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唔......"

某個夏日的周末,雖然我還沒有睜開眼睛但透過眼皮依然感受到明亮的光線,這絕不是平時我上學的時候有的待遇。現在的世道算不上太平,不過維多利亞國內還稱得上欣欣向榮,至少表面上來看是這樣,但也正因為如此年輕人們之間的競爭越來越激烈,我的不少朋友在休學日也會早早起床為她們的前路勞累,甚至我還聽說大城市的富家小姐里最近還流行起了練習劍術。富人的想法還真是猜不透呢,雖然我也不一定會理解窮人就是了。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

當然這倒不是說我家的家長有多麼嬌慣他們的女兒或者說我自己多麼的沒有緊迫感,只不過是我早就決定好了自己的未來罷了。

“瑞貝爾~你起來了嗎?至少把你的鬧鐘關掉,早飯我和爸爸先吃了哦?”

“誒...我知道了,咳...”

也許是睡得太久,從我喉嚨里擠出來的話嘶啞又微弱,也許媽媽根本沒有聽到我的回應,不過罷了,確實該起床了,今天爸爸還有工作上的安排需要我幫忙。

勉強從被窩裡爬出來的我一邊打着哈欠揉着眼睛另一隻手伸向了叫個不停的鬧鐘。

聲音停止了,可鬧鐘的指針卡在了七點一動不動。

“嗯?看來該拿去修一修了。”

陪伴我很久的這傢伙在今天終於出問題了,要說這個鬧鐘是在我小學畢業時爸爸送給我的,好在是機械結構的原因,只要我想多跑一些地方終歸是能修好的。

於是我沒有多想便把它扔到一邊迅速換好衣服洗了把臉之後下了樓。

“看來我家的女兒還沒有退化成只會在床上蠕動蟲嘛。”

媽媽看着我慈愛的一笑,然後指了指放在我慣用座位上的早餐——今天是司康餅配培根煎蛋和熱可可,普通人家的普通早餐,也是我吃了十幾年的東西,但由於媽媽自豪的廚藝,即使是再普通的東西也足以使他的丈夫和女兒讚不絕口。

手腳麻利的坐上了凳子拿起刀叉,我向爸爸的座位方向瞟了一眼。今天的他依然在早餐時間拿着書,書本幾乎快遮住他的臉,我目不轉睛的盯着看了一會兒,儘管我依然沒看到他的臉但他察覺到什麼似的伸出他寬厚的手掌摸了摸我的頭,似乎在提醒我快點吃飯,透進窗戶的和煦陽光照在他的白色襯衣和金色髮絲上依然顯得那麼溫柔卻又那麼虛幻。

這就是我的家庭上演過無數次的光景。我的母親是一名醫療機構的人員,父親則是源石技藝方面的研究者,而我正是想和雙親走上同樣的道路,嘛,當然現在我更崇拜父親一些,於是很多時候我其實是父親研究的“小助手”,至少我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溫馨的早餐時間結束后我整理了衣裝便準備出門,今天我要去市裡買一些爸爸研究需要用到的東西,倒不如說我的助手工作基本就是跑腿。

“瑞貝爾~”

正當我打算邁出家門的時候媽媽帶着神秘的微笑小聲叫住了我。

“怎麼了嗎?媽媽”

“你昨天不是說今天會有幾個朋友和你一起去嘛,我覺得你們可以多逛逛,多看看明天的禮物。”

“嗯?明天的...”

我一拍腦門,對了!明天是父親節來着,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反倒是媽媽還記着。

我明白眼前這個慈愛的女人並不會吝嗇自己一分一毫的愛,不管是她的女兒或是她的丈夫。

“粗心鬼,記着就好了,但也別忘了你要帶的其他東西。我看你中午大概就會和你的朋友一起吃了吧?但是晚上也不要回來太晚哦,不然夜魔......”

