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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小姑娘。我没有看到……”
“没事的,谢谢您。”
——距离李嘉音从病房里突然“消失”之后,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半小时。
霏娅代替还在病床上的苍真,在医院里到处询问嘉音的下落。
只不过,关于【棕色头发穿着兜帽夹克衫的女孩子】的行踪,医院里的所有人所给出的回答基本上都是“没有看到过”。
另一边,苍真在病房里看着左眼视线里的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焦急万分。
他开始试着通过已经建立好的精神同步来跟霏娅联络。
——霏娅,怎么样了……?
——不行,苍真。我把整栋楼都走遍了,也还是找不到李小姐。她肯定已经离开医院了。
苍真一脸惊讶。
——怎么可能?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从医院里消失了吗!
——你先别急。既然她是趁你和巴斯先生争吵的时候偷偷溜走的,就说明她肯定是【不想让任何人发现自己的行踪】,也就是说,她肯定是用了什么方法,避开了他人的耳目离开医院的。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么做?这……没有理由啊!
苍真百思不得其解。
而这个时候,霏娅提出了一个新的方案:
——我们先不管她是怎么离开医院的。既然她已经离开了这里,我们就只需要调查【过去两个小时内的医院进出状况】,便可以知道她的去向了。
——监控录像……!
苍真立刻明白过来。
霏娅直接赶往位于医院大厅中央的服务台。
她对值班的护士出示自己的协助者证件,说明了情况。
虽然护士不太敢相信眼前这个看上去跟仿生人没什么区别的少女也是名协助者,但她还是把霏娅带到了安保室。
安保小哥调出了下午3点到下午5点之间,医院六个出入口的监控录像,并按照霏娅的要求,将六个立体投影画面按照横三竖二的阵列进行布置,同时以五倍速进行播放。
画面中,人员、车辆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进进出出,让人眼花缭乱。
但这对于身为人造人、大脑有着超高运算能力的霏娅来说,简直就和翻书一样轻松。
“……就是这里。”
——没过几秒,霏娅就发现了李嘉音的身影。
嘉音从医院东侧的出入口附近的草丛中钻了出来,把头往左右摆去,似乎是在观察是不是有人看到了自己。紧接着,她就像是一名刚从医院里出来的人一样,小步地跟在刚离开医院的人后面,走出了摄像头的拍摄范围。
“医院东门的摄像头就只有这一个吗?”霏娅立刻回头问安保小哥。
“在不远处倒是还有一个……你还有什么想确认的吗?”
“请把另一个摄像头的……3点半分左右的录像调出来,这次以两倍速播放。”
“好的。”
说罢,安保小哥三两下就把霏娅想要调查的录像数据找了出来。
这是由被安置在距离医院东门外稍远一些的摄像头所拍下的录像。
画面中,嘉音沿着行人步道径直走到了丁字路口边,伸手拦下了一辆刚刚着陆的计程车。随后,这辆车便载着她沿着东北方向扬长而去。
霏娅低头思索了几秒,紧接着又把头扭向安保小哥,用手指着画面上车子开走的方向。
“……这个方向是去哪儿的?”
“这个啊……应该是往北区郊外,沿着路开个几十分钟就能到发电站了。”
“——谢谢您。”
霏娅鞠躬道谢后,便把一头雾水的安保小哥留在原地,自己一边往苍真的病房跑去,一边把刚才的情报通过精神同步告诉苍真。
——发电站……李小姐往发电站那边去了。
——为什么她要去那种地方?
即便是得知了这个消息,苍真也还是一脸疑惑。
——李小姐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她?
“——没错。”
霏娅推开房间入口处的大门,走了进去,为了不让外面的人听到他们的谈话,又回头把门给带上。
这次,她选择跟苍真直接进行口头交流。
“李小姐是在我们讨论出【V】的下落之后,才从房间里消失的。这说明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获得了足够的情报。”
“……足够的情报?”苍真歪过头来盯着霏娅。
看上去,他还没有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嗯。”霏娅点头,“长话短说,我认为李小姐她……很可能已经知道了【V】的真实身份,并且,她应该是为了去阻止【V】……阻止那名感染者,才会孤身一人前往发电站的吧。”
“可是……可是……”
苍真面色惨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既然她已经知道了感染者的身份,那为什么不跟我们商量就单独行动啊!明明都已经跟【V】打过两次照面了……”
——明明都已经见识过梦魇的恐怖之处了……
——而且,那个感染者已经处于临界状态。
——一旦感染者被完全侵蚀……而李小姐就在那个人的附近的话……!
