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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散发着炼狱般红光的艾尔·哈特。
她现在的这副模样,就仿佛是把人类的身体硬给镶嵌进一具巨大熔岩石像之中一样怪异。
而她的儿时好友——李嘉音已经怔在了原地,除了用自己的肉眼把这一幕深深地铭刻进记忆里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艾尔的下半身,和嘉音之前在市政厅里、在理工学院里所看到的那只梦魇的下半身,别无二致。
它那由宛如被岩浆浸泡过的石块所构成的双腿,正释放着让人难以接近的高温,并在同时灼烧周遭的地表。
而它的右臂,则是还残留着被夜莺打伤的细长裂痕,缝隙中隐约可以看到如同血液一般闪烁着橙红色的流体。
如果沿着它的右肩往斜下方向拉出一条线的话,就能正好把这家伙的躯体给分成一半【熔岩】和一半【人类】。
艾尔原本的身体,正被那朝着她不断蔓延开来、如同根茎一般的岩石花纹所缠绕、侵蚀。而被花纹所覆盖的她的皮肤,则像是被逐渐石化掉一样,变硬、隆起、同化成那庞大熔岩身躯的一部分。
只不过,【熔岩】的侵蚀速度十分缓慢,这导致艾尔的左腹、左胸、左肩、左胳膊、以及她的左半边脸还没有彻底变异,使得她的肉体和属于梦魇的那半部分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也因此……无论是谁,在看到这头异形的第一印象,就只有【丑陋】而已。
过了几秒钟,当嘉音缓过神来时,她已经彻底按捺不住内心的情绪。
“……艾尔——!”
她摆开结城苍真的左手,也不顾自己的大脑还残留着些许的晕眩感,直接冲上前去。
而苍真则是刚刚才反应过来,连忙伸出左胳膊圈住她的腰,不让她再往前一步。
“——嘉音!不要靠近她——!”
“放开我……放开我——!苍真——!”
嘉音挣扎着,大叫着,把自己的左手挣脱出来,伸向面前已经变得有些面目全非的挚友。
然而,她却根本无法触碰到【它】的身体。
“艾尔就在那里……她就在那里啊——!!”
“……太危险了——!你别乱来——!”
苍真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和嘉音进行对抗,即便如此,他也无法让她彻底停下来。
而且,他只要有丝毫的疏忽,嘉音就肯定会从自己的臂弯中逃脱出来。
得赶紧搬救兵才行——
“……唔……快顶不住了……霏、霏娅——!”
“我知道了。”
听到搭档呼唤自己,结城霏娅也背着急救箱跑过来,用自己的身体从正面挡住嘉音。
仅凭嘉音自己,是根本无法冲破这两个人所构成的防线的。
“艾尔……呜……艾尔——!是我呀——!!我就在这里啊——!!”
嘉音还在不断地挣扎。
从她的眼角滑落的眼泪,在接触地面的同时,也被沿着地表传来的高热所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艾尔·哈特有气无力地低下头来。
她缓缓地睁开自己的左眼,用已经产生了变异、充斥着血红色的眼睛注视着苍真和嘉音。
她嘴唇灰白,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
可是,她却还是死死地咬着牙,以此来硬撑着自己的意识,不让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理性、自己的人格被【火山】给彻底取代。
——结城苍真、李嘉音、艾尔·哈特。
——梦魇、人类、梦魇。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三次面对面。
他们的命运,早在市政厅中庭里相遇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交织在了一起。
“——喀喀喀喀喀喀喀……”
她首先发出的是一阵怪物般的低吼。
随后,她颤抖着左右扭动自己的脖子,就像是要把侵入自己意识之中的【它】给赶跑一样。
紧接着,她用受到高温灼烧、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的喉咙,以身为人类的自己的意识,对着面前的嘉音开口——
“……小……小嘉……喀喀喀……原来、你……你还活着……喀喀……真是太……好了……喀喀喀喀……”
那声音之中,还夹杂着来自自己意识中,作为【它】的那部分所发出来的嘶吼。
因此,话音未落,她便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冒着热气的红色血水,从她的左眼之中溢出,顺着她的脸颊淌下,在半空中化作了水蒸气。
而那,应该就是已经变异了的她……所流下来的【眼泪】。
目睹到这个瞬间的嘉音彻底停止了挣扎。同样地,苍真也松开了嘉音,而霏娅则是侧过身来,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他们的潜意识,似乎也在同时告诉自己——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
嘉音不敢直视自己挚友现在这副惨状,只得痛苦地把视线移动到了另一边。
然而在那里,她所目击到的则是被固定在同一颗树干上的两具尸体。
一高、一矮……那应该就是三人组之中的【老大】和【哑巴】。
他们的身体已经被烤至焦黑,让人难以分辨。
虽然和【猪头】的尸体不同,他们的头和下半身还在,然而,从他们腹部之中有一根树枝破洞而出,把他们串成了人肉串。在树枝的尖端,嘉音还可以看到两坨黑色的不明软状物体、正随着因周围高温产生的上升气流而上下抖动。
她不敢细想那究竟是什么。
“艾尔……你……”
嘉音低声呢喃道。
她的表情已经因自身的绝望而彻底扭曲。
“……喀……我……我又杀了那么多人……喀喀……又、又让你对我失望了……”
艾尔盯着嘉音,眼神里写满了无奈。
直到刚才为止,她都以为嘉音已经被那个小胖子给杀害了。
为了复仇,她才会被愤怒给冲昏了头脑,再一次使用了【V】的力量。
——而这一次,她无法像以前那样变回人类了。
嘉音却依旧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
“……艾尔……!”
