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是夜行者的天堂,血魔們狩獵的時間。獨有的夜視能力令他們如魚得水,街道的每一處陰影都淪為了飲血的宴席。一支卡茲戴爾的小隊如履薄冰地在黑暗的路面上移動着。

“隊長,路燈都被破壞了。怎麼辦?完全看不見啊。”一名少女顫聲道。

“利亞,別怕。因為,我在這裡。”來自閃靈的溫柔語氣中,帶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少女原本戰慄的身子也不覺穩定了下來。

“等一下!”她忽然命令全隊原地待命,因為某種奇怪的聲音在身周縈繞。那聲音熙熙索索的,猶如冰冷的毒蛇正貼在背脊上爬行,令人頓生寒意。

“戰鬥準備。”輕聲傳達下指令,槍栓拉開的金屬聲與弓弦上滿的弦音此起彼伏。閃靈凝聚心神,聚集於胸口的力量忽然向外展開。“出來吧。我的力場。”一層近乎有形的柔和光輝將整個小隊庇護其中,光芒也照亮了周圍的黑暗,顯出了那些成群圍上來的敵人。

突然的照面令雙方都瞬間愣住了,但也只是一瞬間而已,緊接着便是異常激烈的巷戰。

敵人!到處都是敵人!從四面八方的建築中涌了出來。視線所及之處全是他們猩紅的雙眸,慘白的皮膚與扭曲的面容,即便手中的武器不斷噴射着火焰,面前的敵人不斷倒下,然而這看似勢不可擋的人潮,依然給人以幾十米巨浪臨頭的壓力。站在制高點的敵人不斷用遠程火力朝他們攻擊,密密麻麻的子彈箭矢以及魔法彈撞擊在閃爍的力場上,發出雨點般“噼啪”的響聲。一枚燃燒瓶在小隊的頭頂上炸裂開來,橙黃色的烈焰映照在每個人頭盔的面罩鏡片上,猶如一隻涅槃重生的火鳳凰。

利亞慌張地東張西望,都不知道要將手中的重弩架向何方。“利亞!優先攻擊屋頂的敵人!”好在隊長的聲音令她回過神來,立即將箭頭對準了正要釋放魔法箭的敵方術士。對方剛發現胸口上的紅色激光點時,就被一箭貫穿,箭頭上的炸彈受力觸發,頃刻間的爆炸夷平了整個屋頂,消滅了其上的所有敵人。利亞立即用腳蹬住弩弓,雙手上弦裝箭。又是一發爆炸箭,將另一個屋頂上敵人的狙擊手轟成了碎末。

對方也發現了情況,“集中火力!攻擊那個拿弩的!”所有的地方遠程瞬間集火了利亞,而就在此時,閃靈那猶如蜂巢般的力場上能量迅速流動,集中在了利亞的頭頂,為她做了重點防禦。

同時,那些穿過火力網的漏網之魚已經衝到了力場前。“重裝隊員與我一起頂住陣型!一定不能讓他們衝進來!”揮動着仍在劍鞘中的長劍,將最前排的敵人的腦袋砸碎。為了維持力場,此刻的她已然沒有能量拔劍了,但仍沒有敵人能夠靠近她。

“換彈!掩護我!”手持連發火銃的莫莉喊道,然而已經有兩名敵人衝到了她的面前,就當他們準備取下射手的性命時,一聲怒吼於身側響起。

“嘗嘗這個!”重裝戰士賽斯將大型防爆盾重重地撞在敵人的腦袋上,血花立即濺滿了黑色的鋼板。“再試試這個!”粗壯的手臂掄起一根同規格狼牙棒從對手的臉上碾過,撕爛了那蒼白的皮膚。緊接着更多的敵人沖了上來,他只得架起了盾牌防禦起來。敵人的大刀不斷在鋼板上劃出火花,身上的護甲也被砍的“乒乓”作響。來自前方的壓力逼得他步步後退。“好了沒啊!”

“閉嘴!架穩嘍!”肩頭忽然一沉,槍管搭在了上面,賽斯默契地讓出射擊角度。隨着火銃再次噴射出火舌,敵人在一片血霧中顫抖着倒下。

“哈!射的nice啊!咱們果然是最佳搭檔。。。。。”

“少廢話!”

