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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昏昏沉沉的。
这是李嘉音的身体所能捕捉到的第一个感觉。
接着，她的脑袋里便一直回荡着刺耳的蜂鸣。
过了几秒钟，等那嗡嗡的噪音彻底散去，她的耳朵才终于接收到了【他】的声音——
“……娅，她的手指动了！你的人工呼吸果然起作用了！……醒醒、快醒醒——”
——人工……呼吸……？
嘉音还没反应过来那到底是谁的声音，下个瞬间，自己的嘴唇上就又传来了温热而柔软的触感。
甚至，她还感觉到有一股清新的气流在自己的喉咙里上下涌动。
“唔……唔唔……”
她试着睁开沉重的眼皮，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昏暗而又模糊的视线，随着双眼逐渐适应而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白发少女稚嫩的脸庞。
——结城……霏娅……？
霏娅正闭着眼睛，把脸贴在了嘉音的眼前。
她甚至都能感受得到从霏娅鼻尖传来的气息。
这一刻，嘉音彻底反应过来。
自己已经被这名少女夺走了【第一次】……的吻。
“呜啊啊啊啊——！”
嘉音的脸红到了耳朵根，整个人慌乱成了一团。
她连忙抬起头来，却跟还在帮助自己进行呼吸的霏娅，来了个额头硬碰硬。
——啪。
“痛痛痛痛……”
两名少女不约而同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发出了呻吟。
霏娅倒是没什么事，然而嘉音的脑袋却变得前后都在作痛起来，一时间又差点要失去平衡，躺倒在地上。
“李小姐，你、你没事吧——”
“唔唔……”
通过刚才的这一撞，嘉音总算是有些清醒过来。她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把视线转向那声音传来的另一边。
“苍……苍真……？”
没错，她眼前站着的，正是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病号服、戴着眼罩、对自己一脸关切的结城苍真。
顺着他的身体往上看，她才察觉到，原来夜幕已经笼罩了整片天空。
要不是借着从周围的树林中传来的点点微光，她根本看不清自己面前的究竟是谁。
于是嘉音下意识地开口——
“……我这是……呜唔……”
然而，她话还未说完，便感到一阵眩晕。
她突然捂住自己的嘴，拼命地想把从胸口传来的呕吐感，给压回自己的身体里。
“——你先别说话。……霏娅！”
苍真见状，连忙招呼一旁刚刚缓过神来的霏娅，让她打开从车里带出来的急救箱，给嘉音处理一下伤口。
在他的眼中，嘉音头上的血都已经顺着脖子流到了她的衣服上，而她本人却对此毫无察觉，整个身子摇晃着，眼看着就要朝着地上倒下去。
他连忙弯下身来搂住她的腰——
“——霏娅！！”
“交给我吧。”
话音刚落，霏娅便来到他们身边，伸手撩开嘉音的头发，确认她的伤势。
“还好，伤口不大……”
紧接着，她便绕到嘉音的身前，一边观察着她的双眼，一边喃喃自语道——
“……瞳孔状态良好……颅内应该没有出现血肿……耳朵里也没有东西流出来……没有脑震荡……嗯，只需要消毒处理就行。”
说罢，她便熟练的从急救箱里翻出一瓶医用酒精、一把镊子还有一袋消毒棉球。
“……可能会有点痛，你忍耐一下。”
“……嗯……呜！”
不等嘉音做好心理准备，霏娅便用镊子夹着沾满了医用酒精的棉球，开始对嘉音的后脑勺进行消毒。
因酒精对伤口的刺激作用，火辣辣的剧痛袭上她的心头，这使得她整个人条件反射般地缩成了一团。
“……好了。”
霏娅面无表情，回头从急救箱里接着取出绷带，把它拆开，准备对嘉音进行包扎。
等嘉音回过神来，只是对霏娅回了句“谢谢”,就直接把头扭向了自己失去意识前、艾尔·哈特所在的位置。
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那个人】更重要的了。
然而，那个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她感觉不妙，连忙抬头望向苍真，却又被霏娅一把按住。
“李小姐，别乱动，我在给你包扎伤口。”
“啊……抱歉。”
嘉音把背直起来，不敢再乱动。接着，她对着苍真问道：
“苍真……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苍真伸出左手，指了指自己的左眼。
“劳拉姐把你个人终端的坐标信息告诉了我。”
他叹了口气，“幸好……我们来得不算太晚——”
“——【V】……不，艾尔她人呢？”还不等苍真说完，嘉音就抢着问道。
“艾尔……？！”
苍真听到这个名字时的反应，比起嘉音所想的还要强烈。
“你说的是……【艾尔·哈特】小姐吗……？！”
他的眼中写满了惊愕。
——我的委托人。
她……她怎么会……
不，不……这一切还是有迹可循的。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艾尔·哈特踏入事务所的那个瞬间。
她亲口说出【那个委托】的时候，脸上所流露出来的神情。
难不成……她是为了——
苍真喃喃自语道。
“哈特小姐……就是【V】……”
虽然大脑还有些混乱，但嘉音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刚才苍真话中所不小心透露出来的信息。
“——苍真，你、你是怎么知道【艾尔】是个女的呢？”
“我……”
苍真连忙把话给吞了回去，却意识到，已经来不及了。
而嘉音的攻势，并没有就此停住。
“……你不是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吗？”
“知……知道什么……？”
“艾尔她……她就是【无名者】的人……她就是【V】……”
“不……我……我……”
苍真支支吾吾起来。
他眼中的嘉音，那严肃的表情和今天下午在医院那时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他深知自己今天是瞒不住了。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她是无名者的成员……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她就是【V】——”
