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家庭的双亲都来自于豪门家族本应是一件非常让人羡慕,同时也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情。但是仁太从来不这样认为,在他的印象里,父母亲关系还算正常已经是他很小的时候了,那时他们家还曾经像其他的家庭一样幸福又和谐,父母之间也非常亲昵。

然而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父母关系开始渐渐开始恶化,并且对于二人结合的结晶——仁太,开始越来越冷淡,他们之间的争吵也越来越频繁,本应和睦的家庭开始变得分崩离析,每当父母吵架过后总会有一方将怒气撒在仁太的身上。

“我明白了,但是如果我和宗介……的话,孩子又要怎么办!”

又一次吵架过后,母亲的声音冷淡的在和不知名的人进行通话,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他的娘家,然而仁太自出生起就没怎么见过他的奶奶爷爷之类的亲戚长辈,偶尔见过几次对他的表情也是相当的冷淡且不屑。

忽然间,不知道电话的那头有人对她说了些什么,母亲的表情微微一变,向着仁太的卧室看了看,最终陷入了沉默。

“那就这样吧,回头我会去和宗介说的。”

母亲挂掉了电话,转身来到了仁太的房间,看了看正在熟睡的仁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表情渐渐变得冰冷坚定起来。

“对不起,但是… …”

最终的话语随着母亲离去的身影一起消失了,仁太有些不安地睁开了眼睛,看了看母亲离去的身影,畏缩地收了一下裹在身上的杯子,蜷缩成一团睡去了。

从那天晚上开始,父母之间曾经的温度开始渐渐的回升,仁太已经能够很明显的看出他们笑容的次数开始变多,这样的现象让年幼的仁太也渐渐开始活泼起来。

“仁太,明天不用去上课了,妈妈已经帮你提前请好假了。”

那天清晨母亲温柔地对他说,他有些迷惑地看着母亲。

“这是我和你爸爸一直为你准备的惊喜,今天是我和你爸爸结婚6周年纪念日,所以专门打算带着你和我们一起出去游玩,毕竟将你一个人丢在家里我们实在没法放心。”

“结婚纪念日?”

对于这个仅仅只能从电视上和其他孩子的口中得知的词汇仁太第一次在父母在他面前提过,毕竟父母结婚只有7年,因为父母亲的相遇好像是相当浪漫的,因此在年轻荷尔蒙还躁动的年纪里两人很快就相爱且怀孕了,尽管双方家庭都极力阻挠他们这段感情,但是毕竟木已成舟,直到母亲的身体已经变化到没法再拖下去的时候,两人不顾家庭的阻拦结婚了。

两人的结婚时间尚短,仁太成长到记事的年龄时,父母的关系已经恶化了有一段时间了,因此对于之前几年父母的结婚纪念日是否有过,又如何度过都不是很清楚。

“是的,怎么样,期待吗,想知道我们准备带你去什么地方玩吗。”

父亲声音有些欢快,听起来他好像对此事也期待了很久的样子,说起来最近父母都变得越来越和谐了起来呢,笑容明显变多了不少,既然如此的话他也要拿出足够的热情来回应父母。

“嗯。”仁太有些僵硬的扯出一个笑容,大概是太久不笑了,因此对于微笑这样的机能都感到陌生和勉强。

母亲微微失神了片刻,父亲在注意到以后立刻笑着说:“那你快穿上衣服吧,其他的衣服我和你妈妈已经提前给你收拾好了,为了带给你这次的惊喜可算是提前做足了准备呢,为了请这次假,上司可是狠狠批评了我一顿呢。”

其实无论是以父亲还是母亲的家庭背景他们甚至一辈子都不做都不愁生计的,但是也是因为他两不顾阻拦的结合,使得两家给予的帮助其实都相当有限,有些时候甚至会进行相当过分的阻挠,因此两人为了维持这个家庭其实都是找了一份原本他们瞧都瞧不上的工作的。

——————————————————————————————————————

时值即将入秋,气温还应当是较热的,不过今天的天气并不是很晴朗,因此其实还是非常清爽的。晒人的太阳并没有出现在天空中,相反有些阴云密布,海鸟飞的非常接近水面,看起来似乎要下雨了。

“要下雨了呢,要不我们进船舱里躲一躲?”

母亲温柔地提议道,但是很快遭到了父亲的否决。

“难得一家人都出来一次,今天也是旅游的最后一天了吧,稍微再玩一玩也没关系的吧,大不了等真正飘雨了再回去也不迟。”

“这样啊… …也行吧,仁太你觉得呢?”

