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毒一大早就来到了我的办公室。
她等在门口，似乎有一阵子了，手里端着什么东西，大老远地打招呼。大概是腾不出手来，歪歪扭扭，很可爱。
其实我很早就看见她，我故意表现出没有被她第一时间吸引的样子。
“你迟到了，博士。”
她如同春风一样飘来。
“我想我没有。”
我认真地看了看手表，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
“我不管，我比你先到。”
“蓝毒干员高兴就好。”我搪塞她，只为不陷入女人古怪的“约会逻辑”。
“博士就直接叫名字吧，干员长干员短，我会有一种在上班的拘谨。”
“那么，”我把大衣口袋像她挪了挪，“蓝小姐难不成在休假？你端着的这个是什么呢？不会是蛋糕吧？”我把她手里的负担接了过来。
她像个孩子似的笑了起来，会意地从我兜里掏出钥匙，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阿米娅批了我5天假期，羡慕吗，博士？”
“羡慕。我刚刚从失忆中醒来，我想，我的假期势必遥遥无期。”
“博士会和我一起享受假期吗？”
“恐怕不行，我得继续工作。罗德岛旷工惩罚体制比较严苛。”
我耸耸肩。
“我当然是指你在下班后的时间。”
她看着我，像是有所期待。
“也许会吧，只要繁忙的工作不会挤占我的个人空间...”
仔细想来，我的工作轻松，配不上繁重二字，是我把自己逼得太充实。
“听起来很敷衍。”她撇撇嘴，眼睛多了些忧伤的绿色。蓝毒的瞳孔一直不是健康的色泽，她的虹膜受了毒素的影响，显得绿油油，大多数时间像是祖母绿宝石。她偶尔会和我说明这个颜色是喜悦绿，这个是愤怒绿，我便笑话她“识别蓝毒干员的情绪我为什么不去了解她的五官呢？那样，岂不是来得更为直接？”然后，她就生气地离开。
现在，我并不想她离开。
我岔开话题：“如果你愿意告诉我这个是什么，我将十分感激。”
“打开吧，一个小礼物。”
拆开包装，扑鼻一股奶香。我的胃作摇尾乞怜状。
“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不是，只是一些不被接纳的爱好。”
她垂下头，眼睛却在说话，那是无奈的绿。
“竟然有人害怕？”
“嗯。虽然能理解别人的顾虑，但还是会不甘心。古米力挺我，她会给我宣传，只是，这也没什么效果。”
“看上去很好吃。”
“啊？博士，你会吃吗？”
“为什么不呢？”
我取了蓝毒备好的刀叉，没有犹豫就送了一块到嘴里。
然后，我摆出了一个大便时才会有的表情。
她手足无措得像热锅边的蚂蚁。“很...难吃...吗？不用勉强。”
我肆意地笑了起来，心中有股悸动催促我将手指染上糖霜，“如果有牛奶就更完美了，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甜品。”
说完我往她的鼻头按了按，对方没有回避。
女孩来到我的身边坐下。身上很好闻，透着薄荷香。过了好一会儿，她说：“博士，你知道吗？因为我是“毒物”，所以谁都不想接近我......但，这样的我的身边，现在总能有博士相伴。我很开心呦，真的。”
我走了神，刀叉短暂停顿，阿米娅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吧。
“以前的蓝毒是什么样子？”
“在罗德岛之前，我活得并不体面。我找不到一份像样的工作，人们害怕我。
即便是在我的家乡，我的体质也遭人唾弃，我严重地自卑，熟悉我的人离得我远远的。我虽然没有感染矿石病，却也不能被正常人所接纳。我夹在矿石病和正常人之间...多么尴尬的社会地位啊，我背井离乡，最长的时间都在切城的诊所工作。
虽然来到罗德岛，我依然孤独，但这里的人让我放松，我得到了一席之地。噢，其实我也不算是一个人了，至少古米，ACE大哥都对我很好，还有你，博士...”
“ACE？”我听到一个悲伤的名字。“ACE是个好人。”
“ACE是个好人，他的牺牲...我很难过...他像哥哥一样照顾我，又不设防。去接你的那天，他甚至告诉了我他原本是要告诉你的秘密——他思念远在切尔诺伯格的未婚妻，玛甘蕾，也是我的...认识的一个漂亮的女大夫。他希望有一天你能出席他们的婚礼，当他的伴郎。
博士，你不会怪我没有守口如瓶吧？我只是觉得，ACE和你以前一定很亲密，他可能来不及告诉你们的过往，似乎更希望由你来守护他的秘密。”
“我是不是永远地辜负了他的盛情？”
我突然没有了胃口。碟子里剩下的红色珠子，像是丑陋的整合运动跳舞，我把这些渣滓一扫而光，狠狠咀嚼。
“请别这么说。”
“这个，是赤豆吗？”
我的脚下漂浮，站立不稳。
“是相思子。”
“开玩笑的吧...这是相思子的种子？”
我猛然意识到没有自救的经验，只觉得嘴里被塞进一个燃烧瓶，天花板旋转，基建摇摆，耳边幽灵啸叫。恶心、呕吐，腹部痉挛，呼吸困难，心跳乏力，一股脑全来了。
视网膜充血，嘴里囫囵不清：“牛奶，蛋清，阿托品...”
世界，黯淡无光。
似乎一切又回到从前的样子了。
冰冷的石棺，禁锢的梦。
明媚的兔耳少女。
警示的巨眼。
......
我没有怪你，没有怪你，让我最后，再听一听你的声音...
“博士，你怎么了，你是在恶作剧吗？这不好笑。”
“有人在值班吗？救命...”
“阿米娅阿米娅，我是蓝毒，博士在实验室昏迷了，情况紧急，请您快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