②
熟悉的褐色长卷发;
整洁的学生制服,举止投足间展露出的是贵族般的优雅气质。
——是她。
嘉音眨了眨眼,确认自己刚才没有看错。
夏洛特·莫罗倒是没有看到这边,而是正和另外两名女生一同朝着校门口走来。她们有说有笑,表情自在,跟嘉音这边古手川初雪那低落沮丧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夏洛……”
“——!”
听到声音的嘉音连忙回头,却发现自己的大衣袖子被初雪用手紧紧地抓住,而那个娇小的黑发少女本人则是躲在嘉音的身后,似乎是不愿意出头露面。
“阿雪?”
“……帮帮咱。”抓住袖子的手指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没办法,嘉音点了点头,用深呼吸来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不管怎么样,先确认情况再说。
——要冷静。
她反复告诉自己。
然后,她拽着身后的初雪,朝着不远处的夏洛特一行三人迈出了步伐。而那边夏洛特的声音却在这时传入了嘉音的耳中——
“……我还要等人来接我,各位明天见。”
“嗯,明天见,莫罗同学!”“明天见!没想到莫罗同学居然是个这么好说话的人,要是能早点跟你聊上天就好了。”
“啊哈哈。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夏洛特眯着眼睛微笑着,挥手与那两名女生道别。
眼看着夏洛特的身边没有人,嘉音十分确信——这是个能够跟夏洛特说上话的大好机会。
于是,她冲着夏洛特挥起了右手:
“夏——”
“——嗯,是我。嗯,怎么了?福斯特先生?”
才不到一秒,在看到夏洛特将右手手指架在耳边、似乎正在跟什么人通着电话的样子后,嘉音立刻把自己的声音给吞了回去。她将右手快速放下,随后抬头望向天空,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试图掩盖自己刚才的行径。
——真是尴尬透了……
嘉音恨不得给刚才的自己屁股上来上一脚。
而夏洛特的通话还在继续。
“……欸,被追尾了?!您没事吧?!”
随后,她就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用手抚着自己的胸口。
“太好了……总之父亲那边我会帮您解释,您办好手续之后就回宅邸吧。我今天自己乘公共交通回家。……嗯,嗯。放心吧,我一个人没问题的,肯定能在门禁前到家。”
夏洛特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了。回见。”
语毕,她便转身往环区巴士车站的方向走去。
嘉音见状,急忙拉着初雪跟了上去。
“夏洛——!”
夏洛特没有回头,只是依旧在走着。
“……夏洛——!!”嘉音再度提高了音量。
夏洛特的脚步短暂地停下了一秒,却在之后又继续往前迈步。
看来,她应该不是没有听到嘉音的声音,而是即便听到了,也选择无视。
——这家伙……
“夏洛……!”
嘉音加快脚步,径直跑到夏洛特前面,伸胳膊拦住了对方,这才让夏洛特彻底停止了前进。
“夏洛,你……”
“是你啊,嘉音姐,”夏洛特的声音中没有挟带丝毫感情,甚至就连之前的那种因胆怯而生的磕巴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找我有什么事吗?”
“……”
嘉音短暂地怔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眼前的夏洛特对她而言,似乎有些陌生。
“夏洛你……今天为什么一整天都在回避着阿雪?”
“……”
夏洛特的视线往旁边飘去,并没有要作答的意思。
“这和嘉音姐无关。”
“那我们昨天的约定呢?”嘉音接着追问。
“……什么约定?”
“你忘了吗?以后你放学的时候都由我和阿雪送你回家——”
“那个啊,怎么样都好吧。”
——!
嘉音摇了摇头,再次确认道——
“你……你在说什么啊……?”
“……那种约定,无所谓吧。”
“……”
夏洛特那丝毫不挟带任何感情的话语,如同一根尖锐的钉子一般扎在了嘉音的心头,不由得令她茫然地往后退了几步。
——这是她吗?
——这是那个温柔的夏洛吗?
痛楚和疑问涌上了嘉音的心头,这让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夏洛,你这家伙……!”
嘉音身后的阿雪似乎是再也坐不住了,直接跳了出来,双手搭在夏洛特的肩上——
“你说的这都是什么啊?!和咱们的约定……你就这么不当回事吗?!”
“……”
“还有,还有!你为什么一整天都躲着咱啊……!如果咱有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情,咱道歉……可、可是,你也总得给咱一个能让我明白的理由吧!”
然而,回应初雪的,只是冰冷的四个字。
“……把手拿开。”
“……夏洛?”
初雪疑惑地望去,却发现夏洛特的眼神,残酷得仿佛能将人杀死。
“——别让我说第二遍,低等人。”
还不等初雪反应过来,她的双手便感受到了火辣辣的刺痛感。
夏洛特用右手……直接将初雪搭在自己身上的双手用力扇了下去。
“呜……!”
初雪痛得咬紧了牙关。
是因为手被打中时的痛楚……?
还是因为【那三个字】给她内心带来的沉重打击……?
