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今天晚上吧。”

“嗯,麻烦海伦小姐了。”

与满小姐约定好了之后,我走出了店外,我一瞬间感到了迷茫,对于我该做些什么。

直到下午小鸥开始画画之前,我都处在无事可做的状态之中。

最后说服她的并不是我,而是辉先生,至于他们到底在后厨说了什么我并不知道,不过只要结果是她接受了就好。

可是,我到底该干什么呢?一闲下来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想做的事情,关于白粉的调查也已经是陷入瓶颈,这几天早就已经把能调查的都调查过一遍了。

或者换一个思考方式吧,我是一个路过的旅者,那么旅者此时应该做些什么呢?

街景我也已经熟悉了,旅者也不应该过分地去接近某个人,那么我还有什么可做的呢?

“缘,你一般空下来的时候都做什么?”

我一边继续着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漫步,一边出声向身边面无表情的少女搭话。

“发呆。”

“发呆?发呆是做什么?看着天空发呆?”

她不再回答我,只是跟在我身后大概半步的距离,保持着和我相同的速度,不论我加速还是减速,都无法靠近的半步距离。

街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生气,明明是白天,行人却少得可怜,偶尔从我身边经过的也大多数都是女性,她们在看见我的时候都会带着讶异的表情多看几眼,大概人族的旅者在这个城镇真的算是极为罕见的存在吧。

“谢谢你啊,小姑娘。”

顺手替正在往车上搬着木箱的妇人一起搬了,她很率直地向我道着谢,笑容中丝毫没有怀疑我是不是别有企图,让我感觉非常的舒服。

“没有,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我帮着妇人一起推着明显相当重的板车,假如有马可能会轻松不少吧,但是从妇人并不富裕的打扮来看,应该是没有这份闲钱吧?

“真的非常谢谢你啊,小姑娘,帮我这个老太婆。”

“姐姐还远没有到老太婆的地步吧。”

这并非什么客套话,仅仅从外貌来看的话,她不过应该算成是少妇吧。

“诶呀,小姑娘你真会说话,我都好久没有听见这种好话了。”

“假如我是个帅气的小伙子是不是会更好?”

“哈!你还真懂啊,小姑娘。”

她又一次爽朗地笑了起来,那笑容中只有纯粹的善意,我该多问些什么吗?我该如何帮助她呢?

几乎是下意识地,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这种想法。

曾经的我或许会犹豫,但是对于昨天才下定了决心的我来说,这算不上什么难题。

“这些是要搬到哪里去呢?”

“娘家。”

仅仅是两个字,我已经思考了很多种可能性。

“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吗?”

“我的爱人去世了,仅此而已。”

虽然说着仅此而已,虽然她的笑容没有发生改变,但是声音中传出了明显的动摇,我是不是一下子前进的太多了呢,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太过简单又太过困难了,因此必须选择更为聪明的做法。

不过假如仅仅是如此的话,要再让她露出幸福的笑容就很困难了。

“不用担心,我还有个可爱的女儿呢。”

就像是看透了我一部分的担心一样,她的声音很淡然。

“我能见见吗?”

“当然可以啦,我想小空也会开心的。”

新的角色登场了,本来我以为会是这样的,但是在她打开朴素的门之后,我所见到却是见过几次的脸庞,是之前在店内被挟持过的孩子,她一看到我就如同受惊了的小袋鼠一般躲到了妈妈的背后。

“小空,这是帮了妈妈的好心姐姐噢,快和姐姐打招呼。”

“姐姐好。”

在她母亲温柔的劝导下,她探出了头的一部分,发出了细若虫鸣的声音。

“你好,前几天我们才见过一次吧。”

我并不打算隐瞒什么,只是踏出了必要的一步而已,因为当时我就发现了这位少女似乎有些不对劲了。

“欸,你曾经见过小空吗,这位小姐。”

不知何时对我的称呼有所改变了,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警惕的感情,明明不在意自己的事情,可一牵扯到女儿身上,就完全是另一种情况了吗,连那双长长的兔耳也都竖了起来。

兽人族在某种程度上比人族更容易理解心思,因为身上的兽的象征有些时候会毫无顾忌地表达出最真实的情感,所以我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兽人族更像是纯真的人。

“那我也直入正题了,我是愿望之树的精灵,从森林中出来是为了实现需要者的愿望,让她们重新绽放出幸福的笑容而存在的物品,假如你们愿意相信我的话,我可以实现你们的一个愿望。”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停地撒着谎,只要是善意的谎言,只要能让别人露出幸福的笑容的话,不论是多么荒唐,多么痛苦,我都会一遍遍地重复着谎言。

因为我知道我可以办到,因为我已经猜到了她们所渴求的东西。

“我想见父亲一面。”

那是颤抖着却又比刚才响了不少的坚定声音。

因为我能看到,看到那团黑雾,一直在她们的身后徘徊着。

这合理吗?

