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吗?小鸥。”

“嗯嗯,应该就快到了。”

小鸥和鹰两个人带着满小姐穿行在尼尔瓦森林之中,目的地是先前那棵已经被我轰倒了那棵愿望之树“涅盖尔克”。

“哥哥、满姐姐,右边有两只魔物在向我们这边靠近。”

“知道了。”

魔力感知特别优秀的小鸥报告着敌袭,鹰对着那个方向拔出了剑,待长着长角像是牛一样的魔物冲过来的那一刻便横剑拦住,这场角力没持续几秒便以魔物那坚硬的长角一分为二作结,鹰将长剑反向一拉,便将魔兽的头斩下。

另一只魔牛在看到这些之后,蹭着后腿慢慢地往后退着,然后它的身体就被一枚冰锥贯穿了,魔晶的核也化作了碎屑飘舞在了空中。

“感谢满小姐的援助。”

“你太客气了,鹰先生,我毕竟是替海伦小姐接下了这份委托,支援也是分内之事。”

他们之间的关系显得相当生疏,完全不像是曾在皇女手下共事过得样子,简直就好像是第一次临时组队的陌生人一般。

这和我的预计有着细微的出入,不过还不足以影响我的计划。

委托满小姐代替临时有事要见皇女而无法陪同小鸥和鹰的我去一趟愿望之树,而理由则是“小鸥的病虽然治好了,但是必须要回一次树那里,不然会复发”,而她几乎没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她们接连轻松地打倒着来袭的魔物,不过这也是当然的,因为我已经提前清理过这条路附近比较强的存在了,她们所打倒得大多是失去了畏惧的对象之后扩大了自己活动范围的低危险魔物。

当然我不可能一个人清理这么多魔物,夕颜替我解决了相当多的一部分,以至于从昨天晚上开始直到现在都在呼呼大睡。

虽然也有将她放在旅馆的选项,但是我答应过她要一直陪着她的,所以就将她抱在怀中,用魔法折射光线和声波,一直悄悄地跟在她们的身后。

我的计划相当简单,依旧是让魔物袭击她们,最后登场的家伙会是由树和尼尔瓦特近卫骑士团以及护卫队的部分人驱赶的名叫“芙丝”的白狼魔物群,与之前方案不同的是我并不会出手帮助他们,我相信她们是能够做到的,同样的,我也相信他。

战胜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克服恐惧。

既然一直以来都因为善良而压制着对于狼族的恨,哪干脆一次性发挥出来吧,毕竟积压着的负面情感是不会消失的,而是会在某个时刻一口气爆发出来。

假如能将这份情感疏导出来,那么她就会发现,比起仇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因为仇恨的来源,也是因为爱,并非说是爱着狼人一族,而是爱着那些自己没能保护下来的人。

但是一切都已经不同了,她不再是那个无力的七岁女孩,而是大家所信赖的满小姐了。

而我的计划也在顺利地实施着,他们很快就到了预定的地点,这个时候就该轮到狼群们出场了。

“前方,不对,左边,啊,右边也有,好多魔物向我们这里冲过来了。”

“冷静下来,小鸥,知道具体的数量吗?”

“29、30……不行,太多了,哥哥,数量起码在40只以上。”

很好,看来叶也完成了他的任务了。

我注视着白狼群从三个方向一齐奔向他们,这种狼型魔物单打独斗的作战力一般都不高,但是群聚起来便很可怕。

“嗷呜——”

“呜——”

一旦狼王下了命令,群狼便会非常有章法地成梯次袭向猎物,一点一点地累计伤害,直到最后将整个防线撕碎,而且一旦出现伤亡就会立刻进行轮替,伤者会聚拢到狼王身边,在它带有魔力的嚎叫中治愈身体,大约两三分钟就能恢复到能够重新作战的水平,因此非常棘手。

