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从与那两人打赌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分钟有余。现在的我的面前,是一扇厚重的门。稍微迟疑了一下,我还是将其推开。“呃?”在夕阳下作业的女学生抬起了头。从她的制服样式可以看出来,是比我还要大一年级的前辈。“前辈。”我终于开口了,“我想建社,可以给我表格吗?”“社团名字是?”我向她说明了请求之后,她立刻就拿出了一份申请表。“呃……”稍微有些恶趣味的名字也不错,但我的脑袋此时一下子就变得空空,什么也想不出来。社团建立后要是招揽不到人员就得被废部。按理说,名字得能够吸引社员前来,正是因为如此,在建社的时候,常常会有这些事情:“拜托了,我觉得马灯社很有特点。”本质就是个古典文学社,听说最近还有了许多新社员。“清池社——主要内容是栽培花卉。”更有“花鸟社”“白社”等等光听名字绝对不知道是干什么的社团,在名单里就占了三分之二。因为这种取名风气的生生不息,大家开始比较哪个社的名字吸引的人多,开始有人间断地要求建社,取那些云里雾里的名字。学校里有好名字的社团也不少,如以裁剪布料为乐趣的“玉手社”,就连某人去参加的篮球部也是挂着个“飞炎部”的名号。当然也有着名字和实质内容完全不相符的社团,但那样的话,一不留神就会有被废部的风险。正当我正绞尽脑汁思考的时候,学姐把身子凑过来,悄声地问:“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用‘仰兰社’这个名字呢?”“仰兰社?”我不禁反问了一句,没想到却吓得学姐猛地缩回头:“十、十分抱歉!我擅自提出来……”“没有。”我连忙向变得畏畏缩缩的她解释,“我只是没想到学姐会说出这样的话。”“仰兰社这名字很不错呢,学姐一定想了很久吧?”我面向这位头发长到腰际的学姐,再次问道。不过,她又变得支支吾吾。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学姐终于能够用平稳的语气开口了。“实际上这名字……已经有一个社团用过了。”她再次看了看我的脸。“那个是……我加入过的社团。不介意吗?”她露出紧张的神色。很难得会有在学弟面前露出这样表情的学姐啊。我在大脑组织完语言之前就将话说出了口:“完全。”“真的吗?”她很小声地说出这句话,简直像是在睡梦中呢喃一般。“我和我的社员都不会介意的。”为了让她安心,我重复了一遍。她整个人都像是快垮下来一般摊在椅子上:“太好了……”学姐的心情,我其实能理解大概。自己曾经加入的心爱的社团,又能以另一种形式,就像是用其名字套到新社团上,重新为后辈所认识,心情一定非常愉快。所以,她才会提出有点“大胆”的要求。这是她自己的一个愿望,如果我能帮她达成的话,她会很高兴吧。我的确猜中了几分,因为学姐的心情变得很好,在这之后的时间里,她十分热心地帮我把表格上的其他部分都填了个七七八八。“这样差不多就可以了。”“十分感谢。”我看了看左侧墙壁上挂着的钟表,已经很晚了,“耽误学姐了这么多时间,实在对不起。”“不,我也要向你道谢。”学姐腼腆地回答。她大概也意识到现在的时间,再次向我摆摆手:“那么,到时候我会带你去你们社团的活动室,到时候记得来学生会室。”“好。”我向学姐道别,准备回教室。学姐忽然在背后叫住我:“真城君。你原本想的名字是什么呢?”一时间,我被问住了,于是只好承认:“我没有想好。”“原来如此……”在走廊中,学姐再次向我挥挥手道别。教室的门还没进,我已经被这起事件的始作俑者,我的青梅竹马恋子和瑚围住了。那两人却一脸好笑地看着我。“没关系没关系,就算结一建了工口部,我都会第一个加入噗!”瑚某人——我们三人中最高的一位,这样恬不知耻地说道。在他旁边,用手肘支起下巴的恋子则把头晃来晃去。“结一。”“干什么?”“我说,”恋子提出建议,“要不要试着攻略一下登记社团的那位学姐?”“你没偷老爸的酒来喝吧。”她的桌子上摆着的那杯子里确实很像盛了酒一样。结果她却说:“啊,那是可乐。