顿时,昨天晚上在理工学院里的那副凄惨的光景,在他的脑海里再次浮现。
只不过,在那群尸骸的正中间,多了一具被衣服破破烂烂,浑身遍布着烧伤痕,被血红色的石头碎片摧残得遍体鳞伤的尸体。
——李嘉音的……尸体。
一想到这里,他就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人给死死地捏住了一样,痛苦万分。
“……我无法理解人类的感情。”霏娅摇摇头,“所以,我无法理解李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行……!我得出去找她!”
苍真咬着牙,挣扎着就要从病床上下来,却因为缺少了右臂而无法保持身体平衡,身形一歪,就从床上摔翻下来,重重地倒在地上。
“唔唔……”
“——!”
霏娅见状,连忙跑过来,以自己的肩膀作为支撑,试图协助他起身。
“苍真,你还记得巴斯先生跟你说过的话吗?他是肯定不会让你出去的。况且,现在你要是出去找她的话,指不定就会跟那个梦魇撞上。以你目前的身体状况……你可是会把自己的命都给搭上的。”
“就算这样……”
苍真强忍住刚才摔在地上时的痛楚,无视了霏娅的劝说,“……就算这样,只要我还有机会可以保护她,就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送死!”
他没有把左手搭在霏娅的肩上,而是拼命地扒着床头柜的边缘,以它作为支点,喘着粗气,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霏娅望着眼前整个人像是着了魔一样的结城苍真,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虽然她并没有露出什么表情,但,她的肩膀正在不住地颤抖。
下一秒,苍真便用左手抓住霏娅的右肩,用极其坚定的眼神盯着她:
“我们……我们还有机会的……还有机会能救下李小姐和那名感染者!!”
说着,他左手的力气突然上来。一时间,霏娅感觉自己的右肩被抓得有点痛。
“苍、苍真……好疼……”
她忍不住地开了口。
然而在下个瞬间,她整个人怔住了。
面前的苍真,眼神空洞得仿佛是根本看不到眼前的霏娅,却还是对她诉求着,就连声音也震耳欲聋。
“——霏娅,你就让我去吧……!!我真的……真的很担心她!”
——苍真他……
——他到底在看着哪里……?
——风织姐……?
霏娅陷入了沉默。
对于她来说,自己活着的意义只有一点——为了自己的【家人】。
因此,来自【家人】的请求,她是没法拒绝的。
“……好吧。我会帮你离开医院。”
她并不会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可悲。
从来不会,今后,应该也不会。
……因为,她根本没法拥有这种感情。
但是,即便是这样的她,也有能够做到的事。
那就是陪在自己的家人身边。
如果没有人能保护得了他的话,那就由自己来保护他。
“——不过……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霏娅望着苍真,平静地开口。
“没问题吗?”苍真露出了些许担心的神色,“要是【他们】知道了你的下落……”
“——放心吧,苍真。”
霏娅把手伸向自己的胸口,“我现在也已经算是在事务所外面了。而且只要有衣服盖着,【他们】是绝对看不到这个【环】的。”
苍真看向霏娅的胸口。
的确,那人造人的象征——【环形标识】已经被她的连衣裙所遮盖,光是从外表上来看,除了皮肤看上去有些白得不太健康以外,她就和普通的女孩子没什么区别。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苍真想了想,便点头答应她。
随后,他们俩花了点时间,把苍真刚进医院时的随身衣物从衣帽间里翻了出来。只不过,他的衣物因为之前的战斗、已经变得破破烂烂,基本上是没法再穿了。
于是,苍真只把生命结晶体从衣服口袋里取出来,塞进了病号服的上衣兜里,套上鞋就准备跟霏娅一起离开医院。
一切看上去是都是那么的顺利。
然而,当他们来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却听到了外面走廊中嘈杂的脚步声以及什么人的喊话声。
“——这里是守护者行星区分署第三中队,请配合我们的工作,不要离开房间,我们将按顺序对人员进行转移!重复一遍……”
——守护者?
——转移?
