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里的尸体被清理了。洁丽娅没在吃饭的时候谈起这件事,所以趁所有人还聚集在主厅的时候她赶紧复述了一遍和医生、勇者一起见到的景象。但是玛利亚一家人一点都不吃惊,米娅解释说,在他们出去的时候,安妮已经提起过这件事情,父亲猝死在赌场,被人绑上石头扔进了井里,所以这么多天都没人发现。泡涨了的父亲之所以浮出水面,大概是石头滑落,或者是丝线腐烂了吧。玛利亚曾经读过一本书,她说也有可能是风暴卷来了一条鱼,吃掉了丝线。

洁丽娅和勇者沉默以对,他们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过有一个人是因为不会说话。

遗产的事情已经办完,女法师虽然从天台逃跑了,但是按洁丽娅听到的内容,她应该会去和双胞胎解释,说服那两人放弃这笔遗产。女仆还在这座城市里面,洁丽娅和勇者也该离开这里前往下一座城市了。正好米娅也想起了这事,她催促洁丽娅赶紧回家。

洁丽娅只好表面应允,说自己正准备回家。但是女法师在天台上和她说过的话始终像一道恐怖的诅咒,盘旋在玛利亚一家人的头顶。她本来差点忘了这件事,但是父亲的猝死对她是个刺激,这两件事不一定有什么联系,但是足以唤醒洁丽娅的记忆。米娅虽然爱说粗话、有点暴躁,还隐瞒了一些事情,但是性格直率,甚至有点单纯;安妮虽然整天躺在床上,对洁丽娅也不怎么热情,但是从没听她抱怨过什么;吉米是个天真的孩子,对自己信赖的人非常真诚,而且勇者也喜欢他;玛利亚虽然有点奇怪,也隐瞒了一些东西,但是她很漂亮,自尊自强而有威严。洁丽娅不希望他们替双胞胎死去。

所以,在离开这里之前,洁丽娅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夜晚,白色的光被反射的阳光投在地上,阴云自觉地从月亮身前退散。洁丽娅和玛利亚站在书店的门口。这里就是洁丽娅和勇者遇到奥维尔(双胞胎的哥哥)的地方,但是勇者今晚没有跟在洁丽娅的身边,他留在了玛利亚的家里。

艺术字写成的店名洁丽娅还是看不懂,不过那也并不重要。玛利亚取出保管在公证人那里的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这里没什么变化啊。”玛利亚有些怀念。洁丽娅也走进店里,店门的左侧就是柜台,在后面横放着一张摇椅,右侧的空间就放满了书架,还能看到一个小小的圆桌跟两把凳子放在一起。

玛利亚注意到洁丽娅的视线,说:“那地方以前还是个专座呢。这是休庇斯老爷讲给我的故事。以前我还没有在这里工作的时候,经常有两个女学生一起来这里看书。但总是只有一个人买书,另一个学生会在这里把书读完。有的书比较好,她就会读上好几天。也常有两人一起翘课跑过来看书这样的事。”

“最开始的时候两个人穿着一样的校服,所以老爷觉得她们应该是同校的同学。那时候她们连着好几年翘课来这里看书,后来长发的女学生还是经常来这里看书,但是短发的朋友就来得少了,大概是毕业以后去了不同的学校吧。”玛利亚的手指滑过桌面,沾上一层薄土,“在我来这之前,她们就再也没来过了,但是老爷一直把这件事记得很深,我想一定是引起了他的共鸣吧。”

这也引起了洁丽娅的共鸣。她也有点陷入回忆了。女学生和朋友的关系让她想起了辛西娅,她们也曾经一起去书店看书买书,但往往是洁丽娅买得多,而辛西娅找不到自己喜欢的书。她太执着于学术专著,不像洁丽娅,除了魔法,还会读一些历史与偏门的书籍。就算简单的科普,也能让她看得很开心。

洁丽娅打断了玛利亚的回忆,提醒她今天来到这里的目的。洁丽娅只跟米娅她们说自己和玛利亚是出来散步,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她们的目的地。今天洁丽娅是来帮玛利亚寻找休庇斯的遗书的。

从书店里可以直接通向隔壁休庇斯的住所。洁丽娅跟着玛利亚,沿着盘旋的楼梯走上二层,走进休庇斯的卧室。她本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迎接一个巨大而奢华的房间,却没想到比她想象的还要庞大,家具和摆设却极其朴素。

休庇斯的卧室里只有一些必须的家具,一个书桌,一张床,一个书架和一个小小的床头柜,以及一些必要的照明设备。按照女法师的说法和自己的猜测,洁丽娅本来以为书桌上会散乱着重要的文件,或者有一些保险柜之类的东西。但是却并非如此,这里很明显已经有人来过,一些关键性的内容大概都被整理,或者说处理过了。

这才是那种奇怪的遗嘱的真正目的吗。洁丽娅咬了咬嘴唇。遗产到底被谁得到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行动拖延了休庇斯的财产被转移的时间。也就是说,趁着双胞胎和玛利亚互相争夺遗产的时间里,休庇斯手下的人恐怕已经把真正重要的东西都转移走了。

但如果真是这样,女法师又为什么要尝试说服自己?洁丽娅越想越乱。似乎只有“转移没有做完”这样的解释稍显合理了。

没办法,只能找找看了。洁丽娅和玛利亚刚要开始查看休庇斯的个人物品,铁门转动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洁丽娅紧张起来,谁会在这个时候到书店来?恐怕来者不善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吧。她关上灯,取出前几天购买的法术媒介,贴近玛利亚,在她们的身边构筑了一个术式,建立了一组光通道,让她们暂时“变成”了透明人。

脚步声在楼下徘徊了一阵,沿着盘旋的楼梯渐渐上升。洁丽娅吞了吞口水,和玛利亚一起躲在黑暗的墙角。房门在今天第二次被打开,一丛烈焰般的红发在点亮的房间中格外显眼。来者何人?正是米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