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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算我還沒有被那些國產爛俗電視劇劇情洗腦,並沒有去深究店長話語的想法。任何人都有過去,倒不如說人活着就是在創造過去。面對一些特殊的人,過分去追求他們的歷史反而會適得其反。他們的心臟就像被黑漆硬硬地塗刷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形成一層厚厚的殼,將所有試圖注入的熱血統統排擠在黑殼之外,一滴也休想趁虛而入。如果去過分挖掘,一個掩耳盜鈴的畏縮毛賊瞬間就會變成一個明火執仗的兇橫大盜。我是如此的明白,因為我深信我也是這種特殊的人。
喝着咖啡,我從包里拿出了讀到一半的小說看了起來。算是消磨時間。
對於文學小說的品讀,我十分鐘情於自然主義文學。並不是濫觴於福樓拜的西方自然主義文學,而是日本文壇拙劣的模仿:缺乏波瀾跌宕的社會背景,沒有揮斥方遒的宏偉氣勢,更無直擊痛點的尖銳批判的問題小說——迅速成為日本文壇主流,其最大的貢獻大概就是襯托出不入主流的夏目漱石這一文壇巨星。我始終痴迷於這些問題作者們對陰暗醜陋的肉體與腌臢齷齪的人性毫不遮掩的描寫。這形成了我價值觀的一部分。但我也沒有蠢到沉溺於此種鄙陋就是了,我只是喜歡那種把人性的偽裝剝開,然後把赤裸裸的醜惡擲在頭上的快感。至於他們的文學格局,那就不在我考慮範圍了。畢竟,我自己就沒什麼格局。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我依然在等待着葉知弦忙完手頭的工作。畢竟我現在還處於受制於人的狀態。而且,主動與對面大boss接觸的話說不定會找到一些漏洞足以用來創造機遇。面對着難度等級極高的強敵,本來是悲觀主義者的我也不得不保持一種僥倖心理,這真是莫大的諷刺。
外面的天空逐漸灰暗了下來,好算剛入春的白晝也還沒有被拉長,我不用再無聊地等下去。不知道是被葉知弦有意拜託還是家裡失火,老王偷家之類的其他原因,座位上的人漸漸少了起來。窗外,停駐在店門口的小電驢也顯出了形狀,讓我舒了一口氣。
“久等了~~偶爾參加體力勞動還真是累人啊,果然我是頭腦派的,你覺得呢?”
葉知弦大大咧咧地挨着我坐了下來。身上我的備用工作服還沒有換掉。
“我覺得你是菠蘿派。”
我漫不經心地回答道。
“嗯?怎麼解釋?水良同學喜歡吃菠蘿嗎?”
葉知弦向店長討要了一杯咖啡,兀自喝了起來。
“菠蘿啊~就是那個頭上綠綠的,裡面黃黃的,吃起來酸酸的,切下來之後保質期還很短的那個。”
“誒?真過分呢,我在你心裡是這樣的啊。”
葉知弦面對我的爛話並沒有生氣。仍然是一副笑臉盈盈的模樣,甚至連語氣也一如平常絲毫沒有波動。隨後好像是不經意間提起一樣問出一個致命的問題。
“小言或者說你們最近在搞什麼鬼?”
“啊——啊——,我聽不見——你在說什麼?”
“你們就算再怎麼掙扎都是沒有用的哦,我是不會放手的。你以為我花了多久才把這個學校改造成現在我喜歡的這個樣子——開放自由,你現在能夠每天有時間打工不是託了我的福嗎?要好好感謝我哦。”
“那麼,像我這樣把空閑時間用來打工的人有多少呢?他們全部都沉溺於一時的美好幻想裡面,過着頹喪的生活,完全忽略了生活的實際與刻薄。”
如果不是為了氪金和網盤會員,我才不會把課餘時間放在打工上。而且,像我這樣有效利用課餘時間的人並沒有多少。至少當初咖啡店招工,表現出來的情形就沒有多麼積極。
開放和自由必然會帶來放縱與墮落——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就像二戰之後的美國,經濟高度發達下是思想的物質化——“男男女女像飛蛾一般在笑語、香檳酒和繁星之間往來穿梭”。只不過,現在那些飛蛾換了活動地點。
“為什麼你們總是喜歡把大多數人都滿意的現狀當做是執政者施行的暴政呢?放縱和墮落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不是嗎?”
“但是蚊蟲滋生的溫床是你提供的。是你在背後操縱着一切。”
“你這樣說我就不開心了哦,委員會包括社團裡面也有很多優秀人才,淤泥里長出來的蓮花更加艷麗不是嗎?”
葉知弦並沒有表現得很激動,反而彷彿是平淡地敘述着事實。
不行,這個女人更本說服不了,她的眼裡根本沒有“普通人”這個概念。明明有能力可以引導大家走上正確的的道路,卻偏偏要在道路上挖陷阱。她並不是不知道她的所作所為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她就是為了創造一個為她所喜歡的世界而已。【精緻的利己主義者】,我毫不猶豫地對這個有着完美外貌的女生下了定義。
“小言就是這樣一株淤泥里長出來的白蓮花呢,那種正直到有點可笑的價值觀。你也很不屑的,對吧?”
葉知弦舉起咖啡杯碰了碰我面前已經喝完了的杯子。
“因為我是個容易安於現狀的人,所以我從來不會去嘲笑努力改變環境的人。”
“沒有贊同也沒有否認……水良同學真善良啊。明明什麼都不懂。”
葉知弦美麗的瞳孔中閃現着與之不相配的刻薄與譏諷。就好像高高在上的貴族在憐憫一個乞人。直到今天我才意識到葉和言口中的葉知弦並不是意氣用事編造出來的人偶,而是實實在在的模樣。這個女人絕對代表着正義的相對面,只不過正義的相對面有很多種,不單純只是邪惡。
“要想我不去阻撓你也可以,用聯繫方式來交換吧。”
突然轉移了話題,氣氛變得輕鬆起來。
我乖乖交出了聯繫方式。
“為什麼會對我感興趣?就僅僅是逃掉軍訓或者是那份平平無奇的簡歷嗎?”
“當然不是這些原因,至於到底是為什麼呢——你得拿其他東西來換呀,比如小言的下一步動向或者是——你!”
“加入委員會,我什麼都能告訴你哦。我感覺這件事跟你的聯繫還蠻大的。你不好奇嗎?”
“對女人感到好奇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
“誒?啊,我懂了。被安璇甩掉,你很受傷吧。真可憐呢,姐姐可以給你一個溫暖的抱抱哦,為情所困的小屁孩。”
“才不是那個。等等,為什麼你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