母亲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仁太,仁太点了点头。

“那真的是太好了。”

“说起来这几天玩的开心吗仁太。”

父亲突然问了一个问题,好像每个父母在带孩子出去游玩之后都有这样的习惯?仁太微笑着点了点头:“嗯,这是有史以来最棒的一次旅行。”

其实仁太从小并没有什么和父母一起出门游玩的经历,但是此次精彩的行程让几乎没有什么经历的他感到了由衷的喜悦,也许是小孩子对于新奇事物的好奇被满足了,又或许是与家人一起玩就能感到非常幸福,他还小的脑瓜里还不能理解的太清楚。

“最喜欢的在哪里的事情?”父亲轻轻扶在游轮的护栏上。

“嗯… …烟花大会吗?”仁太想了想。

“烟花大会?说起来那个确实是相当美丽啊,尽管说以前每年都会看,但无论看多少次都不会厌倦啊。”母亲有些怀念的说。

值得一提的是仁太的父母都是大阪人,只不过后来两人因为结合和家族原因转移到了距离大阪还算近的冬木市。

“那不如以后每年都来看看一看吧?”父亲提议说。

“嗯,我没问题。”

“嗯。”仁太开心地笑了起来。

“诶,仁太,你看那个是什么?”父亲在扫视海面的时候突然喊到。

“什么什么?在哪啊?”

以为父亲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仁太一下子就赶紧跑了过来,扒在护栏上向着父亲所指的方向看去,但是很遗憾什么都没发现。

“诶?你看不到吗?大概是你太低了吧,在你那个角度看不到。”父亲有些失望的说。

“宗介你可真是的,仁太他总会长大的啦。”

母亲在一旁出声责备着父亲,仁太有些失望的看着父亲之前所指的方向。

“仁太你真的很想看吗?”父亲问。

仁太点了点头,父亲看了一眼母亲,说:“那我将你将你抱上扶手,你看那个东西,不过我感觉那个东西可能已经消失了?”

仁太一听父亲所说的稀奇之物要消失了不由有些急,叫唤着让父亲将他抱起来。

“宗介这样有些危险吧,船上有规定不让这样的吧。”母亲有些担忧地说。

父亲朝甲板其他地方看了看,不在意的说。

“有什么关系,反正现在船员马上也不在,只要我扶着仁太让仁太看一下就好了啊。”

“爸爸,快点。”仁太再一次催促道。

对此母亲只能感到无奈,父亲向母亲摊了一下手,笑了笑,弯腰抱起仁太。

“来了来了,你可要抓好,不然掉下去了可就要被鲨鱼吃掉了。”

仁太有些兴奋的向四处张望,手紧紧的抓住身下的扶手,但是扶手是圆柱的形状,因此想要依靠扶手来平衡身体显然是不太现实的,父亲在身后扶住了仁太的腰部来保证他不会掉下去。

“在哪在哪,爸爸你看的东西在哪啊,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你没有看到吗?”

“没有啊,我找不到爸爸你说的… …”

仁太将头扭向了身后的父亲,却不由感到身体渐渐倾倒了,视线中的父亲离自己远去,不知在何时父亲已经放开了抓住他的双手。

因为失去平衡而慌忙地想要伸出手臂去平衡身体反而失去了抓住扶手最后的机会,仁太努力向船体伸手但是最后什么都没有抓到,瘦小的身体坠入了波澜起伏不定的海中。

“爸… …爸… …爸爸呕… …救我… …”

拼命地挥动手臂想要让自己的头部露在水面以保持呼吸,猝不及防的进入水中仁太的口中和呼吸道中一下子被海水弄得呼吸不过来,眼睛也被海水侵蚀的十分酸涩。

虽然说冬木市也是临海城市,但是仁太自小到打出去玩的次数本身就少,因此对于水性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只能凭借着求生的本能拼命地挣扎,可是凡是懂得水性的人都知道,盲目的挣扎只会加速体力的消耗,最后溺死于水中。

“妈妈……妈… …哇… …爸……我… …再也… …敢了……”肺部的氧气已经快要不足了,手臂渐渐像是注了铅一般越来越沉重,仁太带着哭腔向船上漠视着自己的父母央求,“我以后都会听话的… …我… …”

船上的父母在面对仁太的呼唤依然无动于衷,既没有去找人,也没有尝试下海来救援,就那样注视着自己的幼子渐渐沉入海中。

此时船已经离仁太越来越远了,他已经分不清模糊双眼的究竟是海水还是恐惧的泪水,虽然尚还年幼,但是他此时已经清晰的意识到了——他被父母抛弃了,亲生的父母抛弃了,用溺死的方式遗弃他。

还只是小孩子的他本就没有太多的体力让他挥霍,如此盲目地消耗体力的行为很快就使他的体力达到了极限,双手已经无法再挥动一下了,幼小的身体渐渐沉入大海,游轮已然驶离此地一段距离,生还的希望几乎消失了。