听到这两个词,苍真只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怎么回事?”
他停下脚步,对着身后的霏娅悄声问道。
“——医院里的人……会被转移到远离发电站……不,远离这个北部地区的地方。”
“为什么?”
“——这肯定是情报部门下达的指示。一旦守护者他们阻拦梦魇失败、发电站发生爆炸的话,整个北部地区都会受到波及的。”
听到霏娅的回答,苍真突然想起了加兰德大叔之前跟他说过的话。
——【结成当家的,你就跟公主大人,还有李小姐在医院好好休息吧。】
“大叔这混蛋……就连我可能会逃离医院这一点都算到了吗……!”
苍真气的头皮发麻。
“要是被守护者带去别的地方的话,就全完了……我们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赶到发电站那边。”
霏娅凑到苍真的耳边,把目前的形势用低声告诉了他。
——可恶。
苍真咬了咬牙。
“能从窗户跳走吗?”
“——你这是想直接跳到守护者他们头上吗?”
面对苍真的问题,霏娅不作回答,而是直接开口反问。
苍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抱歉,问了个蠢问题。”
于是,苍真和霏娅默契地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便直接面对面地躲在了病房合页门打开后的死角处,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也只能用精神同步来进行交流了。
就这样等外面的声音彻底安静下来,他们俩就可以趁机溜出去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苍真左眼的个人终端画面中所显示的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六点。
走廊里的脚步声也逐渐变得稀疏起来。他们周围病房里的人应该是已经被带出去了。
天色已经暗淡下来。为了以防万一,离开关最近的苍真没有打开病房的灯,因此,他们也只能看到对方的脸部轮廓而已。
他们都知道,只要一切顺利,轮到自己行动的机会很快就会来了。
但是……现实可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天真。
——妈的,不是吧。
苍真可以隐约听见,有一个和刚才完全不同的脚步声,正逐渐接近他们的房间。
如果说刚才密密麻麻的是宛如胶底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的话,那么现在的这个,则像是用什么尖锐的东西戳在地板上时所发出来的清脆声响。
苍真的直觉告诉他:
——这是冲着他们来的。
就连霏娅也立刻明白过来,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唇。
她那宛如紫水晶般的双瞳,在黑暗中和苍真的左眼视线相对。
——霏娅,别出声。
——嗯。
两个人就这样屏住了呼吸。
接近他们房间的脚步声,时响时停。
看样子,那声音的主人似乎是在一边确认房间的号码,一边前进。
等过了十几秒,脚步声在苍真的病房门口停了下来。
……就这样,没有再响起来过。
紧接着,病房的门被缓缓推开,门板遮在苍真的身上,差一点就把他整个人给挤得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苍真的心脏也快要提到嗓子眼里了。
苍真离门最近,但他正跟一旁的霏娅面面相觑,根本不敢转身。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霏娅能看清楚门口的状况。
随着门被推开,明亮的光线射入房间内,地板上直接映出了那个人的影子。
——是一名女性。
霏娅通过那人的身体曲线,第一时间做出了判断。
——欸?
苍真对此有点诧异。
然而,现实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机会。
那人只是在门口迟疑了一下,就快步走进了房间。
这突如其来的行动让苍真浑身颤栗起来,一不留神,后背压在了墙壁的灯光开关上。
——啪。
刺眼的日光灯光线顿时晃得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睁不开眼睛。
“谁……?!”
那人发出了疑问声。
紧接着,传入苍真耳中的,就是为了确认自己的位置、而将手掌轻轻拍在门板上的几声闷响,以及门转动时、由两扇合页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呀声。
——完了,被发现了……!!
当苍真的内心发出悲鸣,视力恢复正常的时候,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女人。
“……小苍真?原来你在啊,吓死我了。”
她话音刚落,苍真便浑身一震。
——小苍真?
在他的印象中,目前在这个世界上会用【小苍真】三个字来称呼他的女人,有且只有一位。
她是苍真的“天敌”。
而且,他们在前天才见过面。
那就是来自昏暗地下室的【魔女】。
守护者行星区分署的装备开发员,NCRD·神经元互联研究部门的总管——
“……劳拉姐?!唔唔——!”
下一秒,苍真的头便被两个硕大的肉球给包裹在了其中。
这让他根本喘不上气来。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