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与胀痛的胸口共同刺激我的神经。呕吐感压迫着我,可胃中却空无一物。

最折磨人的不是怀孕的不适,而是灵魂的刺痛。

我正走在游乐园中,这是我和他初次约会的地方。阳君,人如其名,是个阳光开朗的男生——我一开始是这么以为的。可是现在,他成了我的噩梦。

阳君和一个我不认识的女生挽着手,说着亲密的情话。在暗处窥视着他们的我,是多么格格不入。

我终于找到了阳君对我越来越冷淡的原因。

因为肚子里的胎儿,我不能跑起来,只能哭泣着走出了游乐园,这个他曾对我许下爱的誓言的地方。

晚上,我拨打了阳君的电话。半分钟后,他才接了电话。

“阳,今天游乐园里你旁边的女孩是谁?”

“她呀?是我妹妹,她难得来一次这里,我就带她去游乐园玩,你别误会了。”

“我都听见了,你们说的是情话!兄妹怎么会说那种话?阳,你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纷,其实吧,我妈一直是反对我们的,认为你和我走在一起不太合适。我怕刺激到你,所以一直都没告诉你。那个女生也是妈给我找的对象,我爱的还是你。”

“你别说爱谁,我就问你能娶我吗?我可是已经怀了你的孩子了啊!既然你妈不同意,为什么你还瞒着我?”

“是你怀孕之后妈才对我说的,我也没办法啊。”

“我只在意结果。这个孩子,怎么办?”

“打掉吧,我们实在是养不了。”

“堕胎的不是你,所以你当然可以这么轻松地说出来!你知道堕胎对女性身体伤害多大吗?你要是真的爱我,怎么会忍心让我打胎?”

“我对不起你,但我已经尽力了。那可是我妈啊,我实在不敢忤逆她。虽然很抱歉,但是我们分手吧。”

“你从一开始就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

可恶,电话被挂掉了。

即便他母亲不同意,为什么他不能争取一下?为什么他以前从来不告诉我,让我们两人一起想办法?不,或许所谓的“母亲不同意”只是个借口……

他从一开始就不爱我。

我的父母,一直不关心我。别的孩子都有玩具和糖果,而我什么都没有。原以为阳君能弥补我童年时缺失的爱,却没想到他是这种人。

我是独自走进了手术室。阳君也好,父母也好,都不可能陪我走进这个冰冷的房间。阳君早就潇洒走人了,而从不关心我的父母,比起知道此事后指责我不自爱,还是现在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状况更好一些。

我自嘲地笑了笑,向着冰冷的医学仪器走去。事到如今也只能怪自己瞎了眼,找了那么一个男人吧。若是没有对他的信任,若是没有一起走到最后的信心,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的。让我误以为自己看到光芒的是爱,把这虚幻的美好摧毁并将我推入深渊的也是爱。这么一想,人类的爱情真是一种累赘。

“准备好了吗?”手术医生问。她的口吻像是无机物一样,冷漠而平淡。

“准备好了,请开始吧。”这是我的回答。我想用冷静掩饰自己的无力。

在麻醉药生效前,我的思绪是混乱而疯狂的。15岁就堕过胎,在别人看来一定非常不像样吧。只是在池忠学院这所恋爱成风的学校,我被那些感人的爱情传言打动,相信了阳君的誓言,才落得了今天的下场。如果报考了别的学校,或者对爱情不抱有憧憬,也许现在就不会出现在手术室。就算与阳君交往了,为什么没有早点察觉到他的本性呢?还傻乎乎地把自己的初夜交给了他,甚至没有任何避孕措施……他曾说自己也是第一次,我当时是深信不疑的,可是现在我必须打一个问号。

伴随着麻醉药的生效,我的意识也逐渐淡去。醒来的时候,大脑像是被漂白了一样,空无一物,只知道腹部的疼痛。手术后休整的那段时间,我是浑浑噩噩度过的。身边没有可依靠的人,无论多大的困难都只能一个人挺过去。在这种令人窒息的生活中,我也有过轻生的想法。只不过一想到不能放过那男的,就暂时放弃了这样的想法。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身体终于好了一些。这段时间,我想方设法调查阳君的行踪,像是最近的生活如何,常去什么地方。最终的目标,是寻找下手的机会。

终于,我等到了那一天。根据情报,阳君会在今天去电车站。我守在阳君的必经之路上,手中紧握着锋利的水果刀。我这些日子所受的苦难,都是因他而起,无论如何我都要他付出生命的代价。

日本虽然有死刑,但是很少会判。只杀一个人,基本上是不会被判死刑的,甚至只要坐十几年的牢就能出去。所以,我要让这家伙痛苦地死去。首先刺向要害,让他失去抵抗的能力,然后往身上刺好几刀,甚至用刀刃在他的肉里搅拌……怎么痛苦就怎么来。绝不能让他痛快地死去。我所受的痛苦,我要他加倍偿还。

他来了。看着那个憎恶的身影,我本该冲出去动手的,可是那个瞬间,我犹豫了。并不是我对他还残留着爱,而是我心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疑问:为了这样的人葬送自己的前途,真的值得吗?

就是这一瞬的犹豫,让我错失了最好时机。阳君就这么平安无事地走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