翼狼大人的帮手……果然没错。”而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了一些的刘舜崇目光却并没有落在阿空身上,而是看着秋若宁,“有着诡异白发的女子,想来不会有第二人。”

这发色又不是我选的,但是秋若宁也只能在内心嘀咕了。

“大人认识小女子?”虽然问是这么问,但是秋若宁并没有起身行礼之内的,毕竟刘舜崇对阿空也不过是嘴上恭敬,但是同样没有行礼。

秋若宁只是微微侧了侧脸,紫色的眸子淡淡地瞟了刘舜崇一眼。

输人不能输气势,她所在的一边才是正统,谁怕谁啊?

“略有耳闻。”刘舜崇说着就像是在唠家常一般抬起右手捋了捋自己灰色的胡须,黑色的眸子里透着一股难以觉察的笑意,“在那紫安国的峡关一处,使驭奇兽打退央商军队……自称纵横家的奇女子……秋若宁。”

秋若宁能感觉到刘舜崇说完之后反倒是阿空瞪大了眸子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不过秋若宁此刻没有精力去回应阿空,只是继续同刘舜崇对话:

“承蒙大人记得小女子这种角色,但既然大人知道小女子的名号,那应该也猜到了……”秋若宁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拈起了一枚白子,“小女子为何在此。”

“我自然清楚。”对方一边说着,一边松开了捋胡须的手,“不过,姑娘你大可选择一条更好的道路。”

“更好的道路?”秋若宁语气里透着一股玩味,手指不断摩挲着白子却迟迟不下子。

而她也听见了一旁的阿空微微吸了一口凉气。

“姑娘你会在这里,我也就不绕弯子。”对方像是对秋若宁的态度有些满意似地伸出手扫过了空荡荡的极庆殿,“一切的一切皆是能者居之,若是仅以姓氏与血脉来迂腐地传承,这雨幽也不过迟早走上那玄国的老路。”

说着,刘舜崇侧目看了看一旁的少年,随后目光又回到了秋若宁身上:“而我认为,识时务者方为俊杰。”

言下之意足够清楚。

我觉得我更适合当皇帝,你最好是投降归顺。

倒也是,不如说哪个反叛者抱的不是这样的心思呢?

“大人说得倒也在理。”

“你——”听见秋若宁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一旁的阿空差点就坐不住了。

“不过大人恐怕弄错了一件事。”

“嚯?”刘舜崇那稳重沧桑的脸上此刻也闪过了一副饶有兴趣的神色。

“小女子所在的国家里,所谓的皇帝啊封建统治啊……”秋若宁一边说着,一边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白子,反而拿起了一枚阿空的黑子,“早已是那被扫进历史尘埃中的垃圾罢了。”

秋若宁斜视着刘舜崇,然后将黑子放在了棋盘上:

“对小女子来说,这一切都没有任何区别,也无任何必要,皆不过如此而已。”

随后,是短暂的沉默。

秋若宁能看出她这番话出口后,刘舜崇脸上那看上去还算和善的神色全都消失了。

剩下的仅仅只是冷漠,与那种不露声色的稳重。

“那便是,很遗憾了。”

刘舜崇话音刚落,嘈杂急促的脚步声便从极庆殿外响起,阿空刚扭头张望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连串的人影便从极庆殿外涌入。

有超过二十号人冲进了极庆殿,他们全都身着做工精致的铁铠,表面如鱼鳞般的铠甲覆盖住他们的身躯与四肢,弯月型的甲片保护着他们的下腹。

不仅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一根长枪,甚至腰间同时配有制式的长剑,后背还背着弯弓与装满箭矢的箭筒。

乍一看似乎有些赘余,但是看见这整齐划一的模样,没有人会去怀疑他们有效运用这些武器的能力。

这些人进入极庆殿之后,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只是默契地分出人手堵住了极庆殿的大门,其余人呈一列偏半弧型在刘舜崇身后展开,统一竖持长枪,双目直视前方,如同钢铁的壁垒。

而这一刻,阿空也因为紧张而攥紧了垂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有些慌乱的眼神不住地在秋若宁脸上瞟来瞟去。

虽然秋若宁说了让她要保持风度,但是说到底现在翼还没有回来,而刘舜崇的人已经将她们包围了。

“持械入这极庆殿,可是死罪啊,大人。”秋若宁轻松地笑了笑,压根没有去看啊刘舜崇的目光在棋盘上游移。

说实话要面对这么多全副武装的人,她心都快跳出来了,但是既然从一开始就制定了这个计划,她就没有打算怂过。

“敢用武器对着阿空大人,你们所有人,都一样。”

秋若宁微微侧头,冷漠的目光扫过了所有人的脸。

在被她那双罕见的紫色的眸子所扫过的瞬间,那些士兵虽然没动,却都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没有一个人看着秋若宁。

反叛毫无疑问是死罪,但既然已经选择了跟随刘舜崇,他们自然也早做好了准备,只不过被秋若宁这么一提,心里还是会有些虚的。

不过在秋若宁看来,那就是所有人几乎一动都没有动,一点反应都没有。

诶不对啊,为啥妹妹她用眼神就能逼退别人我就不行?是气质上差了些什么吗?

“看起来翼狼并不在此处,那就还请虞空公主与这位纵横家小姑娘先跟我走一趟了。”就在秋若宁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之时,刘舜崇已经对她们发出了“邀请”。

原来你姓虞么?秋若宁在内心冲着阿空嘀咕了一句之后,立即调整了心态。

“大人,你也不必客气了,也哪里都不用去。”

说着,秋若宁缓缓起抬起左手,打开了破旧的无面之书。

手指在上面轻轻一划。

这一瞬间,在那些士兵的眼里,秋若宁那双紫色的眸子好像隐隐约约亮起了不详的寒光。

“就,都留在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