“嗯。。。。。”

一劍斬下,又有四名血魔的頭顱撞碎在了劍鞘上,周圍的屍體都快堆成千層酥了。即便是閃靈此刻也大喘着粗氣,力場的能量在衰弱。更糟糕的是,小隊的彈藥跟弓箭也都快要耗盡了。好在這時,敵人終於也頂不住巨大的傷亡,選擇了撤退。絕處逢生帶來的喜悅,瞬間擊潰了緊繃的神經,大部分人立即就癱坐到了血泊之中。有人大笑,有人痛哭。慶祝自己終於又活過了一晚。閃靈則眉頭緊鎖,這一戰真的十分驚險,所有人都到了極限。

她並沒有使用那種一劍破城的攻擊手段,因為太容易傷及隊友。所能提供的只是防禦力場這種保護性質的支援。然而這並不意味着她的隊員拖累了她,事實上要是單獨遇到這種上千數量的敵人時,即便是她也只能選擇逃跑而已。

這裡是布拉索夫周邊的一座衛星城鎮,但面積也十分遼闊,為了防守此處,部隊只能分散成小隊規模巡邏與把守。敵人人數雖少,卻總能集中力量攻擊一處,待其他各小隊趕來支援時,基本已經來不及了。來到這裡的一周內,她就已經為三支小隊收屍了。死者都死狀凄慘,基本沒有留下全屍,而且都被吸幹了血液。恐懼已經在軍中蔓延,開始有不少隊長主張再次屠城。

“布拉索夫就沒有出現這種狀況!這群嗜血的惡魔,就該讓他們從這世上徹底消失!”

“就算曾經同為薩卡茲人,但經過數百年的分裂,他們也早已變成與我們完全不同的種族了。就算將他們徹底滅絕,也沒什麼好顧忌的。”

對於這些言論,閃靈本來已經麻木了。她所想的也只是在這殘酷的戰鬥中儘力保護自己隊員的生命。然而現在,就連這件看似簡單的事情也有些力不從心了。這一次只是運氣好,要是下次對方出動更多的人時該怎麼辦呢?想到這裡,她對未來就感到無比的憂慮。

看着眼前疲憊不堪的士兵,不禁感慨,我們到底是為了什麼才背井離鄉,來到這片不屬於自己的土地上殺人或是被殺呢?

就像將軍說得那樣,是為了防止感染者最終的暴亂么?那這些感染者豈不是國家的犧牲品,都是些被放棄了的人么?那麼他們的犧牲到底又讓誰受益了呢?這些問題每次浮現,都令她更加的懷疑自己,懷疑那些曾經堅信的一切。。。。。。。

“撤退吧。再留下來也只是增加無謂的犧牲而已。”閃靈向本地的最高統帥彙報道。

“撤退?就這樣將無數犧牲得到的成果拱手讓人么?不要自以為是個戰鬥英雄,就可以隨便提出這種叛逃的言論!”

“閃靈沒有叛逃,只是覺得這樣下去根本毫無意義。難道我們還真能將他們全都殺光不成?!”兩人隔着一張桌子針鋒相對,空氣中瀰漫著火藥味。

統帥終於嘆了口氣,“閃靈,高層現在已經開始討論關於再次屠城的計劃。儘管我們已經征服了他們全部的土地,但血魔們民風強悍,我們遭到的反抗也越來越強烈。只有用更大規模的屠城徹底震懾他們,才能穩固統治。”

十分的奇怪,統帥的話竟然沒有激起她的憤怒,反而使她越發的冷靜,是心冷了的緣故嗎?“因為屠城造成的仇恨,還要靠屠城去鎮壓么?這可真夠諷刺的。”

這時忽然有士兵前來稟報:“敵人的游擊隊襲擊了本土。現在上面命令我部立即趕回首都支援。”

那名士兵將敵軍襲擊的路線在軍用地圖上標示了出來,閃靈看到后立即握緊了手中的劍,她的故鄉奧伯丁赫然在敵軍襲擊的區域內。

“長官!我申請帶一支小隊前去應敵。”

