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母,都是望女成凤的人。他们在年轻的时候,都被父母寄托了极高的希望,但他们说“只恨那时年少无知”,没有达成目标。于是,他们就希望我去代替他们完成那个目标,做一件光宗耀祖的事——考上名牌大学,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成为在社会上混得风生水起的名流。

从小学开始,我就要去参加各种兴趣班,说是学了这些以后高考能加分。于是,我的时间就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压缩。我羡慕那些能和朋友一起疯玩,在家看看动画片的同龄人。他们似乎拥有某种我缺少并渴求的东西,只是那时我还不能说出那物的名字。

小学三年级那年,我爱上了模特这个职业,总觉得那对我有一种奇妙的吸引力。我也很难说清楚,但那个近乎完美的外貌和身材,还有各种pose,让我明白了真正吸引自己的是什么。

但我也知道,我的父母不可能会允许我去追求那种“无用”的梦想。只有我的成绩优秀,才算达到了他们的目标。自然,他们花了大钱把我送进这附近最好,同时也是最严厉的学校——雨渡学院。那也意味着,我根本没有机会去追逐自己真正的梦想。

也是。梦想只是想想就能有的东西,能值几个钱?现在这个时代发展得那么快,别说老年人了,连我们这些孩子赶起来都费尽,能不被时代的潮流甩下已经是万幸了,哪有时间可以供我们浪费,去发展自己喜欢的东西?我不该把所谓的梦想跟学业媲美。学历就是挣钱的资本,是出人头地的理由。而且,我这个样子,谈什么当模特——因为长期的熬夜和压力大,脸上枯黄憔悴的,而且还臃肿了,像个老太婆,哪有这样的模特。如果是为了模特的工作而这么疲惫,那还能称得上是为了梦想奋斗,可我疲惫的原因只是学习,跟我的梦想——不,是妄想背道而驰。

尽管知道那只是美好的妄想,但如果能为之付出的话,我还能得到不多的快乐。可惜现实并非如此。我只能每天学习一大堆自己不感兴趣,以后说不定还用不上的知识,弄得身心俱疲。

刚上高一的一段时间,我真的被学习折磨得受不了了。那时我就本能地去寻找也许可以被称得上是曙光的信念——我开始思考,我现在这么拼命地学习,是为了什么?

然后我得出了答案——是为了成为一名社畜。

从雨渡出来的人,的确有当今社会公认的成功者,学校也以此作为宣传。但实际上,更多的人只是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其中不乏有被公司压榨、无偿加班的社畜。我在这所学校的成绩不算顶尖,最多也只是普普通通的程度,等我毕业了以后,也会成为那种人。

也就是说,我现在拼了命地学习,只是为了以后拼了命地工作。但这也比别的学校那些不学无术的人好。我们好歹还能整天坐在办公室里劳累,拼命赚以后的看病钱,等养出了一身病再拿这笔钱去医院治疗,然后再去劳累赚下一次的看病钱,一直被上面的人榨取剩余价值,直到进棺材为止。虽然痛苦,但总比那些风险高、还拿不到保险金的工作好多了。我的表哥就曾在纪律松散的高中读书,后来他有幸找到了工作,当了外卖员。前几天他出了交通事故,死了。而那些外卖公司很聪明,会把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于是利用各种法律漏洞在合同上做手脚,最终也只赔了一点钱而已。整天坐在办公桌旁当个社畜,也许还好一些,这就是我读书的目的。

那时我就诞生了这样的想法——也许某种程度上来说,过劳死是一件幸福的事。反正这是个跳不出的死循环,工作还是养病都是摧残身体和意志。与其默默忍受人生的痛苦,不如早点画上休止符。死是痛苦的终结。

如果说过劳死是一种幸福的话,那如果我现在自杀了,那就是更大的幸福。因为我现在没有孩子要养,父母也有赚钱能力,死了也不会拖累谁。与其这么苟延残喘下去,倒不如去冥府一身轻松。死,除了对我而言是一种解脱,我的父母也不用再给学校和补习班支付那么高昂的费用,这样大家都开心了,挺好的。

我现在就在电车站。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我是确实想要卧轨自杀的。反正也无法追逐自己的梦想了,与其继续劳累下去,倒不如就这么一走了之——走出这个地狱。也许下辈子能够幸福吧。

可是想到会给别人添麻烦,那时我就放弃了。

卧轨自杀,修补电车的费用是需要家属来承担的。我对我的父母真的说不上喜欢,从小他们就只让我学习,不让我去做自己感兴趣的事。他们画了那么多钱放在我的学习上,这点钱肯定是出得起的。但是那些工作人员会因为我的死而白白增加工作量,他们活得也不容易,我跟他们又无怨无仇。想到这里,我就放弃了那个念头。

离开电车站后,我原本是打算换一个方式自杀的,但过了一段时间,那种自杀的冲动也就消失了。

果然,我还是好好活着吧。高中生活这么漫长,高三的压力比现在还大。在未来,我总有机会自杀的。只要等那个机会自然到来就好。