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书包的洁丽娅和玛利亚并肩走着,米娅一言不发地跟在她们身后。不过沉默的也不只是米娅,凝结的空气在三人之间拧巴着,每个人都像是被空气掏空了肺,只有沉重的心跳填满了胸腔。

洁丽娅双手抓着背包的背带,尽力迈开双腿,希望能够尽快进入城区。在此之前,这段鲜少有人来往的道路恐怕相当危险,洁丽娅是这么想的。她打了个哈欠。

虽然昨天晚上孩子们和勇者等人已经提前离开,但是洁丽娅、玛利亚和米娅还是留在家里过夜。因为敌暗我明,根本不能确认对方会在什么时候威胁到玛利亚的安全,所以洁丽娅一整晚都靠采购回来的咖啡尽力保持着清醒,以确保自己能在任何状况下发动术式。但是前天晚上洁丽娅就失了眠,所以今天一大早,困意成倍地袭来,让洁丽娅感觉格外疲惫。

她们紧张,却也不能停下脚步。持续的大风涂抹上了晴朗的蓝天,也持续不断地带走洁丽娅身上的热量。风声伴着鞋底刮擦地面的声音,平静却仿佛蕴藏着危险,澎湃的声音暗地里想起,逐渐扩大,在下一个街角敞开了门,三人在嘈杂的都市声音中撞上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小心一点,不要走散!”这句话本来不用特别叮嘱,但眼下并非平时,因此洁丽娅只能把身边的两人当做孩子对待。“你太紧张啦。”米娅习惯性地还嘴,但是下一句话却卡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来。

三个人紧挨着彼此继续前进,洁丽娅稍微松了口气。她们毕竟还在按照预定的计划行动,对方没有在之前偷袭,不管怎么说都是好事。到了城区内部,虽然还是不能放松警惕,但面临的风险多少降低了很多。接下来只要一直沿着人群最密集的主干道前进,到达市政厅,这边应该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突然等候已久的恐怖再次席卷了洁丽娅,一瞬间锁住了她的双腿与呼吸,让她无法行动。玛利亚和米娅回头困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停下。

洁丽娅下意识地举起左手试图遮住自己的脸。看到玛利亚和米娅她突然从恐怖中回过神来。“这么大的城市,不可能两天内接连看到那个女人。”她这么安慰着自己,奋力转过头去,从指缝中打量着人潮。

理所当然地,女仆不见了,或者说女仆本来就不在那里。洁丽娅松了口气,刚才被她当成女仆的,只是一个体型相近的女人,除此之外,她和女仆根本没有半点相似之处。“没关系,没关系,就算遇到,也不会一下子就被认出来。我已经改变了发型,也换了衣服,在这么多人中间,女仆是不会那么轻易发现我的。”洁丽娅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在裤子上擦了擦手,用仍留着冷汗的手握住了书包的背带。

恐怖再次爬上了洁丽娅的脊背。她松开双手,意识到她犯了一个最严重的错误。“我靠,完了,书包没换……”她的眼前再次被黑星遮蔽,心脏疯狂地挤压着冰冷的血液,在血管中横冲直撞,那种感觉让她几欲呕吐。

她抬起头,从玛利亚和米娅之间,仿佛看到无数个女仆在街道上行走,瞳孔中倒映出自己苍白的面容。

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掌摸上了肩膀。勇者下意识回头,原来是背着安妮的拉凯斯。“我说,咱们现在去哪,有目标吗?”在勇者头盔的反射之下,拉凯斯的面容稍显扭曲。勇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拉凯斯就说:“我们一直这样漫无目的地乱走也不是个事,不说会不会给人找到,就是孩子的体力也撑不下来,更何况吉米还感冒发烧了呢?”说完,他吸了吸鼻子。勇者低头看了看吉米,他捂着肚子弯腰站着,看勇者盯着他看,稍微低下了头。

勇者都能猜到吉米为什么感冒发烧,想想昨天下午看到吉米时他在做的事就知道了。但即便知道吉米生病的原因也无可奈何,他又不能让吉米把吃掉的墙皮吐出来,也不能杀灭他身体里的蜡样芽孢杆菌。

勇者停下来,他倒是没有什么意见,虽然他确实希望帮助玛利亚一家,但拉凯斯才是她的儿子,是安妮的哥哥,吉米的舅舅。尽管他比较熟悉城区,但既然拉凯斯这么要求,他没有什么理由拒绝,况且本来他走在最前面的原因就是走得最快。

于是勇者冲拉凯斯点了点头。“既然这样,我知道一个地方。”拉凯斯接着说了下去,“离这里也不是很远,我们可以到那去等着。这样省些力气,而且我能保证,那里非常隐蔽,没什么人知道,被找到的风险也非常小。”

勇者没理他,既然已经交给他带领大家,后面的理由根本不用提起。但是勇者懒得,也没办法把这些话说给他听,只能默不作声,沉默以对。

于是拉凯斯带着他们继续前进,一边走还一边解释:“特里茨一般只吹西南风和东北风,所以现在的工厂除了一些老牌子,大部分都新建在、或者搬迁到东南边来了。之前上班的时候我就注意到旁边有一个不知道什么原因废弃的工厂,没什么人去。而且现在这个点过了上班时间,在工厂的周边是很难见到人的。”

所以你为什么没去上班呢?他这么一说,勇者才想到这个问题。

安妮在拉凯斯的背上咳嗽着,拉凯斯把她放到地上,让大家都各自休息一会儿。“现在我们已经进了主要的厂区里了,那个地方因为是废弃了的,所以门口没人守着。”

整顿之后,他们向工厂深处走去。拉凯斯放下安妮之后,走得快了很多,他走在最前面,打开锈蚀的铁门帮大家开路,同时也在寻找着比较合适的躲避地点。“我先到里面去看一下,你们就在这里等我。”

勇者看着拉凯斯消失在拐角处,转过身来,却正迎上指向额头的两把手枪。勇者一动不动,他转头打量了一下,两个人举着枪站在他的面前,另外两个人控制住了安妮和孩子们。这真是最糟糕的状况,即使拉凯斯现在就回来也于事无补了。

突然又走出一个人来。“怎么又是你啊!”那个女人从厂房后面出现,叫喊着冲了过来,“还是说只是都戴着头盔,实际上不是同一个人?”

完了。勇者在心里叹了口气,抬头看着走近的女人。正是昨天刚刚见过的女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