“不準。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我知道你的家就在奧伯丁,可軍隊不是你一個人的私兵,奧伯丁里也不是只住了你閃靈一家。。。。。。”

“那我一個人去。”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我一個人去。反正軍隊我也待夠了,該為國家盡的責任,也都已經盡了。現在的我,只為自己的家人而戰。”說著她將自己肩頭的軍銜扯了下來,扣在了桌上。

“閃靈!你這是叛國行為!你以為自己能走的出去嗎?!”統帥憤怒地朝她喝到。

閃靈卻自顧自地轉身離去,“沒關係,想阻攔的話就只管來吧。”

統帥的嘴角都被氣抽了,可卻遲遲無法下達命令。

“長官!下命令吧!咱們這麼多人難道還怕她一個!?”

統帥氣急敗壞地抽了那名士兵一巴掌,“這還用你提醒!駐地有兩千多人,真要硬打還能輸了不成!但她要是想跑,就憑這些人還真攔不住!”

就要走出駐地時,身後忽然跟來了一支車隊,正是自己的小隊成員。

“隊長!帶我們一起走吧。無論要到哪裡戰鬥,我們都只願追隨隊長!”利亞紅着眼懇求道。

賽斯玩世不恭地搭腔:“是啊隊長,我這條命都是隊長給的。去他媽的狗屁國家!一遇到事情,那些坐在最高處的權貴們就只知道自保,搞得軍隊就是他們自己的私兵似的。”

“你們跟着我,難道就不是我的私兵了?!趕緊回去!”閃靈氣憤地拒絕了他們。

所有人都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大家都愣在原地不知所措。這時利亞難過地哭了出來,“隊長,我知道您是不想讓我們背上叛國的罪名。可是隊長,我們大家都敬重着您,信奉着您言傳身教的勇氣與榮耀。是您讓我們了解到,即便是像我們這樣的感染者,只要恪守信念,也可以擁有高貴的靈魂。而不是放縱自我,淪為真正的怪物。大家都是追隨着您的背影,才能一路走到這裡的。所以隊長,求您不要放棄我們。。。。。。。”講到最後,少女已然泣不成聲。

閃靈溫暖而有力的手搭在了她的肩頭,“隊長。。。。。。”

“你說得對,我對你們還負有責任,確實不該撒手就走。對不起,以後還得麻煩你們了。”

“那隊長,也就是說。。。。。。”

望着那些殷切的眼神,閃靈無奈道:“哼,都挺有種嘛。當逃兵,還叛國,這麼刺激的事情帶上我可好。”

她一躍跳上了一旁的吉普車,“我都上車了,你們還愣着幹嘛。”

人群終於發出了久違的歡呼。

車隊一路馬不停蹄,但估計趕到也得兩天時間。當熹微的晨曦映照在臉龐時,身邊利亞勃頸上的源石結晶閃耀着微光。“利亞,那些結晶。。。。。。疼么?”

聽到自己隊長關切的話語,利亞的臉頰染上了朝霞的顏色。“偶爾會很疼,但我早就習慣了。”

這麼年輕的女孩,卻那麼早地習慣了痛苦嗎?不禁感到心痛。“曾經有人說我不懂你們感染者,他說的沒錯,就像我永遠不會知道從身體內長出堅硬的石頭會有多痛一樣。”

“隊長。。。。。。。”

“但是,即便無法真正了解,我的信念也至少影響到了你們。所以儘管有些大言不慚,但我仍想要影響更多的感染者,幫助他們,引導他們。從而改變整個薩卡茲世界對於感染者的歧視與偏見。這樣,或許就能真正治癒薩卡茲的病根了,而不用藉助戰爭這種殘酷的方式。。。。。。。”

“隊長!放手去干吧!我們大家都會支持您的。”利亞的眼神中閃爍着真摯的火光。

閃靈淡淡地笑了笑,“呵,你們啊。。。。。。。”然後她仰望着越來越藍的天際,緩緩道:“以後,我們就叫赦罪師。。。。。。”

終於衝到了熟悉的家門前,“麗茲!麗茲你在么?!”

