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春日已至,但寒冬的餘韻卻還是驅之不散。

走在街上,肌膚上所傳來的刺骨的寒意令鈴不禁縮了縮身子。

——總算是把事情都給解決了.........

走在從事務所回家的路上,她朝雙手呼了一口氣,正好一陣冷風拂過,金色的頭髮隨着裙擺微微晃動,她打了個噴嚏。

啊........什麼時候夏天才能來啊。

感到無聊的她開始注意起了街邊的建築。

被鋼筋水泥包裹的環境下感受不到一絲溫暖,來來往往的行人,風塵僕僕的老嫗,麻木的神情彷彿行屍走肉一般,鈴不覺伸出手,但觸及到的只有灰色,但她卻無法確切道出自己與他們到底有什麼分別。

冰冷的似乎不止是天氣。

短暫地失神了一會兒之後,她注意到了一個算命的攤子,穿着古怪的袍子的女人正坐在那裡一動不動,要是不認真看,也許就會直接忽略過去,完全不起眼。被袍子所遮掩的陰影下,那雙略有些暗淡的眼睛在行人的身上飄忽不定,無法把握到確切看向何方。

——明顯擺在那裡,是在等待緣分呢。

鈴感到了好奇,她走上前去。

“那個,請問?…….”

鈴遲疑了一下,這麼問道。

“如果有什麼問題的話,請坐吧。”那人這麼說著,臉上沒有一絲波瀾。鈴不滿地鼓起了嘴。

..........

“那個?”

她端詳了鈴一會兒,然後就愣住了,搞得她有些不自在

“啊啊,對不起,我失態了,”那個女人彷彿如夢初醒一般,“那麼,你所困擾的是什麼問題呢?”

她腦中浮現出了他的身影,過往的回憶如同走馬燈般呈現,但好像缺乏什麼必不可少的要素。

“這個…..就是,和弟弟之間的關係,吧。”鈴有點猶豫。

“這樣啊........請從中抽一張吧。”

她在完成了讓鈴摸不着頭腦的舉動之後,指了指面前的卡堆,這麼說道。

“啊啊,是【逆位命運之輪】啊,真少見。”

“是什麼意思呢?”

“兩人的關係會往無法修正的方向發展。”

“前方等待你的是無法回頭的命運,不需要過度地迷茫,一切將迎來既定的結局。”

曖昧的解釋令她一時間有點失神,接着馬上就被略顯寒冷的風給喚醒,付了錢之後就匆匆離去。

到底是什麼意思呢?冥冥之中她有種令人心煩的預感。

她伸手想要抓住,但拂過指尖的只有蕩漾的春風,依舊帶着寒氣,無法把握到一絲可以稱為具有生命的質感的東西——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渴望些什麼。

有點冷呢…….

不知不覺就到家了

鑰匙插進鑰匙孔所發出的聲音使她恍然若失,打開鎖,走進門內,看了一眼時鐘:已經七點了,但連卻還是沒有回來。

平日里基本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即便是加班,連也會提前通知一聲,像今天一樣的情況從來都沒有發生過。鈴心中湧現出了一股奇妙的變扭感。

中午定時燉的湯已經涼了。

——

已經過了一個小時,連還是沒有回來。

第二次放進微波爐之後,她有點猶豫要不要倒掉,不斷加熱卻喪失了新鮮感的食品,即便重回當初的溫度,在鈴眼中看來也不堪入口。

就像自己一樣。

——如果可以坦率地說出來就好了。

腦子裡突然就浮現出了這樣的想法,她不禁有些自嘲。

——“我回來了。”

微波爐停止工作的鈴聲與連虛浮的聲音混成了一潭,鈴在一瞬間有些枉然。

“在幹嘛呢?”

連放下了公文包,伸了個懶腰,走進廚房,笑着戳了戳鈴的臉。

“啊,沒什麼,只是在想要怎麼把你的情商抓回來。你看啊,它已經飛到月亮上了呢。”她一字一頓地說

連有點毛骨悚然。

“對不起啊……下次我會注意的。”

“真的是,拜託考慮下我的感受啊。”

在連的連連道歉中,鈴打開了微波爐,把湯端了出來。

連盛好了飯菜,擺放在餐桌上。

“事務所是出了什麼事嗎?”