为什么我能看到?

但是事实上就是,我看清了那团黑雾的真实面貌,一位看起来在悲伤的微笑着的兔人族男性,而他就像是附身在了她们的背后一般。

一般会把这种叫做什么呢?

背后灵?怨灵?还是别的什么呢?

但是我却能够理解,就好像是身体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一般。

“仅限在中午之前,下午我还有事情。”

她们疑惑地看着我,我并不是在和她们说话,我是在和那团黑屋说话,我看到那身影点了点头,小声地说了什么。

因为是灵魂吗?我的水晶并不能翻译他所说的话,只能听到几个音节。

“gan xia。”

那团黑雾便进入了我的身体。

然后我意识到了,我的意识沉了下去。

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周是一片蔚蓝色,海与天空相接的蔚蓝,看不见尽头的蔚蓝色,痛苦的而又温柔的蔚蓝色。

而周围升起了梦幻的泡泡,那其中,每个泡泡都倒映着不同的身影,不同的世界,就好像是电波一般,吸引着我去触碰。

“不要碰那个,现在的你不配去碰那些。”

然后我见到了,声音来源的少女,美丽的,银灰色头发、金色眼瞳的少女,背后长着纯白的羽翼的少女。

我想起来了一些东西。

“我见过你,你是谁?”

我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但是我明确地知道,我见过她。

“你现在所做的,是错误的。”

她似乎并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痛苦而又怜悯地注视着我,发出异常平静而又义正言辞的宣告。

“错误?”

“你所追求的东西是错误的,你已经忘记了你的使命了,本以为给你看更多的记忆你就会想起来,可是已经这么多年了,你一点改变也没有。”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你这样下去是没有办法拯救这个世界的,世界将会迎来终结与重生,而人类将会毁灭。”

她完全不回答我的问题,只是一味的指责着我。

“我不觉得我做的是错的。”

“啊,执迷不悟,你是我见过最可悲的一位了,不过也不要紧,很快你就说不出那样坚定的蠢话了。”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朱唇微启。

“这是我对你的仁慈,我提前将你的末路告诉你吧,你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你并不是爱,这个世界会毁掉你,海伦·霍普,因为你是假货,假货什么也做不到,非人之物绝不会理解爱的含义,你无法拯救这个世界,你无法拯救任何人,所有的人都在骗你,没有人真正爱着你,因为你不是人,因为你无法理解爱。”

她的话十分的冰冷,里面充斥着厌恶的情感,连周围的蔚蓝色也变得无比的寒冷。

否定我的努力,否定我的一切,否定我的存在。

“因此,你就在此尽情地起舞吧,即便只是一个丑角而已,即便什么也做不到也好,即便没有人会关注你,我已经对我的工作感到厌烦了,你就是末路,是无可避免的死胡同,是我错了的证明。”

无法理解,我本能地想要反驳她,却什么也说不出,就好像是明明才将剧情推进到一半,刚刚可以进入稍难一点的迷宫,感到过于无聊的作者直接安排了最终魔王来攻击城镇了。

“不过即便如此,你也无法记住我的话吧,当你回归现实的一瞬间你便会忘记这里的一切,就如同你一直以来做得那样,从悲惨中逃走,如同群众演员,如同三流角色一般逃走吧,然后发现自己永远也无法逃脱小丑的宿命,取悦那些无聊的神明吧,特别是一直注视着你的那双眼睛的主人。”

她的手一挥,我便沉入了水中,没有丝毫痛苦的感觉,就好像本就该如此般。

“谢谢你,海伦姐姐。”

少女虽然害羞,但还是从母亲的身后走出来,诚挚地感谢着我,我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总之好像一切都解决了,她们地笑容是幸福的,这样就好了。

这样就好了,这样就好了。

我在心底默念着,然后向着小鸥在的那个广场走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脚步异常的沉重,就好像我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