當看到那熟悉的身影走出來時,心中的忐忑終於放下了。緊緊同她擁抱在一起。“太好了麗茲,你沒事就好。”

“嗯,我沒事的。我一直都在等你回來。”

可是剛剛還好好的麗茲卻突然捂着頭痛苦地喊道:“親愛的!我的頭。。。。。。好痛啊!”

“麗茲!你怎麼了!?”

懷中少女金色的髮絲漸漸染白,當她的臉再次面對自己的時候,那張熟悉的面容赫然變成了那位在她面前撞牆自殺的少婦。只見她美麗的面容上帶着猙獰的微笑。“收下吧,收下我的詛咒!”然後那張臉便又恢復成了麗茲。

“科羅爾,我。。。。。。感覺不太好。”殷紅的鮮血自麗茲的額頭湧出,如瀑布般瞬間淹沒了她白皙的臉頰。。。。。。。

“啊!”閃靈全身冷汗地從噩夢中醒來。

“怎麼了?隊長?”利亞不安地詢問道。

“沒事,只是做了個噩夢而已。”然而那個夢卻讓她有了不好的預感。

車隊終於趕到了奧伯丁。然而與想象中的不同,這裡並沒有遭到多少實際的破壞,至少外表如此。

“全隊駐紮,斥候隨我一起,分散出去偵查。”閃靈戴上了聯絡用的耳麥,“隨時保持聯絡,一有情況,立即彙報。出發吧。”

一經分散,閃靈便直奔自己唯一的目的地。一路上街道都十分的整潔,甚至有些路人在悠閑地行走着。一切看起來都太平靜了,讓人難以相信這座小鎮正處於敵人襲擊的中心地帶。耳麥中響起的其他斥候的彙報,也都是大同小異。然而越是安寧,她心中的不安就愈發強烈。

終於衝到了熟悉的家門前,“麗茲!麗茲你在么?!”

然而卻沒有任何人迎面走出,她警覺地握緊了手中的長劍。時刻提防着隨時可能出現的伏擊與陷阱。推開房門,屋內也如街道般整潔,可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沒錯,好像少了些東西。這裡果然有人來過了。可當她在屋內緩慢地巡視了一圈后,卻什麼也沒發生,直到。。。。。。她推開了後院的門。

一股濃烈的鐵鏽與腐臭結合的味道撲鼻而來。面前的一切,身經百戰的她應該早已習慣,可她仍舊覺得天旋地轉,幾乎暈倒,手中的劍滑落到了地上。伯父,伯母,還有崔西,全都被削尖的木樁貫穿了身體。這是血族特有的木樁之刑,與塔奇諾防線牆頭的情景一致。

閃靈跪倒在地,噴出了一口鮮血,灑在了青青綠草上。然而她又掙扎地站了起來,因為她還沒有看到麗茲。不忍目睹地繞過屍體,院子后那面原本爬滿了爬牆虎的圍牆上,原本的綠葉全被除去,露出的粉白牆面上用鮮血寫着一個訊息。

“致閃靈——這頭薩卡茲人中真正的惡魔。

你的小女朋友在我們手上,想要找她的話,就到鎮上唯一的學校里來。只許你一個人,不然的話,我們定會讓你後悔。但是要快,不然就你女朋友那孱弱的身子,我們十分擔心在你趕到之前,她是否還能活着。”

“該死!”一拳重重砸在牆壁上,隨着牆壁的龜裂,淚水溢出眼帘。在她還沒有離家參軍時,閃靈這個名字甚至都沒有出現過。而現在這些血魔們為了要向這個名字復仇,殺死了她的親人。“天吶!是我。。。。。。是我害死了你們。。。。。。”撕心裂肺的呼喊,卻再也喚不回那曾經祥和的一幕幕光景。

她想趕緊衝出去,去救下生死未卜的麗茲。但是終究不忍心他們暴屍荒野。強忍着悲痛,迫使自己去面對。這時天空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雨中,她將木樁拔起,從死者的身體中抽出。這時她才發現他們都是在活着的時候被木樁貫穿,而且木樁削得的很鈍,顯然兇手們並不打算讓他們死得很快,他們每個人都承受了這非人的痛苦至少一天!

