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迷路了,还被卖到妓院去了?”

在马车上,莫特无奈地摇了摇头,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嗯。”

我犹豫了一下,没有将翼的事情说出口。

“难怪找了这么多天找不到你,还好没出什么事情,下次不要再乱走了,听到了吗?”

这语气有点像是母亲教导孩子的样子,我却能感受到真正的关心在里面,我的内心产生了一些负罪感,不过假如不是失忆,“没有心的怪物”是感受不到的吧。。

“我知道了,我们还有多久能到下一座城市?”

“很快,等过了这片沙漠,就到了。”

她闭上了眼睛养神,我则是拉开了窗帘看向了车外。

说起来真的很奇怪,明明之前还是翠绿色的一片,越是接近国境线,就越是荒芜,而从刚刚开始,就已经是完全的沙漠了,甚至连沙漠中常见的几种植物,也见不到。

“这里并不是天然形成的,夏冬,我说过的,国境线之间,有着魔法屏障,这片沙漠,也是屏障的一部分。”

就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莫特轻声地回答着,声音中透露着疲惫。

越是荒芜,空气中的魔力密度就更低,假如完全没有生物存在,那么空气中的魔力就会无限接近于0。

而太阳辐射的能量确实可以转化成魔力,但是需要经过生物体的转化才行,不然就只是普通的阳光而已,就好像是要利用太阳能就要转化成其他形式的能量一样。

而没有魔力,就用不了魔法,所以可以成为魔法屏障的一部分吗?

而更多的,与其说是机密,倒不如说建立屏障的魔法使们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将窗帘重新拉上,看向重新回归了沉默,依旧闭着眼睛在休息的莫特,她应该是真的很累了吧,才一会功夫,就已经发出了微微的鼾声。

我想起了一幅乔尔乔内的油画,同样描写得是酣睡的黑发少女,只不过周围的景色完全不同,而且眼前的维纳斯正扎着双马尾。

不过我也不至于无事可做,莫特这几天在忙的事情,不只是在找我,还有处理一件连环杀人案件,而我问她要来了事件报告的复制品,用来打发路上的时间。

我从一旁的档案袋里,取出了一张纸,是的,一张纸,只有一张纸而已,我从第一行开始读了起来。

关于溪谷城内“8146事件”的报告:

纪元539年5月16日,溪谷警备队接到了西城第一商店街二手道具店“你的铺子”的报案,店长声称在开店补货的时候,在平时装货的后门见到了女性的尸体。当警备队员到达的时候,现场已经被破坏,店长因为觉得晦气将尸体移动到了垃圾桶旁用布袋套了起来。按照体内魔力的流失程度来判断,死亡时间在5月15日末时三刻至5月16日踢时之间,直接死因推断是胸口的一处致命伤,死者的子宫被挖出,身体有多处凌乱的伤口。经过对周围居民的询问,行凶没有目击者,没有物证,有人指出她在红灯区工作,对于红灯区的调查进行了一个月,最后因为商会领袖的不配合而最终宣告失败。

同年6月30日,溪谷警备队在夜间巡逻时,于东城利欧区内的一条小巷内发现了一具女性尸体,根据体内的魔力流失程度判断,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了三天,因为连夜的暴雨,尸体已经完全腐烂,无法辨认,因为同样失去了子宫,因此推测与5月16日的案件为同一凶手或犯罪组织所为。

同年7月16日,溪谷警备队再次接到了西城第一商店街二手道具店“你的铺子”的报案,店长声称是在晚上关店倒垃圾的时候在垃圾堆中发现的尸体,并且这次好好地保护住了犯罪现场。根据体内魔力的流失程度判断,死亡时间在7月16日午时一刻至午时三刻之间,直接死因是喉咙处的致命伤,被害者的子宫被挖出,仅仅在腹部有一一处整齐的切口。行凶没有目击者也没有证人,经过档案和受害者家属比对,死者系数月前走失的少女。

同年7月26日,溪谷警备队接到冒险者的报案,名为黎奚的冒险者在与小队成员狩猎魔物归来的时,于城外一处荒野找到了被害者的尸体。按照体内魔力的流失程度来判断,死亡时间为7月26日午时三刻至忙时之间,直接死因是肚子处的伤口,身上有多处的伤口,可能是野兽导致的,子宫同样被取走了,面部疑似遭到野兽啃食,无法辨认身份及外貌。

