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这些魔物的材料要吗?”

连兽化都没用上的灰毫,仅仅依靠一把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大剑,就一个人很是轻松地将成群的魔物全部肢解了,我和小白完全没有出手的必要,甚至灰毫的身上都没有沾染上魔物的血。

“不用,话说我们现在到第几层了?”

重新拿出地图册子打开,已经完全透支了的大脑就像是被蒸熟了一样,一片空白。

“你已经是第五遍问这个问题了,小家伙。”

一旁的灰毫叹了一口气,略显无奈地回答了我的提问。

“我们现在在第八层了。”

“嗯好。”

将册子翻到第八层的位置,同时观察起周围,地上是刚刚被我们讨伐掉的野猪类型的魔物,整个八层有这样的魔物群集的位置就只有一处,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是在第八层的正中央啊,之后只要再经过一个峡谷,消灭之后的牛型魔物群,就可以到下一层了。

“继续往前,一会就到了。”

我强作精神地说完,之后将身体完全依靠在小白身上趴下,将全部的重量都托付给了她。

“嗷?”

小白似乎也注意到了我的情况,有些担忧地叫了一声,我挤出一抹笑容,揉了揉她毛绒绒的脑袋好让她放心下来。

“呜呜……”

她也很舒服似的闭上了眼睛。

“小萝,你的身体没问题吧?”

“没问题。”

“你不用强撑,要是累了可以说,我们可以停下来休息的。”

小萝摇了摇头,依旧没有什么血色的脸上挂上了略带勉强的笑容。

“小萝没关系的。”

“说到底强撑的人到底是谁啊……”

灰毫说完就变回了灰狼的形态,让小萝骑到了她的身上。

“走吧,小白。”

“嗷!”

老实说,这一路上我算是见识到了灰毫的实力到底有多恐怖了,该说不愧是前勇者吗?在战斗方面我与她有着近乎次元方面的差距。

我不禁想起了那日魔物入侵时,海伦的母亲那夸张地屠戮魔物的姿态,即便是当时的海伦完全无能为力的巨大狮子型魔兽,海伦的父亲也是很轻松地就击杀了。

假如我也有这样的实力就好了。

不过现在我这个状况别说帮上忙了,不拖灰毫的后腿就已经不错了,不如说我其实已经在拖后腿了,假如不是在意我的状况,小白也是可以去帮忙的,这样魔物消灭起来应该更快更轻松才是。

一瞬间产生了这样的消极想法,用力地摇了摇头将它从脑袋里赶出去。

不能再有任何的消极想法了,现在的情况可没有时间给我继续瞎想,还有两层,很快就到底了,以灰毫的战斗力,这两层的魔物应该都可以直接碾压过去才是。

“小家伙!小心!”

突然传来了灰毫有些焦急的呼喊。

“诶?”

面前是青色的丑陋面孔,以及一双的泛着红光的眼睛,里面蕴含的,是毫无疑问的杀意,这份杀意如同千年的寒冰一般冰冷,接触到的一瞬间,竟会觉得无比的炙热,身体也因此完全僵住无法动弹了。

粗糙的刀刃一看就是很长时间都没有进行过维护了的模样,但上面闪烁着的确实是毫无疑问的致命的凶光。

如果慢放镜头一样落下的这一刀,毫无疑问地带着必杀的意志,甚至可以说成是只是为夺取我的性命而存在的诅咒也不为过。

“嗷!”

小白的声音也很焦急,能感觉到它想极力地避开,但是全力冲刺的身体并没有那么好调整。

也就是说,是必死的结局了吗?

真是没办法啊,毕竟我将你所有的同胞全都杀死了,那么我被你杀死也是理所当然的。

意识到已经绝无办法避开的现在,我坦率地接受了我将要被杀死的事实,心里浮现起的第一个感情,完全不是害怕死亡之类的想法,竟然是“终于解脱了”的一种安心与期待感,就像是要为这个可悲的一生划上句号一般。

然而,我所期待的死亡并没有到来,面前的哥布林被一枚青蓝色的冰锥贯穿了头颅,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向着左边猛地飞了出去。

时间的流速马上就恢复了正常,小白也停了下来,我的思维还没有反应过来。

“小家伙!你没事吧?”

解除了兽化的灰毫跑到了我的旁边,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

“我没事,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无言地看向了站在一旁,还维持着朝前伸出手模样的小萝。

“小萝,刚刚是你救了我吗?”

