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丽娅和玛利亚穿过人群,看不见女仆之后停了下来。洁丽娅回头凝视着街道,突然问玛利亚:“夫人,现在米娅刚好不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玛利亚看看洁丽娅,这个女孩依旧凝视着街道,但是既不能看见米娅,也不能看见女仆,也没有让玛利亚看见她的表情。玛利亚整理了一下吹乱的发丝,让洁丽娅尽管问。

“昨晚……在双胞胎的弟弟过来之前,”洁丽娅说,“你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那些话,你是说给拉凯斯听的,还是我和勇者?”

玛利亚看着洁丽娅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在组织语言吧。行人把洁丽娅挤到路边,玛利亚也跟她一起站在邮筒的旁边。她开口了,但是并没有回答洁丽娅的问题。“你说,拉凯斯为什么要回来呢?”她扭头看看洁丽娅,等待着她的答案。

洁丽娅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但是她并不介意玛利亚夺走谈话的主导权,现在她显然掌握着一些特别的,而且是洁丽娅所不知道,或者没有想到的信息。“难道不只是回家看看吗?”洁丽娅是真的没有想到,拉凯斯会有什么问题。

玛利亚说:“拉凯斯不是个好孩子。我跟你说过,我忘记了很多事,但是现在我都想起来了。这就是其中一件。”

“趁着米娅还没有来,我长话短说吧。”玛利亚看了看另一侧的街道,“我想拉凯斯大概并不需要这个家,不知是不是青春期的缘故,总之那个时候拉凯斯非常叛逆。那个年纪的孩子最能适应新的环境,拉凯斯应该也不会例外,他十四年都没有回来,我想大概也有这个原因吧。”

洁丽娅张了张嘴,突然“啊”地叫了一声。“他明明十四年都没有回来,这一次回来就在家里待了三天,这好像有点不太……”

玛利亚笑了笑:“这倒是没什么,什么都有可能。说不定他忙了十四年,今天终于能放个假,一口气要放够十四年的分量呢。”

“我想说的是,为什么他刚好在双胞胎来我家的时候回来?而且在我印象里,他可不是一个那么见义勇为的人。就算可以用巧合和成长来解释,但他却在最重要的一点上暴露了。昨天白天我在城里走了走,仔细回忆了一下。”玛利亚看着洁丽娅说,“我们十四年前,根本就不住在这里呀。”

勇者摔倒在地上,不知是出于运气还是枪法厉害,子弹从勇者的身体穿过,打断了他的脊柱。勇者的脑袋里突然闪过一片白噪声,全身发麻,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恢复。

“我是看你躺在地上不起来才帮你解决掉他的,”拉凯斯把玩着手里的枪械,自言自语,全然不去在意身后吓呆了的安妮和孩子们,“你他妈还跑。”拉凯斯一脚踹在勇者身上。勇者摇晃了一下,就像是一块在案板上摊开的臭肉。

大概是一直被拉凯斯盯着,勇者感觉身体恢复的速度格外的慢,脊柱迟迟没有连上,被子弹破开的身体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恢复,这幅身体又变得破烂不堪。但勇者的思维却前所未有地迅捷。透过布满裂痕的头盔,勇者看不清楚拉凯斯的身体,太阳在云层后面探头,温暖的阳光洒在勇者身上,但拉凯斯还留在云层的阴影之中。

拉凯斯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勇者已经想明白了,拉凯斯确实露出过一些马脚,比如主动要求修补自己衣服时那么仔细地观察,但自己对他太过信任,以至于这些东西都没有引起他的关注。

他要射击自己的理由已经非常明显了。拉凯斯并没有站在自己的母亲一边,或者鬼知道他是不是玛利亚那个叫拉凯斯的儿子。说不定这个屌东西就是双胞胎为了搞定玛利亚而派过来的。勇者直视着天空,眼前的云碎成了什么都不是的东西。

大概是为了不让自己追上吉米吧。勇者瘫在地上,不知道子弹是不是卡在了脊柱里面,要照正常的情况,自己早就能站起来了。

在战场上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但是那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自己能够随意变成任何形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忍受着拉凯斯给他的压力,虽然不死,却无能为力。

要不就算了吧。阳光被头盔的碎片反射,直插入勇者的眼睛。要不干脆就让那个男人把吉米绑过去,让玛利亚放弃这笔遗产算了。反正他们最后还是能得到一笔钱,只不过让拉凯斯得逞了,感觉真是不爽……

拉凯斯看了看安妮和孩子们,问说:“说起来,那个被带走的的孩子,是不是叫吉米?好像是米娅的儿子吧?”勇者转头看向拉凯斯,他背对着勇者。

勇者没有听到安妮应答的声音,她可能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拉凯斯叹了口气说:“虽然有点对不住她,但是那个孩子大概活不下来了吧。”

拳头猛击拉凯斯的后脑,差点将他打翻。“草!”拉凯斯大喊一声,顺势翻滚到一旁,朝着刚从地上爬起的勇者扣下了扳机。子弹如预想一般击中了他的头盔,但也只是击中了他的头盔。勇者的面罩终于碎裂,右半边玻璃化作飞散的碎片,在空中反射着七色的阳光,露出了勇者漆黑的头颅。似乎还有什么东西随之一同碎裂了。

拉凯斯瞪大了眼睛,突然涨紫了脸,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勇者站在他的面前,弯着腰一动不动。

拉凯斯努力地张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声音却被鲜血淹没,溢了出来。勇者抽出右臂,拉凯斯也仿佛被切开的血袋软在了地上。

血液在地面上蔓延开来。勇者却只是沉默着站在原地,锋利的右臂慢慢恢复,右手也逐渐重现。勇者摸了一下自己碎掉一半的头盔,弯腰揭下了拉凯斯脸上的面具。在那张面具之下,是格里芬的面孔。

洁丽娅又猜错了,勇者在心里自言自语。

沾血的衣服问题不大,反穿就可以了,裤子的话,从昏倒的男人身上扒下一条。勇者看着安妮和孩子们,不知道该怎么安排他们。

女法师大概不会回来了,那他们应该没什么危险了。勇者这么想着,转身冲向汽车离开的方向。有车轮印的地方就跟着印记,没有的话就直接冲向市政厅。他要去找吉米,他想救下那个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