那一刻仁太像是明悟了什么一般,彻底放弃了抵抗,任由自己被海水吞没,像是一块被抛出的石头一样沉闷又缓慢地坠入那无底的深渊。

“好黑啊… …”

海里好暗好暗,宛如堕入无边的黑暗之中,天光透过水面传达到海底,伸出手想要抓住,但是却远离越远。

轻轻吐出肺部最后的氧气,微微合上双眼等待死亡的来临,无法呼吸的痛苦让他不禁感到头脑开始发涨,肺部像是要炸开一般。死亡无可阻止的来临,第一次直面死亡的仁太没有对于死亡似乎没有感到太多的恐惧,好像所有的恐惧都在曾经被耗尽一般,剩下的唯有悲伤和遗憾,平静的直面死亡的阴影。

“咕噜”

水被拨动响起微微的的声音传入耳边,缺氧的大脑几乎已经让他无法思考,宛如本能一般睁开双眼,一道仿佛从光中出现的身影向他游来,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去捕捉那道光却被一双温暖的臂怀拥住,一双柔软的嘴唇轻轻对上了他的口唇。

… …

隐约感到腹部被人用力的施以压力,肺部的积水被人通过外力挤压挤到呼吸道让仁太感到一阵痛苦,身体本能地做出反应想要将食道中的异物排出,用力的咳嗽着,肺部也因为咳嗽的过于用力而感到痛苦,仁太因此渐渐地醒了过来。

刚刚醒来对于周围的一切认知还依然处于一个非常模糊的状态中,只能很大概地判断周围非常的嘈杂,以及一阵欢呼,就好像自己被一群人包围着。

浑身湿漉漉的,衣物紧紧地贴在身体上,感觉并不怎么好受,头脑昏昏的,有些艰难地支撑起身体,有些迷茫地睁开双眼:“原来… …还活着吗… …..”

“仁太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当时真是吓坏妈妈了。”

母亲一下子就将他搂在了怀里,满脸的恐慌和喜悦,仿佛真的在对自己的孩子能够幸免于难感到由衷的喜悦。

父亲没说什么,却也是满脸的开心和幸福围在周围,周围人也都温柔地注视着这感人的一幕,送上各自的祝福。

仁太没有反抗母亲的怀抱,只是有些茫然地向四周张望。

“在找什么呢?”

并没有找到那个如太阳一般耀眼温暖的身影,仁太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不。没什么。”

“那就快点回去洗洗换身衣服吧,那么冷的水不快点换身衣服很容易着凉的。”

母亲温柔地说,仁太没有拒绝,任由母亲和父亲拉着自己回到了自己的客房内。

在回去的路上父母一直在和他说当时情景的凶险以及自己的慌乱,还有让他一会要去感谢一个姓【风见】的女孩,说那个女孩是他的救命恩人,除此之外的话一点都没听进去。

回到房间里父母的表情渐渐回到冷漠,最后只冷冷地催促了他去洗澡以外也没说什么。

洗完澡换了身干爽的衣服,父亲正好从外面回来,表情冷漠地告诉他让他随他们一起出去参加晚宴。

宴会远远没有电视剧里那样的优雅,却也很热闹,女人们或多或少都有进行一定的打扮,一些男人们穿上了自己带的最正式服饰,大量的食物被摆在桌子上,水手们吹着牛喝着酒,然而仁太对这一切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感受。

若非胸膛里的心脏还在跳动,仁太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像是失去了对所有事物的感情一般,像是被剥夺了所有的感情一般,感受不到情绪的波动,宛如自己还在那个死寂且孤独的海底一般。

也许高坂仁太早在坠入大海的那一刻已经死掉了。

“小家伙,好点了吗。”

突然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过来向他搭话,说起来之前醒来的时候他也在旁边,听其他的人说法好像是这艘船的船长。

仁太有些疑惑地看向男人,男人并没有在乎仁太的无理,反而是非常热情地将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起来你好像还不知道你的救命恩人是谁吧?毕竟那个小家伙也是个有点冷淡的人儿,在把你救上船以后直接就回了自己房间。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给,不过一个小姑娘拖着另一个小孩子硬生生游了快百米当时真是把我们给吓坏了,真是不得了。”

船长热情地唠叨着,仁太很顺从地跟着让男人带着走向甲板一处人流量最大的地方,有一些人在一起攀谈着,隐约能听到他们对某个人的夸赞。

“呐,小英雄,你救下的小家伙我给你带来了。”

船长很爽朗地大声吆喝一声,将不少人的注意力引了过来,此时一个女孩从人群中走出,明亮地灯光仿佛被她所吸引,好似是来自光中的人,一如当时情景。

“要一起走走吗。”

少女用比银铃还要清脆悦耳的声音如此对仁太说,翘然一笑,天地失色。

高坂仁太以为自己已经坏死掉的心,此时心脏的跳动声却是如此的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