她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谢谢。”

我从小白背上轻轻地爬了下来,朝着她行了一礼,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拼命摇着头,脸上也泛起了绯红。

她的这副模样让我不禁会心一笑。

“你还真是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啊,刚刚差点都要被杀死了,你就一点不……”

灰毫的话没有说完,张大了嘴,愣了愣,然后又闭上了嘴。

“则么了?”

“你没有注意到吗?算了,没什么。”

她像是看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东西似的笑了起来。

我有些疑惑地偏了偏头,不过这时候纠结这种事情也没有意义,还是先去看一下袭击者的尸体吧。

拖着腿走到有着恶心绿色皮肤的袭击者的附近,它就这么躺倒在地上,维持着握着满是崩口的刀的姿势,太阳穴被完全地贯穿了,留下了一个相当恐怖的大洞,黑绿色的血液还在汪汪地往外涌着。

它的瞳孔已经放大了,眼神中包含憎恨的杀意却没有丝毫的消失,简直就像是随时都会再爬起来给我一刀一样。

“哇,真惨,完全摔成肉泥了啊,”

这时我才注意到它只剩下了一半,下半身则是已经成了完全模糊的看不清原本形状的墨绿色肉片了。

“不过也难怪,你知道这玩意从哪冒出来的吗?”

我摇了摇头。

“它是从那个悬崖上跳下来的哦,不摔成肉片才怪。”

她指了指峡谷左边的高山顶端。

“不过很奇怪啊,哥布林正常是不会用这种自杀式袭击的才是,除非说是巢穴收到了威胁,这一层的哥布林营地在哪里?”

“这一层没有哥布林的营地,哥布林只在第一层才有。”

“你是想说这家伙是从第一层过来的吗?”

“嗯,肯定是从第一层来的,虽然是不知道则么过来的,现在这个迷宫的地形与手册上描述的有些不同,之前的楼层也有见到本来不应该存在的魔物。”

“那么它为什么会到这层来,还想要杀你,这眼神中的杀意简直都和杀父仇人差不多了,嘛,这则么可能。”

说着她自己也笑了起来。

“不,你说得没错,他的所有同胞,都被我杀了,所以他一定是来报仇的。”

不知道是则么会漏掉了一只的,他是则么从我放得火里逃出来的呢?

“你看他的胳膊,那上面烧黑的痕迹肯定就是我之前烧毁他们营地的时候留下的。”

“你难道想说,哥布林也具有类似于人的智慧吗?”

或许真的是如此吧。

我什么也没有说,在右手中汇聚起所剩无几可以调动的魔力,转换成红色的火焰,将它射向了他的尸体,红莲慢慢地覆盖了他的整个身体,应该不久之后就会将他烧成一团焦炭了吧。

我就这么静静地俯视着这静静燃烧着的尸体,明明是分秒必争的时候,我却觉得应该给予他足够的尊重。

“无聊的慈悲,你对着要杀你的人也会这样吗?而且这甚至连人都不是。”

早该想到的,或者说其实我之前就已经有注意到这个事实,却故意选择了忽略。

魔物也拥有灵魂,而构成灵魂的存在,就是魔力。

并非是要到达那两条龙的程度才会拥有,而是就连最低级的史莱姆和哥布林也拥有“灵魂”。

“嗷呜呜呜……”

小白突然扑了上来,用舌头舔起了我的脸颊。

“则么了小白,别这样。”

将小白轻轻地推开,伸出手想要擦掉她的口水,却发现了有液体从我的眼角一直延长到了嘴角。

舔了舔,好咸,是眼泪吗?

是出于对于死亡的恐惧?是死里逃生的安心?是对于生命的敬意?还是别的什么呢?

我不知道。

“兽人不也是魔物吗?”

这是人界三国间心照不宣的事实,这或许并非完全的错误,或许魔物也是兽人的一种,甚至说或许人类也不过只是一种比较特别的魔物。

那么我的这双手,早就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在更早的时候布满了鲜血。

“想要让所有人都露出幸福的微笑。”

这句话或许远比我所想的不可能,还要更加地不可能。

不过即便如此,我也已经没有任何的退路了。

过去已经无法改变,如果感到一丝一毫的懊悔,那都是一种彻头彻尾的亵渎,就连对那位已经逝去的“海伦”也是如此。

“海伦”之名,比我所想得沉重,还要沉重得多。

火焰熄灭了,转过身,看向一脸复杂的灰毫,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小萝。

“走吧。”

以比之前更为坚定的,远比我想得要沉稳得多的声音朝着她们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