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洁丽娅打着伞在门外问道。米娅一边检查着屋子里的东西,一边回着“没有”。吉米坐在一旁残留着血迹的床上,一言不发。送走玛利亚之后,米娅决定带着吉米,和洁丽娅一起离开这个地方。

因为玛利亚可怕的执念,他们终于等到了最惨烈的报复。雨还没有停,云层积压在天空中,晕染着阴沉灰暗的颜色,肮脏的水也滴落在地。洁丽娅在屋外看不见米娅和吉米,但仍能听到她翻箱倒柜的声音。洁丽娅面无表情,任何表情都不适合在这时表露,玛利亚神志不清,父亲猝死,兄长下落不明,但估计也是死了,姐姐也被人杀害,而弟弟还在精神病院,洁丽娅细数下来,米娅的身边竟然已经看不到一个亲人。

这是自己的错吗?如果昨晚自己不和玛利亚一起前往休庇斯的居所,是不是就能保护好安妮和她的孩子?洁丽娅一整晚都在后悔,但是她知道,即使自己留在玛利亚家,也一定会因为前一晚的熬夜而睡死过去。可能连自己的安全都保证不了。

大概这是玛利亚的错,但是洁丽娅不能承认这样的事实,因为认同了玛利亚的人是自己,帮助了她、甚至可以说误导了她的人是自己,是洁丽娅没有思考周全就肆意妄为,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玛利亚身上,也太卑鄙了。

“米娅小姐,快一点,我们不能再逗留了。”洁丽娅催促着。这件事和女法师绥芬有没有关系还不知道,但无论如何,对方一定会继续派出人手来铲除玛利亚一家的不确定因素。米娅在房间里仍然只是回答“快了”。

米娅的手指划过木制的桌面,年代久远,这些从别人手中继承过来的家具本应接近腐烂,但是在玛利亚的保养下仍然整洁干净,即使是这几天如此忙碌,也并没有落下一丝灰尘。米娅拉开最后一个柜门,一个包装得很精致的礼盒陈列其中。她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取出了礼盒。“幸好没来得及送出去……这个还花了我不少钱呢,有点可惜啊。”

米娅拆掉环在礼盒上的绸缎,原本系在上面的卡片也掉在地上。米娅毫不在意,她打开盒子,取出礼物,把那个做工精细的领带夹放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收进了口袋里,那个盒子就这样被丢在地上。

她带上行李,最后打量了一下这间陪伴了她不短时间的房子。最后一次把每扇房门锁好。微弱的光从门口透露进来,照亮了房间里漂浮的尘埃。房间充满了温柔的光线,但是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空荡。米娅凝视着这里,这个前不久还足以让她们平平安安地生活的地方。前不久安妮还因为身体虚弱,要把整个身体埋在沙发里才能坐起来,虽然那个沙发早就凹陷下去,没法支撑她的身体。前不久她还在这里和母亲争吵,两个人互相无法理解的话语里时不时掺进来安妮的咳嗽和孩子玩闹的声音。但是那些东西现在都只停留在记忆里了,在这个地方竟然看不出一点他们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米娅回头,洁丽娅正等待着她一起出发。她想跟她说点什么,但是现在不管说些什么,能想到的话语好像都不是她。米娅只好沉默着,只是跟着洁丽娅一步一步地走。没有目的地也没有方向,能做到的事情就只是往前迈开步伐,即便是这样也已经让她竭尽全力了。

吉米牵着米娅的手,她的手冰凉得不像是温血的动物。洁丽娅有些担心米娅的状况,她想了一下,问米娅要不要吃些东西。“早上没来得及吃饭,就去做了智力普查,现在已经快中午了,我们找个地方吃些东西吧。”

米娅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突然回过神来,她笑着揉了揉洁丽娅的头发:“你是在担心我吗?没必要。”洁丽娅也干笑两声。米娅看着已经和自己身高相仿的洁丽娅,说:“我饿了,找地方吃东西去吧。”

她们在火车站买了车票。途中,洁丽娅注意到有人在跟踪她们,并且有魔法师在窥探着,但并不是女法师,也完全比不上那个女人,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法师。洁丽娅构筑了禁法术式,摆脱了他们。

洁丽娅决定和米娅一路。虽然她知道米娅一定会催促她尽快回家,但是她认为自己有义务保护米娅,至少是在火车上的这一路保护好米娅母子。

火车会在半夜发车,在火车站等待并不是最好的选择,而且特里茨的火车站只有一个候车室,在这种人群密集的地方很有可能走散,洁丽娅不愿意冒险。于是他们又回到了城区。有洁丽娅的禁法术式和一些有意思的小玩意,他们不必担心在城区里被人突然袭击。

雨一直没有停下,洁丽娅他们也就一直打着伞。云层覆盖着的时候,天都黑得比往常更快一些。洁丽娅和勇者他们在街上走着,不经意间越来越熟悉。

“我门之前还在这条商店街上购置过东西呢。”洁丽娅指着路旁的小店说。米娅看了看,也觉得有些熟悉。他们转过街角,隔着一层雨幕,他们看到那个用艺术字写着的店名挂在书店的房檐下,一个男人打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书店的门前。

洁丽娅撑着伞走过去,米娅却拉着吉米站在原地。勇者回头看到米娅的表情,也站在米娅身边。

洁丽娅走到男人的身边。“奥维尔先生。”双胞胎的哥哥转身看她,说:“哦,你是玛利亚家的女仆……”洁丽娅摇了摇头,说:“我不是玛利亚夫人的女仆。”她用睁开眼睛凝视着奥维尔:“我想问您一些事情。”

玛利亚被封锁的家里,灰尘安静地飘荡着,在光找不到的地方隐藏起自己的身影,一张卡片掉在地上,慢慢地被越积越厚的灰尘掩埋。如果有人回到这里发现了它,也许还能看清上面有些拙劣的笔迹——“送给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