“哈!我知道了媽,我都多大了別再用小時候那個恐怖故事來騙我了。”

“哈哈,你小時候可是怕得很呢,回想起來媽媽我還得感謝夜魔呢,那時你才會乖乖上床睡覺。”

媽媽無視了我嘟起嘴的無聲抗議,一邊回憶我還是孩童時用我們這兒流傳過的恐怖故事騙我睡覺的往事哈哈大笑。

“好了啦!我要走咯!”

“記得早點回來,還有別忘了你自己的事...”

我像是賭氣般的關上了門,至於媽媽最後的話語就隨着風消散在了我的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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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魔住在月亮背面,它和很多小朋友住在一起,可是那些小朋友都沒有眼睛,夜魔因為這事而苦惱。於是夜魔想啊想啊,它突然想到,要是把地上不乖乖睡覺的壞小孩眼睛挖出來給自己的小朋友不就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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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闌珊,天上的星星像是一隻隻眼睛注視着行人的歸途。

我不想被看着,如果可以的的話我想逃走。

我像個行屍走肉一般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不記得了,我不記得今天我什麼時候離開的家,也不記得我要幹嘛,只是我的鬧鐘壞了,可是我好像沒有帶它出來。

這麼晚了媽媽一定會大發雷霆吧,爸爸...爸爸大概還在他的實驗室,也許。

現在是幾點呢?我也不清楚,要是我帶了我的鬧鐘出來......

渾渾噩噩之間我回到了家門口彷彿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似的敲了敲門,一頓臭罵肯定少不了,我在心裡做好了準備。

嘎吱一聲門開了,迎接我的並不是盛怒而是一如既往帶着溫柔微笑的媽媽。

“哎呀,孩子你回來啦,我去給你準備點宵夜。”

說實話媽媽的反應讓我覺得自己恐怕在做夢,可疲憊的身體和大腦讓我已經沒有別的精力去考慮這些,我只想一頭栽在床上昏死過去。

可媽媽還是帶我坐上了餐桌,如今我也沒有反抗的力氣了,沒過多久夜宵端了上來。

“呃...這是...”

放在我眼前的是一盤烤糊的肉餅,不對,部分地方還滲着血,這塊肉餅完全是故意把一部分烤焦而另一部分完全沒熟,硬要說這種狀態簡直就像是火災現場的屍塊一般。

“嘻嘻,媽媽不小心把時間記錯了,都怪你那該死的鐘,女兒你不會嫌棄的吧?畢竟這是你的錯,哈哈哈。”

她究竟在說什麼?我不是很明白,我的腦子似乎也不想明白。於是我埋頭吞咽起這塊肉餅,烤焦的肉味和血腥味瞬間充斥了我都口腔,有好幾次我都差點噁心得吐了出來,但我忍住了,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再多做,我只想睡覺。

“呵呵,我說女兒啊,等會兒你把這些肉餅帶一些去給你爸爸,你今天走了后他就一直把自己關在實驗室里沒出來,我很擔心他,敲了好久的門他也沒答應,你去叫他好不好?”

眼前這個往日被我稱作“媽媽”的女人一邊咯咯笑着一邊舉起她那像是被重物砸過的血肉模糊的手掌向我揮了揮。

“......”難道她看不出來我快要暈過去了嗎?還要麻煩我這種事?一股怒火在我胃裡翻騰。

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但我現在說不出來,或許沒有什麼不對,只是我太困了腦子不太正常,睡一覺就好了。我不想答應,我不想去,可不知道為什麼嘶啞的喉嚨里傳出了來的卻是

“好,好的。媽媽。”

聽到女兒的回應,眼前的女人更開心的笑了起來,她的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然後吹着愉悅的口哨回到了廚房。

拼盡全力咽下了最後一塊肉,我搖搖晃晃的站起身端着放着爸爸那一份肉餅的盤子走向地下室,媽媽在廚房又開始大聲咒罵我那壞掉的鬧鐘......也許還有我。

一步,兩步。

我拖着快要垮掉的身體踩在樓梯的木板上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要是在平時,爸爸的實驗室是我心向神往的地方,我想要成為和爸爸一樣的人,雖然大多數時候他都會帶着歉意的微笑把我趕出來。