但是也并不是毫无破绽的,要破解这种阵型的方案有三。

一是直接用力量碾压,摧毁前排的狼的速度超过它们循环补给的速度,让这条战线崩溃。

二是使用狙击手段杀死狼王,失去了主心骨的狼群会立刻四散奔逃,不击自溃。

三是在狼群的包围形成之前提前撤退并留下魔物肉之类的替代品拖住狼群。

所以对于有经验且配置齐全的冒险者小队来说,只要狼群的数量不会太高,便谈不上不可战胜,这是树告诉我的,他曾经的小队曾经有五次遇上狼群,战绩是一次成功逃跑,三次击杀了狼王,一次则是全灭狼群。

三人的小队并不能算配置完整,但是依然存在着战胜的可能性,只要他们能成功地狙杀狼王就可以切实地取得胜利。

当然她们还有一个选择就是逃走,但是因为是有恩于他们的我的委托,所以他们大概率不会逃走——不,是绝对不会逃走,而是会选择正面应敌。

那假如他们失败了呢?

假如是以前的我,一定会选择让卫兵们和树出手,和她们一起去讨伐狼族,然后自己不出现,这样就造成了“虽然我不够强,但是我并不是一个人,只要大家一起齐心协力,狼族并不可怕”的事实。

但是现在的我绝不会让他们出手,我准备了更好的方案。

“小鸥,我的背后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哥哥。”

“满小姐,就拜托你专心准备狙击了。”

他的眼神中是生死成败皆交给你了的信任,满小姐也缓缓地点了点头。

“交给我吧。”

两边接触的很快,之所以选择这个地点是因为那棵倒下的大树完全的堵住了路的一侧,白狼族的跳跃能力并不强,是无法跨过如此高的障碍物的。

而他们也很快利用上了这份优势,鹰一人站在最前方,因为防守的范围直接减半了,基本上鹰一人就能撑住,他飞快地击退着眼前两三只一起协同进攻的白狼。

而偶然地越过了鹰的漏网之鱼,全都遭到了小鸥魔力水花的直击,无法达到正在咏唱着大型魔法的满小姐那里。

一切正如同我先前所预料的那样发展,只等满小姐结束咏唱,便会为这次的战斗画上句号,那之后便是我的出场时间了,我会向她说明一切,然后询问她是否想要恢复视力,那时候她八成会选择恢复视力吧,不过即使她选择不恢复视力,我也会尊重她的意思,因为那是她经过了思考而得出的结论。

这件事会成为她转变的契机,只有这一点我能够确信。

随着她的咏唱,一枚巨大的冰枪出现在了她的头顶,周围的空气因为凝华而撒下点点白烟,我认识那个魔法,是在魔法书上有记录的高阶水系魔法。

注意到了变化的,狼群们更加急切地想要突破鹰和小鸥的防守却又无计可施。

“刺穿敌人吧,朗格斯之枪。”

冰枪破空而去,在空中留下一条蓝白色的轨迹,正在嚎叫着的狼王似乎预示到了自己的死亡般俯下了身子瑟瑟发抖,冰枪在接触到它的一瞬间便爆散开来,蓝白色的烟将那周围十米范围的空间完全覆盖,待浓烟散去,那里只剩下了一地冰渣,在阳光的照射下慢慢地升华成透明的薄雾。

“成功了呢,满小姐。”

“嗯。”

这一击应该耗去了满小姐相当多的魔力,她的身形有些摇晃,小鸥立刻跑过去支撑住了她的身体。

原本在进攻的白狼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慢慢地向后退却,鹰也知道接下来白狼会四散逃走吧,将剑插回鞘中,放松了警戒。

本来这个魔法是要能够目视敌人不断调整枪的轨迹才能够命中的,然而满小姐似乎仅仅靠魔力感知和追踪魔力的咒文就做到了这一切,看来她在魔法上的造诣比我想象得要高得多。

所以这时候差不多就该我出场了吧。

“嗷呜——”

“呜——”

“什!”