……对于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嘉音来说,这些已经变得无足轻重。
夏洛特现在的做法,实在是太出格了。
“夏洛,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急忙冲着夏洛特大声质问,仿佛刚才打在初雪双手上的那一下,是打在了自己身上一样。
“阿雪她……她不是你的朋友吗?!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待她!”
疑惑、愤慨、不安,如同现在遮蔽了她们头顶上天空的乌云一般,从嘉音的心底扩散开来。
即便如此——
夏洛特·莫罗的表情还是没有丝毫变化。
就像是嘉音的话语、和初雪泪眼朦胧的模样已经完全被自己的五感给屏蔽了一般,夏洛特没有再看自己的两位朋友一眼,而是径直从她们的身旁离开。
“……低等人离我远点,不要碍我的事。”
留下的声音,也就像是被系统编程好了的机械女声一般,冰冷得让嘉音的内心感到发寒。
她伸手想要挽留,却发现那背影离自己过于遥远。
遥远得……仿佛和她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似乎是对这距离感到了绝望,嘉音只能眼看着夏洛特越走越远,却什么也做不了。
——无论我做什么,对于现在的夏洛来说,都只会是无用功吗……?
嘉音攥紧自己的拳头,无数个可能性在她的脑海中闪过。
但是,无论是哪种方法,都无法给她完美的解答。
人们只会听到自己想听的;
人们只会看到自己想看的;
而如今的夏洛特,既不愿意看到她们,也不愿意听她们的话。
就连嘉音自己,甚至都没办法弄清楚自己在夏洛特身上察觉到的、那【异样】的真面目。
——自打昨天分开以后,夏洛她……到底是因为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夏洛……夏洛……”
初雪的声音短短续续地从自己的身后传来。
嘉音回过头来,黑发少女的肩膀颤抖着,诉说着她的不安。她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痕,但即便如此,她依旧咬着嘴唇,似乎是要把心中的不甘给咽进肚子里一样,在和自己内心的痛楚做着最后的困兽之斗。
而就在这个瞬间,这几天嘉音所接收到、整理出的信息,清晰地显示在了她的脑海中。
【神秘失踪的米娅·施密特,在下落不明前性格发生了剧变。】
【失踪的三人,不管是现役还是已经毕业,都在活都市第一高等中学就读过。】
【有人盯上了夏洛特。】
【夏洛特口中所提到的神秘人……】
【监控器中空白的五分钟……】
【被移动的身体……】
——不行……
——我不能坐视不管。
这个瞬间,她甚至想到了那个做事有些冒进,却会对着眼前的人伸出手来的笨蛋所长。
——必须得要我来……
——我必须得……做点什么!
嘉音下定了决心。
看着自己身边的人撕破脸皮,这让她就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人捅上一刀一样难以忍受。
更何况,那还是她的朋友。
是她再次回到这座城市所结识的第一个朋友。
于是,嘉音拽住了初雪的手,拉着她,艰难地朝着夏洛特前行的方向走去。
“……嘉音……姐……?”
初雪用手抹着自己的眼角,吸着鼻子,似乎是没有理解嘉音此举的用意。
“我们……不能就这么放着她不管。”
嘉音的眼神比起刚才似乎变得坚定了许多。
她拉着夏洛特的手解释道:“仅仅过去不到一天,昨天分别时还战战兢兢的夏洛就变得如此反常……这一切肯定跟【那个家伙】脱不开关系。”
“那个家伙……?”
“是夏洛提到的那个跟踪她的【黑影】呀,”嘉音加快了步速,握着初雪手的手指力道又加大了几分,“振作点,阿雪,现在能帮她的可能就只有我们俩了!”
听到嘉音的鼓励,初雪的脸上似乎又焕发了些许活力。
“那……那咱们该怎么做才行?夏洛现在这个样子,别说是从她嘴里问话了……她根本就不是能和咱们正常交流的状态——”
“所以,我们这次要采取和那个【黑影】一样的做法。”
“啊?”初雪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反应过来,“嘉音姐……你的意思是……”
看到初雪一副尚未被人点拨的疑惑样子,嘉音叹了一口气,随后把目光再次投向离她们已经很远的,夏洛特的背影——
“我们要在后面跟踪夏洛。”
嘉音放低了音量答道。
“在这一路上……说不定还会发生什么异常。那个【黑影】甚至有可能还在监视着夏洛的一举一动,等待着她彻底落单的瞬间……再采取行动。”
“怎么会这样……?!”初雪大惊失色,“那夏洛现在这个样子……不就正好中了对方的下怀吗?!”
“所以说,这是我们能够抓住那个监视她、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家伙——罪魁祸首的绝佳机会。”
说着,嘉音便从包里掏出了一副红色厚框、没有任何度数的眼镜,将它戴上。随后,又用手把自己的刘海弄散开来,让它能够完全遮住自己的眉毛。
这样,除非是和自己很熟的人,否则很难在第一时间看出来她到底是谁。
这是嘉音以前在区域C上学时,为了在放学后不让别人轻易认出自己,而经常使用的一个小手段。
而现在,这个手段……居然要对自己刚刚认识的朋友使用。
——但愿……这一路不要出什么意外……
她咬了咬牙,发自内心地希望自己的预感不要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