不要转换话题。”“走啦,攻略加油。”某人朝着我做了一个手刀的姿势。于是,我双手摆了一个十字,以示抗议。某人嘘了一声,便跨着篮球,要去参加篮球部,我保持着这个姿势目送他,当他下楼的时候,诅咒生效了:球从他的手里脱出,比他的主人还要快地跑下了楼梯。恋子听着楼下的碰撞声,无聊地评论道:“这个白痴。”趁此时机,我问了一下正转着笔,头还扭向窗外的恋子:“恋子,你参加了什么社团?”“回家部。”果然,恋子平时在班上就不怎么活跃,这样也是当然的事。“笨蛋哥哥,现在才问,是有多重视家人啊。”还是被冷静地吐槽了。我叹了口气,想在她旁边坐下来,便拉开了椅子。恋子看着我的动作,突然夸张地站了起来。结果磕到了桌脚。“痛痛痛……”她大呼小叫起来,煞有介事。我只好把椅子挪远一些,以免她又会受到刺激。结果她却说:“啊啊,不用了,挪回来吧,刚才只是整蛊你才演的。”真是害人的乐趣。“说起来。”恋子的语气突然变得很正经,像是要宣布什么大事一般。“今晚我要和青木去看演唱会。”“这种事不用特地请示我吧,家里又没门禁这东西。”“哼。”“放心,上次那个荷包蛋也是无意给你吃的。我自己不会饿肚子。”应该说,不会给自己吃危险物品就是了。她的表情顿时扭曲起来。我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总之,你晚上哪里都不要去。神社也不可以!”我捕捉到了“神社”这个字眼,问:“为什么?”“因为,到有那么多树木的地方会很危险吧?有毛毛虫之类的东西在到处爬啊爬的。”她尴尬地望着我,脸青一阵白一阵。“你怕毛毛虫吗?”“才不是!”……神社里一定有什么让她在意的事情吧。恋子曾经去附近的神社打工,后来也是隔三差五的往那里跑。偶尔,去那里参拜的同学还会见到恋子身穿巫女装,接待香客的样子。她这样说,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那就没办法了。“我知道了,玩得开心些。”眼看我拎起书包,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我先回家了。”“啊……拜拜。”和看瑚下楼的时候一样,她也目送着我离开教室。一下子,教室里就只是剩下她一个人。夕阳下的校园格外美丽,目光所及之处都变成了一片橘色。我本应全身都沐浴在澄黄的阳光中,却还是感觉到了丝丝凉意。某人只穿着一件大T恤就跑出去,还真是可怕的体质。感叹之余,我在道路的前方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塑像。不对,是一个人,还是一位女性。这个认知伴随着距离的缩短而越来越清晰。因为所站的方向正好逆着光,我看不见她的五官,但她小巧的轮廓还是显现了出来。是标准的,女孩子的美妙轮廓。她一动不动,是在看我吗?不知不觉间,我就好像被定住一般,步伐也留在了原地。在这片晚霞遍布的天空下,我们二人互相对视。少女突然说了一句什么。尽管我看不清她的面容,但还能听到她那像是耳语的声音。因为我终于开始慢慢地,用自己都感到无力的速度,一步一步往前走。在整个过程中,她始终没有动过一次,就像是一具呼吸停止的僵尸一样。当我回到家门口的时候,屋檐上的天已经黑了半边了。恋子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动作很大的玩着电视游戏。没有去吗,演唱会。我进了门,她目光也没移开过一瞬。“今天,见到了一个女孩子了吧。”出乎意料,是恋子先找话说。话里似乎夹杂了其他的感情,但我却觉察不出来。“登记社团的学姐吗?”“不是……”恋子一副在掩饰什么的语气,但目光只是盯着屏幕。“总之,不要太接近她。”“怎么了?”“……啧。”现在我心里十分清楚,恋子她知道了,回家之前,我遇见的那位女性的事情。以后有必要和她谈一谈。……背后又听见恋子哼了一声,估计GAME OVER了吧。她把游戏手柄扔回沙发上,径直去了卫生间。结果最后,我和她的谈话,还是无疾而终。恋子从吃过晚饭后就一直窝在洗澡间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回到了卧室。