刚准备解除覆盖于身体周围的魔力,却听到狼王的嚎叫再一次从不同的地方发出,原本有退意的白狼先锋再一次扑了上去,虽然拔出了剑挡下了第一击,却也因此失去了平衡,来不及重整姿态的鹰被白狼狠狠地咬住了肩头。

“咕啊!”

他换左手持剑将白狼砍成了两半,同时用脚踹飞紧跟上来的一只,借着这股力量后退了半步,拉开了距离与白狼们对峙着。

只是他的右肩已经血肉模糊,右手也无力地垂下,大概是不能用了吧。

“哥哥!”

“不要过来,守住我的背后,照顾好满小姐!”

他大声地呵斥住想要向他那边跑去的小鸥。

“为什么狼王会不止一只?”

满小姐呆呆地说着我也没有搞懂的问题,一个狼群绝不可能有两只狼王,也不存在所谓的候补继承,一旦前任狼王死去,之后在领地重新集合的狼的残部才会选出新的狼王。

鹰没办法用一只非惯用手去挡住接下来所有的进攻,原本的防线用不了多久就会崩溃,而魔力几乎耗尽的满小姐也没有办法再次用高阶魔法狙击,等待的结局自然只剩下了全灭——假如那个人并没有一直跟着他们的话。

一道人影从我对面的树顶上划过,不过与其说是人影,不如说更像是某种四足动物一般,爆发出了人类绝对不可能有的速度。

而之所以说那是人影,是因为我知道那身影的主人。

“辉先生?”

“辉……”

他此刻全身已经长出了厚厚的黑毛,头上原本长长的兔耳也变得短而尖,几乎已经完全兽化了,一言不发地冲进了白狼群中。

他犹如暴风般将面前的白狼撕碎,鹰微微一愣,也跟着冲了上去,从不同的方向攻击着白狼群,小鸥也跟着用水系魔法辅助着他们。

这样下去的能赢,但是满小姐的状态变得很不对劲,原本就应该是魔力枯竭状态的她,手中深蓝色的魔力不稳定地颤抖着。

是因为想起了不愿回忆起的悲惨经历了吗?

她明显失控了,即便看不见,但是那份不详的诅咒的血脉中散发出的不纯魔力却是不会骗人的,她会杀死他的吧,就像我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

排除掉不纯之物,告诉自己这是为了别人好,其实只是在单纯地发泄着愤怒,对着这个蛮横不讲理的世界以及对此假装视而不见的人们。

正常人是不会这样去做的,正常人是不会这样去想的,正常人必须要笑才可以,所以我绝对不是一个人,我是完全不同的存在,为了将一切都变得合理化。

本来打算阻止她的我却一步也动不了,耳畔传来的就只有呼吸声,这是夕颜安稳的呼吸声?还是满小姐沉重的呼吸声?又或者是谁的?

魔力化作了数枚冰锥,朝着辉的方向飞去,明明应该是很短的时间,在我看来却像是慢动作一般。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满小姐。

我突然明白了我当初为什么想要帮助她恢复视力,我是有私心的,根本不是什么“她也是大家中的一位”,而是某种更加黑暗的情感。

“明明和我有着类似的想法的你,可以对这一切视而不见,真是太狡猾了。”

就像不愿意将夕颜拉出那个壳一样,就像杀死那个奴隶商人一样,就像对求援的翼视而不见一样,就像是处刑了向日子和葵月一样。

我并不是在救人,更不是为了别人的微笑而努力,正因为看着与我相同又不同的她,我才幡然醒悟,我只是一个小丑的人偶,一直模仿着周围人类,却不知道自己并非人类的愚者。

我从没有真心地祈愿过哪个人的微笑,即便可以骗到谁一时也好,只是在完成类似于“活着的义务”的我无法带来好的结果。

于是,我注视着,那尖锐的蓝白,精准地穿透目标,带出罪恶的红。

非人之物杀死了非人之物,狼杀死了狼,因为最为厌恶与憎恨的,就是明知道何为正确却无法毫无顾虑地朝着那个目标前进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