“沒有,只是有點忙而已,搞得我都有點暈頭轉向。”

她原本有些躁動的內心平靜了下來,不再追究,開始安心地享受着這一刻。只要連在,即便是再無聊的東西都會變得有趣吧,起碼對於鈴來說是這樣的。

但是,連呢?

她意圖猜測他的心理,但是無論從那個方面來看,都無法窺見冰山一角,這種感覺讓她很不舒服。

變遠了。她粗略地計算了一下連與自己的距離。

——也許這個時候不說就問不出口了呢?

“對了,你明天有什麼行程嗎?”鈴鼓起勇氣問道。

“沒有喔,演唱會在上周就結束掉了,而且今天也把該做的事情給做完了,所以從現在開始姑且算是在休假。”

“那,明天,一起出去走走吧。”

“嗯?怎麼那麼突然。”

“煩死了,到底要不要。”

“喂喂……真是沒辦法,隨你吧,就當作是為了補償今天的過失。”

鈴做出了一個勝利的手勢,連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但是連並沒有發現她有什麼異樣。

鈴眼角的淚水也只不過是一閃而逝而已

——原來你說的明天是這個意思啊

由於是凌晨三點,公園裡面的人非常之少,起碼在兩人的觀測範圍之內,不,就這麼直截了當地說,跟本就沒有人。

鈴嘴中橫着歌,挽着連的胳膊,連抽搐着。

“對了,連,我們到底算是什麼關係啊?”

鈴醞釀了許久,才將這句話問出聲,連愣了愣

“大概,就是姐弟吧。”

“但是,你我從來都不以姐弟相稱啊……”鈴一臉迷茫。

“不然就是戀人?”

“你腦袋沒問題吧?”

“啊啊,真傷腦筋,我也想不出來啊。”

對啊,我們到底是什麼關係呢?連現在才真正地開始思考這個問題,一時間胸口有點堵塞,不安的情緒蔓延開來。

不是姐弟,沒有親緣關係;不是戀人,彼此都沒有那種感情;不是知己,因為從來都沒有深入地了解過對方,也不曾相互傾訴。

朋友?

也不是這個模糊的概念可以一語帶過的。

所以,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思考問題的時候,他突然發現了有點不對勁,接着是一股令人難以忍受的刺痛感,他摸了摸胸口。

是血。

低頭就看到了銀白色的刀身,而鈴就在他的面前。

她手中的刀毫不猶豫地穿過了他的胸膛,然而他心中卻不曾激起一點漣漪,只有揮之不去的迷茫。

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鈴的臉上留下了淚水,連在一瞬間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漸行漸遠的距離讓兩人都忽略了一點

——他們的關係根本就不是那麼簡單的東西。

“我”就是“你”啊。

在他面前的不是鈴,而是一面鏡子。

在她面前的不是連,而是一面鏡子。

迴環交疊的鏡象世界中泛起了波紋,彷彿在傳遞着什麼。

那是“我們”,是鏡音。

說到底,根本沒有人可以從根源上究得自己的存在——自己到底是什麼?這是個完全無解的問題。

但“我”好像找到了答案。

“我”就是“你”。

一直以來迷茫着,困惑着,渴求着,追尋着,承擔著,麻痹着,逃避着,奮鬥着。

其實鈴——或者說連,一直徘徊着的,就是這個答案。

因為將對方視為獨立的個體,所以才會不停地糾結着這個問題。

無法確認內心的感情到底為何物的恐懼,恐怕只有當事人才體會得到吧。

鈴的嘴角流出了黑色的鮮血。

兩人的鮮血落在地上,交織在一起

像是一株曼珠沙華。

一切已經接近了尾聲。

既然已經重新加熱過了兩次了,乾脆就從頭再來,重新煮一碗吧。

也許這就是愛情吧。

只屬於我們兩個人的,禁斷之戀。

鈴(連)緊緊地抱着對方的身體,嘴角微微地上揚起了一個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