我本来想试着进去和她说说话,但最终还是放弃了。也许她明天就会告诉全班“哥哥是大色狼”。恋子是敢想就敢做的类型。我回到客厅,看起了电视节目。现在这种时段在电视上播放的都是一些娱乐节目。当然也会有一些是关于文化和纪录方面的,但大多都被埋没了。我随手调到了一档音乐节目,年轻的主持人正在介绍最新音乐和其他方面的资讯。然后,节目介绍了最近一个星期内,将会有一场著名的乐队组合TON-TIDY在京都、大阪等地进行巡回演出,还会在表演过程中与粉丝进行互动。接下来并没有其他演唱会的消息,恋子所说的难道就是指这个吗?且不论恋子为什么没去,也许是票卖光了,也有可能是朋友爽约。就算我追问恋子,也得不到回答。不过,她个性本就如此要强。我看着花花绿绿的屏幕,深深的睡意再次涌来。第二天的早上,我们得以看到转校生的真身。名为火露仰月的女孩子,是从邻校转过来的。“去那学校探索的时候,也没见到她啊。”瑚在后面和我咬耳朵。趁老师在介绍的时候,我又看了一眼恋子,发现她趴在桌上睡觉。究竟怎么了呢。第一节课,就是我最不擅长的科目。我忍住睡觉的冲动,努力想听进老师说的每一句话。周围都是认真好学的学生们。在我到学校第一天的时候,我还是这么想。但认真地观察的话,还是会发现仍有不少人在开小差。果然,班主任的课的催眠威力不可小觑。伴随着讲课声,困乏一阵又一阵地传来,我不禁揉了揉眼睛。为了提起精神,我望向坐在窗边的恋子,没想到她正在帮忙传纸条,我的目光不禁被纸条传的方向所吸引。纸条经过恋子到了竹谷、随后是西村、九门……甚至传到了班长那里,到最后,纸条已经不知道传去哪里了。我不禁再次望向恋子,可仅仅只看到她严肃的侧脸。熬到了下课,同学们开始交换起了意见:“你觉得怎么样,听得懂?”“讲的太复杂了啦,明明只是门语言而已……”有人单刀直入地指出来,明显戳中了几位同学的心。大家围在一起默默地叹气。一眨眼就到了午休,我丧失了到天台去和一大帮情侣同在一片蓝天下用餐的勇气。刚好,恋子指名让我去食堂买甜甜圈。本来替她跑腿的我的同学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可是我们本来说好了啊?”我露出抱歉了的表情,那位男同学自讨没趣地走开了。“结一简直像恋子同学的保姆一样。”和我混得很熟的几位前辈经常这样揶揄我。顺带一提,他们也让我跑了好几趟腿,为了他们那丰盛无比的午餐。当我从如同乌冬面一样混乱的食堂人群中挤出来时,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一个面包被压瘪了。没事,前辈当然不是在意这种小事的人。回到教室,某人已经在几个人的中间大谈特谈。偶尔中断了一下,便用牛奶灌上一口。某人是级里有名的新闻传播,小道消息总有一大堆。我刚把饮料搁到座位上,还听到他说得风生水起。“看吧,都说了有转校生……”现在瑚说的,正是前天他和我打的赌“现在有没有转校生来”。当时,我的看法是已经快到期末阶段了,没有哪个人会这样冒险,排名也可能会下滑。而瑚却固执己见,说奇迹总会发生的。它最终还是发生了,但我不认为是奇迹——如果瑚能预测她是哪时哪分哪秒开始自我介绍的,也许我会心诚悦服地接受,尽管和我们之间打的赌没有任何关系,我这样想,也只是死乞白赖地不肯认输罢了——为了不让瑚这样看我,我还是毫无准备地去建了社。名叫“仰兰社”,前身是剑道部的社团。怅然之间,我打断了正滔滔不绝的他的话:“瑚,看见恋子了吗?”“没有啊。怎么了,让我说完……”这回答根本就在意料之中。把恋子托我买的东西放在她桌子上后,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还下意识地看了看和我同坐在最后一排的,火露的座位。让转学生刚来新学校就坐最后一排没问题吗。在她的桌子上,也端端正正地摆着一本国文课本。课本翻到的是最后的一课。也是个用功的学生。我这样判断之后,自怨自艾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