她將他們最後留下的絕望神情紀錄在腦海之中,即便為此難過地不斷嘔吐,她也要記下來,因為這份痛苦需要有人為此負責。

“我一定會為你們報仇的!”平穩的語氣壓抑着胸中無比的悲憤,她是閃靈,她說到做到!

親手將這片自己曾度過了最美好時光的院落,連同那些她曾發誓要守護的親人的屍首一同毀之一炬,走向敵人為她準備好的陷阱。

“隊長,暫時還是沒有發現敵情。”

“所有人停止搜索,回駐地修整。至於我,有些私事要辦。你們不用等我。”將耳麥隨手丟到一邊。身披黑衣的惡魔消失在雨中。

來到了指定的那所學校,這裡是她跟麗茲共同上學的地方,也是充滿了各種美好記憶的場所。沿着對手“貼心”為她標示的路線——一個個噴漆的指示符號,走向學校的大禮堂。在那裡,她終於看到了麗茲。

只見她早已昏迷,捆着雙手被吊了起來,滿身的烏青與傷痕,全身都承受了野蠻的性與暴力。然而這還不是最讓閃靈心痛的地方,當她斬斷繩索將麗茲擁入懷中時,細看愛人的身體上滿是被吸血的咬痕。而她的身上跟地面上,還殘留着注射用的針管。這些針管中裝的是什麼試劑,她一眼就看出來了。然而如果可以選擇,她寧肯自己根本不知道。

其中一種是血魔特製的催化激素,功效是可以不斷榨取對方身體的潛能,使被注射者機體的造血能力短時間內大幅增加,以讓他們可以從其身上吸取更多的鮮血。表面上看起來會令被注射者肌膚紅潤,全身的充滿了生機。然而這些都是以透支生命力為代價的假象,被注射者的臟器會在短暫的爆發后陷入衰竭,身體的機能將受到無法挽回的損傷。

而另一種。。。。。。。“這幫畜生!”悲憤猶如巨石,壓的她喘不過氣來。他們居然直接將源石製劑注射到了麗茲的身體里!這將會使她感染上礦石病,而在這個世界裡,這便是絕症。。。。。。。就算她能挺過器官衰竭,就算她能忍受之後身體的癱瘓,礦石病也註定會奪去她的生命。。。。。。。

“該死!”拳頭重重捶在地板上,血花飛濺,她沒用能力保護自己,這時只有痛楚方能令自己好受一些。。。。。。。。

她握着劍,這把劍曾經是她最信賴的夥伴,她所有的天賦與努力鑄造的劍技曾經是她的驕傲。。。。。。。

現在看着手中的劍,她從未像現在這般厭惡它,她痛恨自己的天賦,痛恨自己引以為傲的劍技,甚至後悔自己為何要去練它。

她的劍拯救不了任何人。。。。。。。

一直以來她的劍只會殺人而已,而她居然會以為殺人也有榮耀與野蠻之分,真是太可笑!只要是殺人,就沒有任何道義可言。如果不是自己殺掉了保護平民的士兵,就不會有平民的屠殺。所以,這場戰爭中,自己也不是無辜的。

“沒錯,我也是兇手。。。。。。。是真正的惡魔。。。。。。。可是麗茲,你是無辜的啊,為何要為了我的過錯而承受這般苦難。。。。。。”熱淚打濕了少女的臉頰,曾經所信仰的一切,此刻都無比的可笑!她真希望時間可以倒流,希望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場很真實的噩夢,一覺醒來,自己仍躺在麗茲溫柔的懷抱中,看着她,一切安好。。。。。。。

埋伏在周圍的敵人們終於現身了。他們清一色全是操縱源石技藝的術士,這類施法者在任何一支軍隊中都是稀有品。而面前圍上來的數量卻是如此之多,更加可怕的是,這些術士身上浮動着的詭異法陣——居然全是自爆術!這是將身上所有源石一次性全部引爆的禁術,也就是說要犧牲在場所有的術士么?!而且這次攻擊的對象還只有一人,看來對方也是傾盡了所有。

“卡茲戴爾的劍聖?哼!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四周猩紅的雙眸中閃爍着狂熱的光芒,所有人身上紅光大盛。急劇膨脹的源石能量令空間都跟着震顫起來!