她颤抖着抬起头望向艾尔,大声地喊道——
“一切……一切都还是可以挽回的……你绝对不能放弃啊……!”
然而,艾尔却像是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一样,强挤出了一丝微笑。
“喀……我……我已经出卖了自己的肉体……喀喀喀喀……灵魂……现在……”
她还保持着属于人类部分的肉体如同发生了痉挛一般,在剧烈地颤抖。
而试图侵蚀她身体的岩石纹路,已经尽数爬上了她的胸口。
很快……她的身体、她的意识……就要被【生命结晶体·火山】给吞噬殆尽了。
“——在失去……喀……一切前……还能看到你……真的是……喀喀……太好了……”
“艾尔——!坚持住啊——!”
嘉音又一次迈开步子,想要冲到艾尔的身边去。
而这次,苍真则是用自己的【右臂】配合着自己的左胳膊,一把搂住了她的腰。
“嘉音,别去——!她已经——”
“……小嘉……别过来啊——!!!”
艾尔用沙哑的声音对着嘉音大喊。
她痛苦地望着面前的一男一女,眼中的血水再一次划过了自己已经开始变硬的脸颊。
“我……喀……我已经……无法回头了……”
“艾……艾尔……呜……”
嘉音终于放弃了希望。
她的身体彻底软了下来,无力地跪坐在地上。而身旁的霏娅则是蹲下身来,像是在安慰嘉音一样,紧紧地抱着她。
在自己的意识即将飘远之前,艾尔心里很清楚,还有最后一件事情,需要跟【那个人】确认。
在自己的记忆中,五年前,名为【结城风织】、戴着【黑色面具】的女性曾经救下了自己的性命。
而现在,她的家人、她的【继承者】……那个男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跟即将彻底成为怪物的自己对峙着。
而艾尔自己心里也很清楚,那个男人——结城苍真,就是【夜莺】。
那么……他就是艾尔【最后的希望】。
能够阻止自己的……只有他了。
“结……结城先生……”
艾尔扭过头来,冲着苍真发出了最后的叫喊——
“——请你……喀……请你……完成我的【委托】吧——!”
“……委托……?”
嘉音的眼中噙着泪水,扭头望向旁边的苍真。
只不过,苍真的脸被阴影所遮盖,嘉音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只能看到,苍真正狠狠地攥紧自己的左拳,而他的指甲则是深深地扎进肉里,有几股红色的细流,从他的指缝间缓缓地淌了出来。
嘉音甚至还能从苍真的声音之中,感受得到他的悲伤和愤怒——
“……我答应你。哈特小姐……我会阻止【赤色恶魔】……阻止【你】——!”
“谢……谢……”
艾尔的左眼也已经被彻底石化,所能看到的就只有一片黑暗。
她拼尽全部的力气,露出了最后一丝欣慰的笑容。
……随后,她便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艾尔……不——!!!”
在嘉音歇斯底里的惨叫声中,褐色的岩石仿佛就像是拥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突然由中间朝着两侧分开,张开血盆大口将艾尔的脸彻底吞噬,把她最后的人性给彻底摧毁。
下一秒——
“……完全……侵蚀……!”
霏娅她那颤抖着的声音,在苍真和嘉音的耳边回响。
——艾尔·哈特,终于变成了……【真正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