同年8月7日,溪谷警备队在夜间巡逻时,于东城凯利区内某巷发现了一具女性的尸体,根据体内的魔力流失程度判断,死亡时间为8月6日末时一刻至末时三刻之间,直接死因为肚子处的伤口,子宫被整齐切下,受害者面部极端扭曲痛苦,推测为残忍的活体解剖导致的失血过多身亡。被害人身份疑似红灯区工作的妓女。

自同年7月起,溪谷警备队便成立了专案组,由担任尸体检查使的警备队副队长卡恩作为专案组的组长,彻夜追查,在缺少必要线索的情况下,依旧凭借着对于被害人的受害地点、作案手法、被害人的共同点等线索,于8月11日在东城墨伊区贝斯街找到了疑似犯人临时住所的地方。

同日,莫特·格林领主加入了调查的行列,并提出了以易容魔法假扮妓女来吸引施暴的办法,在经过三日的蹲伏和钓鱼之后,嫌疑人最终落网,嫌疑人系西城第一商店街二手道具店“你的铺子”的店主,并于临时住所内找到了装有疑似前几位被害者的子宫的魔法罐,以及被列为禁术的人体炼成的相关禁书和魔法道具。

经卡恩副队长的审讯,嫌疑人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犯罪动机为想要复活自己死去的曾被卖身到青楼的女儿,嫌疑人于8月16日被处以了死刑。

以上,对案件进行归档处理,供日后查询。

记录员:淮斯托·优科

五个女孩子被残忍地杀害了,所留下的记录,就只有这薄薄的一张纸,是因为犯人被抓到了,所以没有办法变成“开膛手杰克”那样的存在吗?

不知则么的,我感到有些可悲。

不过这样也挺好吧,毕竟这里的夏洛克·福尔摩斯不是个虚构的人物,虽然我并不清楚,卡恩副队长是华生,还是莫特是福尔摩斯了,欸,好像我已经确认维纳斯和福尔摩斯同一个人了好像,自然而然的。

为什么我会这么觉得呢?是她平时感觉给人一种沉稳的感觉吗?但是感觉又不像是这样,就好像是,一切就该是这样,仅此而已。

我看着她的睡颜,心中泛起了一阵惆怅、安心、怀念、悲伤还有什么不知名的情绪,全都混杂在一起,让我不禁捂住了感到揪痛的胸口。

“你听说过一个故事吗?”

“什么故事?”

“从前有个心脏出了问题的孩子,在移植了别人的心脏之后性格大变,而且还能够说出第一次见到的捐赠者的家属的名字。”

“这只是个例吧?”

“这可不是个例,说其实一直这样一种说法呢,除了大脑以外别的器官也存在着记忆。”

“所以说?”

“所以说,我不会忘记你的,即便是这次的手术失败了,我还是会继续遗忘,我也不会忘记你的,毕竟你可是我最好的,呀,你做什么呢?干嘛要弹我额头!我可是在认真地讲话呢!”

“不要在还没开始的时候就这些不吉利的话!”

“我只是不想再做一周的朋友了啦,想做一辈子的朋友,呀,又来?”

“笨蛋,我们早就是一辈子的朋友了。”

我的脑袋突然开始痛了起来了,一段记忆浮现了出来,可是很奇怪的,记忆中她那闪耀着五彩光芒的眼中倒映出的身影,和我现在的样子完全不同。

这是我的记忆吗?

还是说,是错乱了?

我强迫自己不去思考,放空思想,这种感觉才渐渐消退了下去,等我的视线恢复了以后,莫特似乎还在睡觉的样子,平稳的呼吸声让我的心跳也慢慢平稳了起来。

勉强冷静了下来的我,将捏得已经有些皱了的文件重新放进档案袋里,然后打开了车窗,将文件袋丢了出去,因为是魔法制品的关系,在魔力匮乏的这里,很快就会自动分解掉的吧。

“啊……呼……喵……呜……”

似乎是我丢东西的声音吵醒了她的样子,她揉着眼睛,发出了奇妙的声音坐起了身。

“抱歉,吵醒你了吗?”

“没事。”

她又花了大约三分钟的时间,眼神才恢复了对焦。

“那个,你看完了啊。”

“嗯,并不是什么很有趣的事件呢。”

起码不能像看推理小说那样。

“罪恶是因为远远地看着,所以才美丽。”

她微微抬起了头,似乎在看着什么很遥远的我所看不见的地方。

“我有几个问题。”

“嗯?”