“——你骗人……！！”
嘉音冲着面前的苍真大声地吼道。
“昨天你可是一口咬定她就是无名者来着的！……你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现在又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我、我一直被你瞒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她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微弱，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滴落。
“到头来……我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
“为什么你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呢……！”
她一边把自己心里的话全都倾吐出来，一边挥着拳头，一下一下地敲在少年的身上。
“我……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信任】。
听到这里，苍真恍然大悟。
——为什么她会没有跟我们打过招呼，就偷偷离开医院，只身一人来到这里？
原因很简单。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建立起来最基本的【信赖关系】。
哪怕我曾经救过她……她也曾经救过我……
我们之间，却还是隔着一堵无形的墙，谁也无法触及到对方的内心深处。
全因为……我没有告诉她【那件事】。
“……苍真。”
听到霏娅的呼唤声，苍真回过神来。
他看到她先是对自己使了个眼色，随后又象征性地点了点头。
她仿佛已经看穿了这一切。
“——你就说出来吧。”
“……”
苍真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李小姐。”
“唔……？”
望着坐在地上，眼角湿润的嘉音，苍真缓缓地开口道——
“对不起。”
“——为什么你要……道歉……”
“——不，我应该一开始就告诉你的。尤其是……在学校里知道你和哈特小姐之间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时……就应该跟你说的。”
“你要……说什么……？”
面对嘉音的疑问，苍真下定了决心。
“——哈特小姐……是我的【委托人】。她在市政厅被袭击的前一天委托我……让我去阻止那个怪物——【V】的。”
“……”
——这是……怎么一回事？
嘉音陷入了沉默。
——艾尔……就是苍真的委托人？
而且……她在我刚回到活都市的那天……就委托苍真他们……要【阻止自己】？
想到这里，嘉音觉得自己的大脑有点转不过来。
而苍真的话还在继续。
“——当时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作为协助者，我不能对其他人透露自己委托人的信息。不过现在——”
他欲言又止，表情有些复杂。
等过了几秒钟，他才接着开口——
“……没想到……我居然会打破这个规定……”
嘉音望着消沉的他，似乎明白了他的苦衷。
——也就是说，他为了我……第一次违背了协助者的准则。之前的他，一直没有把艾尔的信息告诉过其他人，哪怕……那个人是我。
我……我误会了他。
委托人和他这样的协助者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赖关系】。
而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破坏过彼此之间的这一层信赖……
也就是说……
——他……和【他们】不同。
他不会背叛别人。
他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可是……我……
是我逼着他说出了这些……
嘉音对苍真彻底放松了警惕。
之前对他的种种猜疑、在这一刻，都变成了羞愧和自责。
“我……”
她把头偏向一边，不敢直视苍真的眼睛。
“其实我在医院里……听你们和巴斯先生的谈话时，就隐约觉得艾尔……应该就是【V】了。”
“——！”
苍真和霏娅听到她这么说，两个人同时睁大了眼睛。
“被那个人渣男叫做【四眼】……一直和他一起行动的……也就只有艾尔了。”说着，嘉音低下了头。“都怪我……我没有把自己的推测告诉你们，一个人跑到这里……”
她一拳砸在了地上，咬着牙，心里充满了懊悔。
“——要是我一开始就告诉你的话……说不定……说不定她就不会——”
——话音未落，嘉音便感觉自己还在颤抖着的双肩，被什么人给紧紧的抓住。
她抬起头看去。那双手的主人，正是苍真。
“——你振作点！”
苍真关心地看着她，丝毫没有要责备她的意思。
“可是……”
“……一切可都还没有结束呢，李小姐……不，我的【搭档】……！！”
——搭档。
这个词，嘉音之前在医院里听他说过。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望向身后。
而结城霏娅则是刚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也平静地看着她。
“……搭档？”
然后，嘉音一脸疑惑地把头扭了回来，“……你说的是霏娅——”
“——别忘了，你可是和我一起调查这起事件的伙伴，也就是说……”
说着，苍真把左手伸向了她，用自己的笑容迎向了她。
“……你就是我的【搭档】啊——！”
——咦。
嘉音感觉自己脸上一阵微热，眼前有些模糊。
——为什么……我……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由自主地伸出右手，紧紧地握住了少年的手。
这个瞬间，她只感觉似乎有一股暖流，流进了她的身体里。
那是已经久违了十年的……感觉。
“……你不是已经有了新的【牵绊】了吗？”
姐姐的声音，又在嘉音的耳边回响起来。
——风姐……你说的对……
——我已经……不再孤单了。
于是，她伸手拭去了自己的眼泪，在苍真的帮助下，再次站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