可是今天,那個地方像是黑洞般的地獄,理智不斷告訴我趕快逃回自己的床上閉上眼睛不再管周遭的一切,但是我答應媽媽了。

輕輕敲了敲實驗室的大門,出人意料的是和媽媽說的不一樣這門並沒有鎖着,也許是剛剛爸爸自己打開了吧。

“爸爸,是我,我要進來了哦?”

沒有迴音,如同死寂一般,只有我手上那盤肉散發出越發濃烈的焦臭和血腥味。

於是,我推開了門

於是,我看見了地獄

室內的一切像是經歷過一場爆炸然後被焚毀了一般,一眼望去只有漆黑的碎渣和膠狀物,勉強能夠分辨有些東西可能是文件,傢具和實驗器具。

而在這堆廢墟當中,有一個燒焦的人影,也許是爆炸和燃燒的原因那個東西的四肢以一種極其怪異的方式扭曲並粘在了一起,金色的像是毛髮一樣的東西也像一塊碎裂的抹布一樣進金貼着那東西的皮膚,如果說那不斷滲出血液的表皮算是皮膚的話。

在這一瞬間我想要發出嚎叫,但我已經忍耐到了極點,我瞬間跪了下來開始吐出之前吃到胃裡的東西。我一邊低聲嗚咽着,眼淚和嘔吐的混合物四處飛濺。

我不會去理解那是什麼東西,也絕對不能,我想我快要瘋了。

這時那個女人出現在我身後,她輕輕得拍了拍我的肩膀,於是我轉過頭去。

她依然笑着。

“哈哈,瞧我這記性,爸爸他不是已經被你燒死了嘛,我怎麼把這事給忘了。”

“什!!不!不是我!!”

我朝眼前的女人大聲叫喊着,完全不顧自己身上全是穢物。

“乖孩子,早點睡覺,這裡媽媽會打掃的,明天一早醒來,我們還是一家人不是嗎?我不會怪你的,那邊的爸爸也不會,畢竟你是我們的女兒嘛。”

“不是!媽媽你聽我說,不是我!!是,是夜魔!”

是夜魔殺了爸爸,那個怪物。不,不,那只是個傳說而已,我根本沒有見過那個東西,大概我已經完全瘋了。

“哎呀,我都說了是你乾的了。不過比起這種小事,如果你不乖乖上床睡覺的話,你說的那個夜魔會來挖掉你的眼睛哦。哈哈哈哈”

我想起來了,沒錯,全都是因為夜魔,我才會淪落到如此境地,我的人生才會變得如此不堪,我的眼睛才會......

我眼前一黑,伴隨着“媽媽”那快要刺穿我耳膜的怪異大笑,墜入了無盡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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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咳咳咳!!!”

七點二十三分,我在羅德島的艙室走廊上醒了過了。

隨着一股冰冷的空氣灌入我的肺里,我劇烈咳嗽着睜開了眼睛。我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這種程度的噩夢了,汗水完全浸濕了衣服。

“你這傢伙的夢可真是帶勁啊。”

我抹去額頭上的汗水,喘着粗氣用戲謔的口吻嘲諷着一言不發的葛羅莉亞。

“...嗯,我們走吧。”

“哈?你沒有被嚇到嗎還是說已經傻了?”

“......”

和我意料中完全不同的是葛羅莉亞這傢伙居然這麼快就恢復了狀態,而且感覺比平時優柔寡斷的她更堅決了一些。

“哼算了,反正你以前的事和我沒有關係。”

也許是在安慰我自己,我暗自慶幸着我剛才在可露希爾那兒喝太多在走廊睡着這事沒有被其他幹員撞見。

於是我站起來整了整衣物。

今天的工作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