“这份档案上,关于你们探案的经过几乎都没有写,为什么?”

“因为出现了五个受害者才解决,中间警备队的一筹莫展是没有办法写上去的吧。”

“那最后是则么找到犯人的呢?”

“犯人最后一次作案的时候,遗落了作案工具的碎片,上面留下了魔力的痕迹,基本上就是靠这个才定位到了犯人的位置。”

老实说,有点奇怪,这和我之前看得档案的描述有明显的矛盾的地方。

似乎注意到了我有些困惑的表情,她摇了摇头。

“或许说遗落并不太合适,说是被害人的手里残留着魔法制的匕首的碎屑比较合。”

“这是你发现的吗?”

她摇了摇头。

“是副队长,你也认识的。”

“我也认识的?”

“就是之前救了你的那个男人,也是他循着魔力的踪迹找到得位置。”

她竟然微微笑了出来,她似乎相当信任那个男人的样子,当然我并没有说出一开始是他带我去的妓院的。

所以说他的魔力才会消耗得那么严重啊。

“被害者之间有什么不能写上台面得联系吗?”

“除了无法辨认的以外,都是在风月场所工作的……”

说到这里她不知道为什么看了我一眼,顿了顿才继续开口。

“还有就是都是人族与精灵族的混血儿。”

“混血?”

“对,似乎是禁术的必要条件。”

“犯人最后全部坦白了?”

“对,坦然地令人难以置信,处刑的时候也是,他到最后都是笑着的,还看着我和副队长这边的位置。”

“我本以为你是福尔摩斯,没想到你是华生啊,莫特。”

“弗尔魔斯、华声,这是谁?”

“侦探小说《福尔摩斯探案集》里的人物,没有看过吗?”

“没有听过,我很少读小说。”

“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个案件要叫这个名字啊?”

“啊,这个啊,是因为这个案件到八月十四日破案的时候,之前每个少女的被害日期都是与6有关的日子,而且假如最后要复活老板的女儿的话,也需要六个混血种的子宫才行。”

“也就是在最后一个被害者出现前阻止了犯人的恶行啊。”

“嗯,所以之前我其实相当担心你。”

“担心我?”

“因为你也是精灵族和人族的混血,也有可能成为目标。”

“我也可能成为目标啊,那应该不要紧,毕竟那个时候‘福尔摩斯’先生还陪在我……”

突然,我注意到了一个盲点。

“则么了,夏冬?”

“莫特,我们要赶紧回去。”

“夏冬?”

“犯人还有一个人!”

她虽然吃惊,但是什么也没有问就将马车调转了。

“报告,领主,又出现了新的尸体!”

等到城内,立刻有士兵前来报告。

而当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我见到了就像是睡着了一样的翼,她的肚子被整齐地切开了,身后的翅膀也失去了光芒。

假如我能早点注意到,或许她就不会死去了,因为那个时候,本该死的人,是我。

“夏冬小姐?莫特领主?”

卡恩似乎先一步到了现场,正在对尸体进行着检查。

“是我的错。”

我不知道我之前是不是一个冷血的人,但是当自己认识的人,自己本可以救下的人的尸体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我无法形容那种感情。

我一边在手中用魔力生成了一柄长剑,一边猛地向卡恩踏前刺去,他拔出一枚短匕挡下了我的攻击,但是却没有办法接住我另一只手中生成的圣光,他瞪大着眼睛,在光束中被蒸发了,匕首掉在了地上。

我在翼的身旁跪下,手中生成的长剑也掉落在地上。

“为什么是他?”

“这些被害的少女,都是他从妓院里用钱赎出来的,我之前检查过他的身体,仅仅是追踪魔力,是不会枯竭成这样的,只有给特大的魔法仪式或者魔力回路充能才会变成这样,而且那个店主为什么承认了,应该就是因为只要他一个人死了,卡恩就能继续计划了,当时假如我没有暴露我也是个魔法使的事实,假如莫特你没有到,我就是下一个目标。“

“他的动机呢?”

“落魄的贵族是不可能赎得起头牌的,那位店长的女儿,应该是他的恋人或者妹妹之类的存在吧。”

所以苏姐才会一开始不太相信这个男人呢。

救人,是为了杀人,杀人,是为了救人。

晴朗的天空下,圆形广场上,我替她合上了双眼,一旁道路上的树已经枯萎了许久,就像是,在见证着由黑色鲜血谱写的乐章,见证着带着面具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