⑧
不光是外在——身体特征……
就连内在——性格也和本体相反……
——【镜像体】……
这三个字在苍真的脑海中不断地回响着，牵动着他的神经。
——如果我和霏娅刚才的推理没有什么问题的话……那么……
一个不祥的预感，从他的内心深处向外蔓延。
“霏娅，你、你还记得我刚才说过的吗？”他战战兢兢地看向身旁的少女。
“你指的是哪个，苍真？”她疑惑地眨了眨眼。
“在你刚来地下室的时候……一开始跟你说过的。”
苍真咽了口唾沫，想缓解掉内心的紧张——却发现自己的左手手指在不住地颤抖。
然而下个瞬间，一股冰凉且柔软的触感，从他的左手传来。
“……！”
仿佛是在安慰他似的，霏娅的双手握住了他的左手。
少女望向苍真，宝石般的双瞳仿佛就像是看穿了他的一切。
“——你不想让嘉音小姐听到我们之间的谈话，对吧？”
“……嗯。”
苍真沉重地点头。
“苍真，你难不成……是从嘉音小姐身上察觉到了什么吗？”
“……我也不敢肯定，不过……事实上，在昨天我们跟那个灰白梦魇战斗过之后，嘉音就变得……有些奇怪。”
“奇怪？你具体指的是什么？”霏娅问道。
“你还记得嘉音头上戴着的那个兔子发夹吗？”
“是指……哈特小姐在临终前留给她的那个吧。”
“对。”
说着，他缓缓地抬起手来，指向了自己的头发——
“那个发夹，她通常都是戴在自己右边侧发上的。可是……昨天我跟她乘坐巴士回事务所的时候，却看到那个发夹被她戴在了左侧——发夹的位置，和之前的位置左右相反。”
“嗯，这一点我也注意到了，”
霏娅用手捏住自己的下巴，“不过，只是发夹的话，还不足以说明些什么——也可能只是她想改变形象而已。”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是，除了这个以外，她还有不少让人感到有些奇怪的地方。”
“唔……说来听听。”
“嘉音她……”
苍真低下头来，眼神朦胧，“自从跟她认识以来，我就觉得她是一名坚强的女孩子。”
“而且还颇有行动力。”霏娅补充道。
“嗯嗯，之前的案子也是，她也在其中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可是，昨天她手指受伤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突然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是吗？”
“霏娅，你好好想想，”苍真盯着身旁少女的脸，“之前的案件中，她的身体受到过比手指被划伤还要严重得多得多的伤，那个时候的她别说哭了，根本就没有在我们面前示弱过啊。”
“——啊。”
霏娅似乎是反应了过来。看来，她对于人类的感情，还不太了解。
“然而，昨天她手指被碎片划伤的时候，她却哭……不，整个人都崩溃成了那个样子……”苍真皱着眉头，“很难想象那会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嘉音……”
“你的意思是……嘉音的性格也和以前相比发生了急剧的变化吗。”
“我想是的……”
苍真说着，声音变得微弱了下去。
事实上，除此以外，他还有一点比较在意——只不过，他并不打算跟霏娅提及。
那是嘉音对苍真所展露出的，扑面而来的好感。
即便是像苍真这样对“那种关系”有些麻木的榆木脑袋，他也能感受得到，来自对方的好意。
而且不光如此。
——原本那个有时候说话和做事情不坦率的她，居然会……
“如果是性格……也就是内在上的剧烈变化的话，”霏娅把苍真刚才提出的现象整理了一遍，“昨天的她，的确就像是之前消失的那四名失踪者呢。”
“嗯。”
苍真表示了赞同，却又接着开口道——
“此外，她手指上的划伤，要是按照正常的愈合速度的话，彻底愈合也得需要两三天，可是，她的伤却在不到一天之内就彻底痊愈了，而且就连当时的划痕也就像是从来没有留下来过一样……彻底消失了。”
“——伤口的快速愈合吗……”
“我想是的……”苍真点了点头，“不过，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也是我对她产生怀疑的直接原因。”
“是什么呢？”
“——她脸上的【泪痣】。”
这也是苍真在这几天隐约察觉到的事实。
“……怎么说？”霏娅问道。
“从我月初跟嘉音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我就注意到——跟风织姐相似，她的右眼角下方也有一颗泪痣。只不过，平时被她的侧发挡着，不太容易被看到罢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
“问题在这里——”
苍真伸出左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脸颊——
“刚才在给她换药的时候，她因为刚洗完澡，刘海不是都被发箍固定在头顶上了吗？我正好能够看清楚她的脸——她的泪痣，居然不是在右眼角的下方，而是在左眼角的下方。”
“——身体特征左右相反……”
霏娅把头低了下去，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所以，我才会觉得……嘉音有些奇怪……”
如同将内心的压力都释放出来了一般，苍真无力地朝后靠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苍真，你的预感……可能是对的。”
“霏娅？”
“……发夹位置的变化就先不算了。”
她依次伸出自己的右手手指，“首先是她的泪痣，和之前左右相反——她的身体特征和之前呈左右相反。”
“……嗯。”
“然后是你提到的，她昨天因为手指划伤而突然崩溃的那个状态——她的性格……内在也和之前相比，有强烈的反差。”
“对、对。”苍真点点头。
“……最后是她手指上伤口的快速愈合。这几个特点，是不是跟之前那几名失踪者的特征比较相像？”
“对，对！的确是……非常相像……”
苍真点点头，可他的声音却在逐渐变小。
他有点不敢往下再说下去了。
“根据这些特点，”霏娅低声说道，“现在楼上已经睡着的‘嘉音小姐’……应该已经不是我们所认识的那个嘉音小姐了。”
“……”
苍真陷入了沉默。
在回到地下室之前，他的预感就在隐约地告诉自己——自己的同伴可能有问题。
然而，他还是不愿意自己去承认这一点。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的嘉音小姐……她已经被替换成了【镜像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