閃靈懷抱着氣若遊絲的少女,緩緩脫下自己的披風為她裹上,少女的生命之火宛若殘燭,矗立在此刻的狂風暴雨之間,好似隨時會被熄滅。閃靈的整個身軀將其掩蓋起來,小心翼翼地呵護着搖搖欲墜的火苗。她的身周浮現出的柔和微光,比任何時候都暗淡,卻也比任何時候都堅定。劇烈的爆炸瞬間湮滅了整個禮堂,衝擊波掀起的颶風令閃靈銀白的髮絲飛舞起來,發梢一接觸到紅色的光芒便立即消散掉。。。。。。。然此狂風暴雨中,唯她懷中一隅,屹立中心,平靜若水。

廢墟之上,野火之中。一身影隨搖搖欲墜,卻倔強地站了起來。只見她背後無數創傷,全在汩汩滲血。在手中長劍的支撐下才勉強沒有倒下。腳下唯一一塊完整的地面上,躺着呼吸均勻的麗茲。閃靈望着她,安心地舒了口氣。雨還在下,淋濕了她灰塵撲撲的臉頰,而麗茲上方的雨滴卻都被一層薄薄的力場給擋了下來。

敵人仍然還有。他們難以置信地望着那凸出大地的身軀,膽怯與動搖在隊伍中瀰漫。

“喂喂,這怎麼可能。剛剛的爆炸,就算是地獄中的惡鬼也該煙消雲散了吧。”

“這傢伙根本就不是人!是怪物!”

這時領頭的大喝道:“怕什麼!平常人受了她那麼重的傷,早就死了,她看起來也就只剩半口氣了。我們這一百多號人一起上,給她最後一擊!”

人群彷彿恢復了信心,開始圍上前去。

執劍而立的閃靈輕聲言道:“你們不是想要殺掉卡茲戴爾的劍聖么?”聲雖輕柔,卻足以令百人頓足。

她仗劍指向面前眾人道:“那你們已經成功了。。。。。。今日之後,再無劍聖。而你們,將會是這把劍下,最後的亡魂。”

“站都站不穩的傢伙,還敢如此囂張!”眾血魔紛紛露出利齒,向他們的獵物撲去。

那把長劍緩緩地褪去漆黑的劍鞘,在陰沉的天色中散發著奪目的白光。沖在最前排的人最先發現,原來這把劍並沒有實體,是完全由源石技藝激發的純粹光劍。

“你們該慶幸,我不像你們一樣有虐殺的嗜好。由這把劍賜予的死亡,是場瞬間的解脫。”

當光劍揮舞時,光芒籠罩了眾人。光線強烈卻並不刺眼,反倒十分的柔和,當柔光穿過他們的身體時,竟還有種說不出的寧靜與舒適,彷彿被天堂灑下的聖光撫慰着靈魂一般。這,大概就是神對世人的憐憫吧。

柔光消散之時,它曾經覆蓋的區域已再無生命,連之前還熊熊燃燒的火焰也隨之熄滅。萬籟具靜,唯有雨聲,滴滴答答,宛若哭泣。

緩緩的柔光正通過少女殘破的纖指流入她的體內,傷痕纍纍的軀體漸漸有了生氣。力場中的麗茲眉頭微蹙,口中呢喃,即將蘇醒。此時閃靈能聽到自己越來越強的心跳聲。出入沙場,見過無數大場面的她,居然第一次心生恐懼。她害怕面對醒過來的麗茲。

她之前遇到過的最堅強的戰士,在經歷了血魔們非人般殘酷的折磨后,最好的結果也是精神失常。而大多時候則是徹底失去了心智,再也無法喚醒,那時,她能為其做的,只有幫助他們解脫。那麼麗茲會變成什麼樣呢?要是痛苦徹底摧毀了她的靈魂的話,到時,自己有勇氣幫她解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